美国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新举措及其启示

摘 要 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是美国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与服务的主要方式，在促进学生积极的心理健康和提高学业成绩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新冠疫情暴发之后，美国采取多种措施扩大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供给：颁布法令，确保学生心理健康服务的优先地位；加大投入，为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提供资金保障；拓展服务，增加学生获得心理健康服务的机会；重视研究，确保学生心理健康服务的成效等。美国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为我国带来如下启示：应加强顶层设计，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的良好局面；加大投入，重视心理健康服务专业人员队伍建设；重视研究，不断提升心理健康服务的质量和水平。

关键词 美国；校本心理健康服务；心理健康教育；青少年

作者简介 杨红，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

美国是世界上最早开展学生心理健康教育与服务的国家之一。1901年，宾夕法尼亚大学建立了第一个心理诊所，为学生提供心理咨询服务。随着美国社会对学生心理健康问题的日益关注，越来越多的教育实践证明，校本心理健康服务（School-Based Mental Health Services）是一种行之有效并可以提高可及性的方法，逐渐成为美国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与服务的主要方式。新冠疫情暴发之后，学生心理健康问题更加受到美国政府、社会及教育系统的高度重视，甚至上升至国家战略层面，政府出台多项措施，加大投入，支持和扩大校本心理健康服务。

一、美国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产生及发展

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是指心理健康专业人员在学校为学生提供的各种心理健康服务，旨在满足学生的心理健康需求，并促进发展积极的心理健康和增进福祉。其历史可以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当时一些社会工作者和心理学家开始在学校提供免费的心理健康咨询和服务，以帮助学生应对日益严峻的心理健康问题。进入20世纪70年代，美国联邦和州级政府开始为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提供政府支持，学校开始聘请专门的心理健康专业人员，如心理学家、社会工作者和辅导员等，为学生提供专业的心理健康服务。自此，美国校本心理健康服务得以迅猛发展。

为了增加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机会和提高服务质量，2013 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学校心理健康法案》（Mental Health in Schools Act of 2013），要求在2013—2017财政年度，每年向各州、地方教育机构和非营利组织提供2亿美元的竞争性拨款，以支持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为学校教师及工作人员提供心理健康知识和技巧的培训，以帮助他们尽早识别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提高危机应对能力；为存在心理健康问题的学生、家长、家庭成员及社区相关成员提供综合培训，帮助他们正确看待心理健康问题；加强研究和评估，鼓励通过循证研究确定校本心理健康服务在促进心理健康、改善学生成绩等方面的有效性。[1]

在实践探索中，美国政府意识到心理健康专业人员的数量和质量是推动校本心理健康服务发展的关键因素，为此专门制定了学校心理教育辅导专业人员培养标准和计划，要求从业人员具有硕士以上学位，并定期参加培训。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主要包括：为学生提供咨询和治疗；开发心理健康课程及提供心理健康教育；为有自杀倾向或正在经历心理健康危机的学生提供即时的危机干预；转介社区资源，使学生、家庭与社区心理健康资源建立联系，获取校外心理健康服务与支持等。

同时，教育学、心理学、精神卫生学等领域的专家和学者也从不同角度开展了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研究，特别是针对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有效性的循证研究。大量研究表明，校本心理健康服务在促进学生的积极心理和提高学业成绩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积极的影响包括：可以及早发现和解决学生心理健康问题，降低出现更严重心理健康危机的风险，改善学生心理健康状况；[2]接受过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学生会使用平复情绪的技巧释放压力，从而改善并提高学业成就；[3]降低缺勤率和辍学率，降低暴力等心理问题的发生率，确保校园安全；通过学习和宣传，增进学生和家长对心理健康问题的认识和理解，减少对心理健康的污名化。

二、疫情后美国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新举措

新冠疫情暴发后，2020年美国青少年心理健康就诊比例比2019年上升了31%，超过40%的美国高中生表示会持续感到悲伤或绝望，超过50%的家长为孩子的心理健康表示担忧，迫切希望为青少年提供更多、更有效的心理健康教育与服务。[4]因此，拜登政府采取了前所未有的行动应对和化解学生的心理健康危机。

