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情感学习政策与实践趋势

作者: 栗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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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21世纪以来,多国政府意识到社会情感学习的重要性,并将其作为实现全人教育和提升教育质量的重要措施;学术组织也为社会情感学习的发展不断注入活力。文章聚焦美国、新西兰、新加坡、韩国等国家的社会情感学习案例,运用比较研究法,分析国际社会情感学习发展趋势,旨在归纳有效的社会情感学习经验,以期为我国更好地发展本土化的社会情感学习提供借鉴。研究显示,社会情感学习发展呈现出受益对象全龄化,多类型主体协同实践,社会情感学习与职业教育、职业指导相融合的特点,其影响力明显扩大,形成横向与纵向双向蔓延的趋势。

关键词:社会情感学习;学术、社会和情感学习联合会;跨文化;国际组织;比较研究

中图分类号:G511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4.06.09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应该是一个有情感的人,情感在人类个体的生存发展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1]1994年美国菲尔兹研究所(Fetzer Institute)首次提出“社会情感学习”(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SEL)这一概念,指儿童和成人获得并有效地应用知识、态度和技能来理解和管理情绪,设定并实现积极的目标,有效感知他人的情绪并表现出同情心,能够建立和维持积极的关系,并做出负责任的决定的过程。过去30年间,各国政府、学术团体、国际组织等主体在社会情感学习的政策制定、理论探讨和实践应用上进行探索,促进了社会情感学习的全面发展。十年前,社会情感学习在我国萌芽,一些学校通过“不定期的讲座或心理健康教育课等形式来帮助学生认识情绪”。[2]2010年,我国出台《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以下简称《纲要》),提出“树立科学的质量观,把促进人的全面发展、适应社会需要作为衡量教育质量的根本标准”,强调要“加强心理健康教育,促进学生身心健康、体魄强健、意志坚强”。[3]《纲要》的实施,为我国社会情感学习发展注入强劲动力。2012年起,我国教育部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合作,通过项目支持与专业指导,在全国范围内大力推进试点与推广实验,旨在通过学校的改进与变革,加强学生社会情感能力的培养,促进学生积极、健康、全面发展。[4]北京师范大学牵头,联合国内高校近百位专家成立课题组,于2016年9月13日发布“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Core Competencies and Values for Chinese Students’ Development)框架。[5]该框架以培养“全面发展的人”为核心,将“健康人格”定义为“具有积极的心理品质,自信自爱,坚韧乐观;有自制力,能调节和管理自己的情绪,具有抗挫折能力等”。这足以体现国家对于中国学生心理健康与情感韧性的重视。2019年,中国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出台《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提出要以心理健康宣教行动、心理健康环境营造行动、心理健康促进行动等为抓手,从组织协调、经费保障、科学研究、评估机制四个方面对行动进行保障[6],这彰显了对国民心理健康与情感发展的重视。

近年来,国际社会情感学习政策和教育实践出现了一些新的发展态势。研究社会情感学习实践经验丰富的国家在该领域的改革举措,对于探索提升我国国民心理健康和幸福感具有重要意义;找出教育发展的共同规律和发展趋势,可为我国教育发展提供思考与借鉴。[7]

一、社会情感学习的国际行动主体

20世纪90年代,社会情感学习的概念在美国出现后,全球掀起了多主体、多样性的社会情感学习行动。各国政府通过政策制定和实施,支持社会情感学习的系统性发展;学术组织为社会情感学习的框架构建和有效实践作出贡献;政府间国际组织通过制定培训项目、课程以及评价标准,规范了社会情感学习的内容与评价体系。

(一)各国政府将社会情感学习纳入政策范畴

政府的政策支持在社会情感学习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些国家通过发布教育改革文件、课程标准和指导方针,明确了社会情感学习的目标、内容和评估标准,为学校和机构提供明确的方向。美国将社会情感学习的政策纳入立法层面;英国制定了专门计划与政府咨询文件来支持社会情感学习的发展,进而推动了立法的完善;韩国与新加坡教育部均出台了具体的课程要求,对学习者应具备的社会情感技能进行阐释,推动了社会情感学习的实施。

