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教育应对全球气候变化

摘   要：全球气候变化对人类福祉和地球健康的威胁与日俱增。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中小学积极落实联邦政府和省政府的气候变化战略，基于气候变化给加拿大带来的现实挑战及其复杂性、长期性等特点，破解学校课时紧张、课程资源匮乏、专业教师稀缺、学校单打独斗等气候变化教育的固有瓶颈，将气候变化教育纳入中小学各年级课程。通过与加拿大教师共同进行《环境责任与气候变化》大单元教学框架的设计与实施，剖析气候变化适应与减缓的协同教育案例和非正规教育项目发现，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中小学气候变化教育采用整体方法，倡导家校社协同共育，利用正规教育与非正规教育相互补充，室内教育与室外教育相互结合的方式，呈现出整体性、变革性、跨学科性等特点，通过真实的生活挑战提升了学生的气候变化意识，培养了学生的生态素养，并赋予其参与气候变化行动的能力。

关键词：气候变化教育；生态素养；中小学；加拿大

中图分类号：G622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5.01.08

全球气候变化对人类福祉和地球健康的威胁与日俱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一起重新构想我们的未来：为教育打造新的社会契约》报告指出，目前，气候变化和生态系统不稳定正在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我们的教育。[1]大规模全球气候变化会导致普遍物种的灭绝、水资源战争、全球范围海岸平原的洪水泛滥。[2]因此，全球气候治理成为凝聚各国力量、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议题。然而，人类面对气候变化带来的威胁，似乎很少意识到有效的教育实践在气候变化中起到的缓解潜力。[3]有学者指出，纵观我国当前气候变化教育（climate change education）研究现状，大多数研究只停留在政策宣贯层面，对气候变化教育理论与方法研究较少，既缺乏对当前国际开展气候变化教育的前沿研究，又缺乏案例教学研究。[4]气候变化教育对于提高公众生态素养，鼓励公众有效参与气候变化行动，引导公众科学合理应对气候变化起着关键的作用。[5]近年来，随着气候变化对人类当代及未来生存与发展造成的挑战日益加剧，世界各地对气候变化教育的呼声日渐升温，特别在中小学开展了各类卓有成效的实践活动。[6]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British Columbia，以下简称BC省）中小学积极落实联邦政府和省政府的气候变化战略，基于气候变化复杂性、长期性等特点，通过倡导家校社协同共育，利用正规教育与非正规教育相互补充、室内教育与室外教育相互结合的方式提升学生的气候变化意识，在培养学生生态素养的同时，也为中小学气候变化教育提供了鲜活的教学框架与生动的项目案例。

一、加拿大的气候变化战略

气候变化指由人类活动直接或间接导致的气候平均状态在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变化。[7]2021年夏天，一场被称为“热穹”（heat dome）的极端高温事件在7天内导致BC省619人死亡。随后，该省莱顿镇的气温达到49.6°C，打破了自有气象记录以来全国最高气温纪录。“热穹”事件还引发了该省最具破坏性的野火蔓延，野火持续近两个月。几个月后，BC省西南部地区又迎来了有记录以来最多雨的秋天。强降水导致大范围的洪水和山体滑坡，切断了西南部和温哥华岛部分地区与加拿大其他地区的联系。[8]

气候变化主要从自然资源开发、工业、健康、水资源和基础设施、粮食生产、生物多样性等方面对人类产生影响。具体而言，酷热、严寒、强降水等极端天气对加拿大的林业、能源、采矿业等自然资源开发造成严重损害。工业活动对天气变化具有较强敏感性，尽管各行业有所不同，但总体来看，生产、运营和收入均可能会受到气候变化的影响。对气候变化更敏感的则是人类健康，目前，由于气候变化加剧了加拿大部分地区的空气污染，气象敏感性疾病正在向加拿大北部移动，并可能继续扩大范围。近年来频发的极端天气事件对水资源设施和供给的稳定性造成威胁，对粮食生产、供应和运输带来风险。此外，许多地区物种范围的变化可能形成新的生态系统，其物种组合、结构属性和生态功能与现有系统截然不同，考验着对生物多样性的保护能力。