（一）颁布法令，确保学生心理健康服务的优先地位

2021年美国国会通过了《2021年学校心理健康卓越计划法案》（Mental Health in Schools Excellence Program Act of 2021），以增加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专业人员的数量，满足不断增长的心理服务需求。

2021年3月颁布的《美国救援计划法案》（American Rescue Plan Act），旨在帮助中小学重新开放和维持安全运营，并为学生提供学术、社会、情感和心理健康支持，包括为学校聘用更多的心理健康专业人员和开展心理健康咨询与服务。在中小学紧急救济金的帮助下，学校社会工作者人数增加了65%，心理辅导员人数增加了17%。[5]

2022年3月，美国总统拜登发表第一份国情咨文，提出了旨在应对心理健康危机的“国家心理健康战略”（National Mental Health Strategy），呼吁加强对心理健康的理解和重视。该战略聚焦三个关键目标，即增强国家心理健康服务的能力、增加获得心理健康服务的机会和营造促进民众心理健康福祉的环境。将心理健康服务纳入学校教育，是“国家心理健康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把增加学生获得心理健康教育与服务的机会、扩展幼儿及校本心理干预服务作为优先发展事项。

2022年6月通过的《两党安全社区法案》（Bipartisan Safer Communities Act）增加了学校和社区提供心理健康服务的机会，拨专款用于支持和扩大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也是其主要内容之一。该法案以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为资助重点，通过增加学校心理健康就业人员数量，帮助学校建立多元化的心理教师供给渠道，以加大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供给。

（二）加大投入，为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提供资金保障

疫情后美国联邦、州和地方各级政府都为学生心理健康教育与服务提供了多种资金支持。2021—2022学年公立中小学心理健康服务统计数据表明，有52%的学校获得联邦拨款资助，32%的学校获得州级政府拨款支持，57%的学校获得学区拨款支持，还有37%的学校获得社会组织的资助。[6]

《美国救援计划法案》提出为中小学提供1，227亿美元的紧急救济金，其中一部分资金用于儿童精神卫生保健的宣传、培训及开展心理健康教育与服务，疫情期间仅为K-12阶段学校聘用辅导员、心理健康教师、心理咨询师等专业人员支付的费用就已累计高达20亿美元。拜登政府的2023财年预算以紧急救济金为基础，增加拨款用于青少年心理健康，拨款7，000万美元用于婴儿和幼儿心理健康项目，继续资助孕产妇、婴儿和幼儿家庭访问计划，通过发育和心理健康筛查，为儿童入学做准备提供社区支持。此外，2023财年预算还提议将“全方位服务社区学校计划”资金增加10倍至4亿多美元，为学生及家庭提供包括心理健康服务在内的全方位支持。[7]

《两党安全社区法案》预计拨款110亿美元支持和扩大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为增加心理健康专业人员数量，实施了“‘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拨款计划”（School-Based Mental Health Services Grant Program）和“‘心理健康服务专业示范’拨款计划”（Mental Health Service Demonstration Grant Program）。“‘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拨款计划”为州级教育机构、地方教育机构及联盟提供竞争性拨款，以增加具有资质的心理健康专业人员数量。该项目每年拨款1.44亿美元，为期5年。“‘心理健康服务专业示范’拨款计划”为学校心理健康教育专业人员培训提供竞争性拨款，鼓励中小学与高等教育机构在心理教育教师培养、培训方面建立合作伙伴关系。该项目每年资助1.43亿美元，为期5年。[8]法案提供的竞争性拨款，是美国历史上开展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最大的一笔投资。

在拜登政府公布的2024财年预算报告中，教育领域的重点投资之一便是改善学习条件，保障学生的身心健康。预算中的4.28亿美元用于增加心理健康专业人员数量，以满足学生、学校工作人员和教师的心理健康需求，并提供1.5亿美元资助高校制定保障学生心理健康的战略。[9]