美国2002年颁布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No Child Left Behind Act)以及2015年修订的《每个学生成功法》(Every Student Succeeds Act),明确提出要“支持学生的全面发展,包括社会情感学习”。《每个学生成功法》要求各州将社会情感技能的评估纳入学生评估指标,并要求学校制定相应计划,提供支持学生社会情感发展的机会和资源。此外,《每个学生成功法》“开启了州主导的多元指标问责体系”,学校教育的成功标准不再局限于标准化考试成绩[8],学校教育转向“全人教育”的培养模式。

英国于1999年颁布《国家健康学校计划》(National Healthy Schools Programme),将“情绪健康与幸福”作为衡量学生健康的四个重要维度之一,指出情感健康与身体健康同等重要。英国政府2003年发布《每个儿童都重要》(Every Child Matters)绿皮书,进一步提出了儿童全面发展的具体规划与措施,要求以儿童“身心健康与情感健康”为导向进行教育改革与儿童服务,并推动了2004年《儿童法》的立法,从法律层面保障儿童的心理健康与幸福。[9]

亚洲一些国家也出台了相关政策支持社会情感学习。韩国教育部于2013年发布《国家课题实践规划》,将“幸福教育,培养创造性人才”设定为教育政策目标,标志着韩国的“幸福教育”进入正式实施阶段。[10]新加坡2015年发布《21世纪学习框架》,明确学生需要具备的核心技能包括社会情感技能。该框架强调培养学生的自我管理、社交意识、关系管理、决策能力等社会情感技能,界定了新加坡21世纪需要何种综合性人才,进而为人才培养指明了方向。此外,新加坡要求学校将社会情感学习纳入课程之中,并提供教学资源和支持。

一些联邦国家的地方政府层面也出台了相应政策来支持社会情感学习的发展,如美国在立法的支持下,各州被赋予教育自主管理的权力,其中伊利诺伊州、马萨诸塞州、威斯康星州的社会情感学习效果显著,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二)学术组织研制社会情感学习框架

在丹尼尔·戈尔曼(Daniel Goleman)的倡导下,学术、社会和情感学习联合会(Collaborative for Academic, Social and Emotional Learning,CASEL)于1994年成立,这一非营利性组织旨在将社会情感学习纳入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各个年级的学校教育必修课程,以提升学生的社会技能和情绪情感方面的能力,帮助学生在学校及未来社会生活中取得成功。[11] CASEL在促进美国社会情感学习方面起到积极作用,成为联结美国官方机构、民间专业组织、学区、社区、学校、家长及学生的重要桥梁。

为科学、系统地推行社会情感学习,CASEL在2015年制定了社会情感能力框架。该框架阐明社会情感学习的五大核心能力,即自我意识(Self-awareness)、自我管理(Self-management)、社会意识(Social-awareness)、关系技能(Relationship-skills)和负责任的决定(Responsible decision-making)。该框架指出,社会情感学习不仅是学校内部的独立任务,还需要社区、家庭共同参与和推行。CASEL于2020年提出该框架各要素之间要有机互动,并将该框架修订为CASEL社会情感能力框架轮(CASEL Wheel)(见图1)。[12]

CASEL Wheel采用系统的方法,强调建立公平的学习环境以及协调课堂、学校、家庭和社区实践的重要性,并明确提出建立真实的家庭和社区伙伴关系,将社会情感学习项目整合到学校实施中。在实施过程中,关键要素是提供高质量、精心设计、以证据为基础的课堂项目和实践。

除了CASEL,其他学术组织也尝试对社会情感学习进行定义。澳大利亚教育研究委员会(Australian Council for Educational Research)将社会情感学习拓展为“社会情感福祉”(Social and Emotional Well-being),并制定了七个维度的发展框架,涵盖自我情绪的感知和管理、对消极情绪的抵抗力、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等方面。英国的“学习的社会和情感方面”(Social and Emotional Aspects of Learning)框架从“自我意识、管理情绪、动机、移情和社会技能”五个层面,阐释了支撑人们高效学习和全方位进步的重要因素。[13]