加拿大政府近年来积极应对气候变化，从联邦政府到地方政府相继制定气候变化政策、战略或行动指南。加拿大环境与气候变化部持续发布《气候变化中的加拿大》（Canada in a Changing Climate）系列战略报告，描述了气候变化如何影响加拿大的环境、经济与公民的日常生活，以及加拿大如何适应这些影响。2016年，《泛加拿大清洁增长与气候变化框架》（Pan-Canadian Framework on Clean Growth and Climate Change）成为加拿大联邦政府第一个与原住民共同协商，与企业和民间社会共同合作，与各省和地区共同研制的国家气候变化框架。自此，加拿大正式迈出了联邦政府与各省和地区协同治理气候变化的步伐。同年12月，加拿大政府颁布国家气候变化计划——清洁加拿大（Clean Canada），为整个国家绘制了更清洁、更健康、更繁荣的低碳转型与环境保护蓝图。[9]2020年12月，联邦政府出台气候变化战略的升级版，即《健康环境与健康经济》（A Healthy Environment and a Healthy Economy），以《泛加拿大清洁增长与气候变化框架》的实施方案为基础，呼吁进一步减少污染，支持更加健康的经济和环境。2022年3月，联邦政府发布“2030年减排计划”（2030 Emission Reduction Plan），成为落实此前气候变化战略与计划的路线图，提出到2030年实现40%～45%的减排目标。[10]2022年11月，联邦政府发布《国家适应气候变化战略》（Canada’s National Adaptation Strategy），提出采取全社会参与的措施来适应气候变化。

加拿大各省和地区在气候变化政策的制定上享有行政自由裁量权。2018年12月，BC省政府基于该省气候特点，结合清洁加拿大计划的要求，制定清洁BC（Clean BC）计划，为该省应对未来气候变化、营造可持续发展环境创设有针对性的生态项目，力争到2030年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40%，2040年减少60%，2050年减少80%。[11]《2030年清洁BC路线图》（Clean BC Roadmap to 2030）加速且扩展了该计划的进程，通过低碳能源、运输、建筑、社区、工业、森林生物经济、农业水产养殖和渔业、负排放技术八大领域助力清洁BC计划目标的达成，同时构建起惠及全省的清洁经济网络。[12]2022年6月，针对民众对清洁BC计划实施的反馈以及2021年极端天气事件的频发，BC省启动《气候准备与适应战略》（Climate Preparedness and Adaptation Strategy），提出伙伴关系、知识和决策，安全和健康的社区，物种多样性与生态系统复原力，适应气候的经济和基础设施四条路径，为BC省居民准备和适应不断变化的气候挑战奠定基础。

二、加拿大气候变化教育

在中小学的实践困境

相关研究表明，气候变化教育能够培养学生跨学科的综合性问题解决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社会责任意识等核心素养。[13]此外，学生可通过气候变化教育更好地了解造成气候变化的因素及气候变化对生物多样性和生物世界的影响，探讨适应气候变化的方法，从而帮助维护健康和平衡的生态环境。其中，生态素养的培养贯穿气候变化教育始终，这“既是生态知识的教育、生态思维的教育，又是在走进自然中接受教育，从而培养现代人对自然的好奇心和敏锐感，在人与自然有机关系中构建一种情感联系，塑造具有包容性的精神世界”[14]。

略显遗憾的是，21世纪初期，尽管面临着气候变化、生态退化、多样化丧失等环境危机，加拿大中小学未能通过有效的环境课程培养学生的生态素养。相反，发达国家某些固有的生活方式进一步加剧了气候危机，使得“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国家留下了最深的生态足迹（ecological footprint），更多的教育加剧了对可持续发展的威胁”[15]。学校系统在气候变化教育上的低效主要源于以下四方面原因。第一，学校课时紧张，缺少开展气候变化教育的时间。“一旦生态素养没有被列入省级必修课程，学校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将其作为一个额外的主题组织学习。” [16]第二，课程资源匮乏，缺少气候变化教育的课程材料与教学工具。尽管在信息化时代，互联网有大量关于气候变化的信息和数据，但怎样将这些转化为学生与大自然之间相互关联的课程资源，成为气候变化教育能否在中小学真正落地的关键。正如北美生态教育家大卫·奥尔（David W. Orr）所言，在很大程度上，学校教育已经远离了大自然，远离了水源、树木、能量、食物等生命之根。[17]第三，专业教师稀缺，缺少气候变化专业知识的供给。大部分教师在职前和职后教育中从未涉猎过气候变化教育的相关知识，不具备环境教育领域的专业支撑。第四，学校单打独斗，缺少来自政府、社区、家长等学校利益共同体的支持，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对全球气候危机的部分否认，一方面受到气候变化怀疑论者和否认者发起的各类反气候变化运动的影响，另一方面是由于气候变化问题本身具有复杂性。