（三）拓展服务，增加学生获得心理健康服务的机会

为学生提供更多的心理健康服务机会，加强学校与社区的合作，通过实施“全方位服务社区学校计划”，不仅可以为校本心理健康服务供给提供有效补充，还可以结合社区特点，为不同种族、民族和残障学生等特殊群体提供有针对性的心理健康服务。

2020年，美国颁布《2020年全国自杀热线指定法》，并修订《1934年通信法》，为便于人们记忆和拨打电话，指定“988”为全国预防自杀和精神健康危机热线系统的通用电话号码。2022年7月，“988”心理健康危机应对热线在全国开通，被称为“988”自杀和危机生命线，为有自杀倾向和面临心理健康危机的人及时提供心理健康专家全天候的专业指导和帮助。“988”热线填补了心理健康危机护理的空白，创建了全国性危机网络中心，并致力于不断增强社区的危机应对能力。目前，拜登政府已投资4亿多美元用于加强各地危机中心和其他配套的心理健康服务。2023财年预算也为此项投资追加了7亿美元。[10]

此外，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也从课内扩展至课后。除了将心理健康教育纳入各级课程体系外，还在《美国救援计划法案》提供的中小学紧急救济金中拨专款用于课后和暑期活动，以支持学生恢复学业。通过竞争性拨款，鼓励和支持课后服务提供机构为学生提供社会、情感和心理健康类教育活动。

（四）重视研究，确保学生心理健康服务的成效

“国家心理健康战略”提出要加大研究投入，特别是加强心理诊断和治疗模式的循证研究，以增强国家心理健康服务的能力。2023年2月，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和白宫国内政策委员会联合发布《心理健康研究优先事项》报告，旨在通过创新和研究，以全面和公平的方式应对疫情带来的全国心理健康危机。报告针对美国心理健康领域亟待研究解决的重点和难点，以满足社会需求和应对所面临的挑战为出发点，确定了加强心理健康研究的九大优先事项。其中，交叉研究优先事项包括：提升和改善心理健康诊疗条件，以促进社会公平；利用数字技术开展早期诊断、跟踪治疗和辅助康复训练；加强心理健康领域人才队伍建设，构建多元化的心理健康服务团队。

支持青少年心理健康作为专题研究的优先事项之一，研究领域包括青少年社会参与、人际交往、人脑发育、青春期生理变化、认知和情感发展等方面，重点关注社交媒体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影响、如何利用社交媒体促进青少年心理健康、评估和优化以学校为基础的心理干预、为弱势群体及有色人种学生提供心理健康服务等。

2021年10月，美国教育部发布了“新冠疫情期间支持儿童和学生社会、情感、行为和心理健康”资源包，为幼儿教育、K-12教育及高等教育机构提供心理健康服务的信息和资源，包括校本心理健康服务面临的挑战及应对建议，并提供了来自全美各州的大量循证案例，为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开展校本心理健康服务提供有效借鉴。

三、美国校本心理健康服务的启示

青少年事关国家的发展，健康的体魄和心理是青少年成长的基石，在人的一生中至关重要。新冠疫情的爆发给学生带来焦虑、情感分离和社会情感缺失，其影响具有一定的隐蔽性和长期性，应引起政府、社会和家长的高度重视。美国校本心理健康服务可提供以下启示。

（一）加强顶层设计，全社会共同参与

应从国家层面进一步加强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重视。各级政府应引导舆论，宣传对心理健康问题的正确认识，开展形式多样的心理健康知识科普活动，避免将心理健康问题污名化；推动教育行政部门、卫生部门、研究机构、社区与学校建立合作关系，拓宽学生心理健康服务渠道，充分利用好社区医疗服务资源，形成“学校+社区”“校内+校外”共同服务学生心理健康的良好氛围；加强心理热线等社会心理服务平台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