(三)政府间国际组织促进社会情感学习的理念扩散与实践推广

200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了实施社会情感学习的十大基本原则,开始在全球范围推广社会情感学习项目。201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迈向普及化学习:什么是每一个儿童必须要掌握的》报告中,将身体健康、社会情感、文化艺术、语言与交流、学习策略与认知、数字与数学、科学与技术七个维度纳入学前教育阶段核心素养目标体系。[14]2015年,《教育2030行动框架》提出:教育既要重视认知能力的培养,也要关注儿童的识别和管理情绪、关心他人、做出负责任的决定、建立积极人际关系和巧妙应对挑战性情境等社会情感能力[15],将社会情感学习提上全球政策议程。2018年,欧盟委员会修订了《终身学习关键能力的委员会建议》,提出将“个人、社会和学会学习”作为终身学习的关键能力之一,并指出身心健康、积极应对冲突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对个人未来发展的重要性。[16]2020年,经合组织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将社会情感学习作为评估国家人才竞争力的新指标,成为继阅读、数学、科学素养、问题解决能力后的第五项指标。[17]经合组织在分析九国相关数据时发现,社会情感学习在提升学生的学习表现、促进幸福健康、推动公民参与和社会进步方面均有良好表现,是社会进步的强大助推器。

在多方协力下,社会情感学习经历了30年的拓展,形成盎然发展局面[18],全球多地的社会情感学习也在本土化的系统实践中葳蕤蓬勃。面对全球性挑战,社会情感学习成为培养学生综合素养和适应力的关键。同时,随着技术的发展和全球化的加速,社会情感学习也面临新的挑战和机遇。

二、社会情感学习的发展趋势

(一)对象“全龄化”

社会情感学习的早期实践针对小学至高中阶段的学生。随着不断深入推进,其受益人群的年龄覆盖范围得到延伸和拓展。许多学者开始关注学龄前(0~5岁)幼儿阶段的社会情感学习对于儿童终身社会情感能力发展的启蒙与奠基作用。2019年,CASEL指出与儿童相关的成年人应当接受社会情感学习培训,包括教师、父母、家庭其他成员以及生活中接触到的成人等。CASEL强调,成人的素养对于儿童的社会情感学习起到关键性作用,如果他们自身的社会情感能力不足,将无法帮助儿童发展社会情感能力,因此社会情感学习未来发展的重点之一在于建立面向成人的社会情感学习体系。[19]可见,社会情感学习呈现全龄化覆盖趋势。

1.社会情感学习的“起点”:小学至高中阶段

社会情感学习对提升从小学到高中各个年级学生的情感能力并助力他们未来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美国伊利诺伊州于2004年制定了详细且全面的基础教育社会情感能力标准[20],每个学龄阶段都有相应的情感能力标准和详细的社会情感能力要求,随着学生学龄的增长,社会情感学习的实施程度呈递增趋势(见表1)。

2. 社会情感学习的“前移”:学前阶段

“生命的头五年是奇妙而快速的发展和学习时期”,幼儿期积极的社会和情感发展可为终身发展和学习奠定重要基础。各国的社会情感学习专门机构关注对0~5岁婴幼儿进行社会情感学习的必要性;通过构建学习框架并细分干预年龄段和干预维度、开发并推广婴幼儿社会情感学习项目等措施,使人们在生命初期就能受益于社会情感学习。2015年,美国开端计划办公室(Office of Head Start,OHS)发布《开端计划早期学习成果框架:出生至五岁》(Head Start Early Learning Outcomes Framework: Ages Birth to Five)[21],该框架将学前儿童分为0~3岁(细分为0~9月、8~18月、16~36月)①及3~5岁(细分为36~48月、48~60月)两个阶段;两个阶段分别有13个和11个具体的社会情感学习目标。每个细分阶段从“与成人的关系”“与其他儿童的关系”“情感功能”“身份感与归属感”四个方面阐释如何实现既定的发展目标,并制定详细的阶段性评价指标。OHS指出,发展婴幼儿“与成人的关系”有助于其培养建立关系的技能和行为,在成年后更易与他人建立信任关系,从而更充分地探索和参与周围的世界;在“与其他儿童的关系”发展中,可以培养幼儿解决问题的技能,帮助他们增强对入学后与同伴建立关系的兴趣,从而愿意积极学习关键的社交技能,如合作和分享等;“情感功能”是指儿童表达、认识和管理自己情绪的能力,以及适当回应他人情绪的能力,这些能力与儿童和成人的社交发展以及个体差异密切相关,通过发展情感功能,儿童能够更好地理解和表达自己的情绪,与他人建立良好的关系,并适应不同的社交情境,这对于儿童的整体发展和心理健康具有重要意义;学龄前是建立“身份和归属感”的阶段,当儿童对自我能力充满信心时,入学后便会更积极地参与学习。OHS还指出,要将儿童的个体化差异纳入发展路径的考量,如文化差异、儿童身体情况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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