气候变化教育举步维艰的直接后果是学生对气候变化相关议题的抵触与误解。[18]许多研究发现，这种抵触与误解源于学生接受气候变化教育之前对环境问题的理解存在错误，而且往往很难纠正。[19]例如，学生通常倾向于将气候变化同酸雨、海啸、火山爆发等其他环境问题相混淆，并把日常的所有天气情况视为气候变化的指标[20]；又如，即使部分学生理解了哪些个人行动能够减缓气候变化，他们也会高估或低估其行动对个人碳足迹的影响[21]。有学者指出，对气候变化问题的学习更深入、理解更透彻的学生更加认同气候变化减缓的效果。[22]

三、加拿大中小学气候变化教育实现路径

面对气候变化复杂性、长期性等特点以及气候变化教育在基础教育场域的实践困境，加拿大联邦政府及各省与地区政府纷纷在气候变化战略中明确了中小学及其利益相关者应承担的责任，要求中小学各年级课程纳入气候变化教育，增加学生对气候影响、社会正义和环境问题的认知，培养学生的生态素养以及成为批判性思考者和问题解决者应具备的能力，创设基于行动的学习，从而推动社区的积极变革。

BC省中小学正在努力确保K-12年级的气候变化教育与该省气候变化战略保持一致，并帮助教育工作者、学生、家庭和社区更好地了解不断变化的气候及其带来的影响，采取适应气候变化的行动，加强气候变化抵御能力。BC省环境与气候变化战略部门与省教育部门、省教师联合会、太平洋气候解决方案研究所、省环境教育者专家协会、第二课堂社区、环境学习研究所等机构合作，为K-12年级的学习者提供分层分类的气候变化教育资源。

（一）跨学科大单元教学的设计与实施

气候变化教育涉及地理、生物、数学、艺术、健康、历史、语言、政治等学科的知识内容，同时，又可以利用科学和社会科两门综合课程展开教学。

在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院小学社会科教师研修班上，笔者与加拿大小学教师斯蒂芬妮·托特（Stephanie Toth）基于BC省气候变化教育要求与课程改革框架[23]，共同设计了以社会科为主体、融合语言文学和艺术等学科的小学三年级跨学科大单元教学框架《环境责任与气候变化》（见表1），并在温哥华两所小学实施。

该大单元教学旨在提高学生的环保意识与适应气候变化意识，期望学生进一步了解当前的环境问题与气候危机，表现出对当地环境的关心以及积极探索个体的环境举措如何影响社区乃至全球，具备生态素养与环境责任感。在课程正式开始前，教师引导学生共同提炼出本单元的批判性问题和挑战，诸如，当前需要应对哪些关键的全球性环境问题？个人的生活选择如何影响气候变化？个人在危害或保护环境方面能扮演何种角色？我们对环境保护和气候变化应该负有哪些责任？我们如何在当地社区履行环境责任？等等。这些挑战性问题激发着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持续反思，同时也引导学生可以达成BC省课程改革重点强调的规定性学习效果（Prescribed Learning Outcomes）。规定性学习效果围绕课程要求，具体阐述了期望学生在课堂上学习什么内容，以及能够开展什么活动，从而满足课程标准所必需的态度、技能和知识[24]。聚焦本单元学习，就社会科而言，期待学生表现出对当地环境的责任感，能够对学校或社区真实的环境问题给予回应，能够将批判性思维技能（如提问、预测、想象、比较、分类、识别等）应用于具体的气候变化问题；就语言文学而言，期待学生能够在倾听的基础上使用多种策略来表达和澄清概念，创造各种清晰、易于理解的文字信息，通过书写和表达来扩展思维；就艺术而言，期待学生能够通过绘画、手工、装置、图像等形式来交流想法、经验和故事，传递绿色低碳的生活意识和消费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