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视域下马来西亚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研究

摘   要：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是全球化时代各国政府改革本国高等教育体制，探索国际化新路径的重要选择。马来西亚通过课程转移、创办世界名校分校、以学生需求和市场化为导向设置专业、促进教学语言国际化与多元化、打造国际化校园文化等举措，推动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马来西亚在地国际化不仅满足了本土学生的“留学需求”，还吸引大量国际学生，使马来西亚成为了优质的区域高等教育枢纽，提升了马来西亚高等教育国际竞争力和知名度。

关键词：“一带一路”；马来西亚；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课程转移

中图分类号：G510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3.09.08

一、引言

在1999年欧洲国际教育协会春季论坛上，瑞典马默尔大学时任副校长本特·尼尔森（Bengt Nilsson）在《在地国际化——理论与实践》报告中首次提出“在地国际化”（Internationalization at Home）的概念，他指出，“在地国际化是教育领域中发生的除学生海外流动之外的所有与国际事务相关的活动”[1]，旨在让所有学生在求学期间均有机会接受国际理念及跨境文化带来的影响，以应对不断变化的全球化世界的需求。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高等教育的交流与合作是践行教育资源共享、推动区域经济文化发展的重要途径，是促进民心相通、达成共识的关键所在。近年来，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通过国际项目合作、国际合作院校建设、相互派遣留学生等方式，深化在高等教育领域的联系，拉近彼此在高等教育领域的距离。全球高等教育格局面临重组，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为推进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塑造“一带一路”高等教育共同体话语权迎来新契机。马来西亚通过课程转移、创办世界名校分校、保持高校文化的多样性等一系列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政策，打造了亚太高等教育学生枢纽。

二、动因

（一）遏制“种族配额制”高等教育招生制度引发的人才外流

1973年，在马来西亚政府的政策指导下，马来西亚公立大学开始实行新的招生制度——“种族配额制”（racial quota system），即公立大学必须要按马来土著与非土著按55：45的比率进行招生，这一招生政策使得不少非土著学生无法接受高等教育，每年被公立大学录取人数不超过申请总人数的1/3，公立学校低成本的高等教育机会在种族间分配比例严重不均。部分家境优越、但未能申请到公立大学的非土著学生，只能选择出国留学。面对国内学位紧张，大量人才外流的难题，马来西亚政府开始引入社会资本在教育领域投资办学，允许大量开办私立大学和学院以及允许国外大学在马来西亚私立院校开设学位课程。

（二）缓解高等教育供需不平衡

詹姆斯（James）从高等教育供给关系角度提出私立高等教育缘起的两种理论：超额需求型缘起理论（Excess Demand-Type Dependent Theory）和差异型缘起理论（Differential Dependent Origin Theory）。[2]超额需求型理论是指高等教育领域总需求旺盛、供给严重不足的现象，该理论适合解释马来西亚高等教育领域出现的现象。马来西亚独立后，随着社会对高层次人才需求的增多，民众对高等教育的需求也持续扩大。但马来西亚国内的高等院校供需失衡明显。据统计，1986—1987年，马来西亚高等教育申请入学人数为30，973人，仅录取8595人，录取率为27.7%。[3]为获得高等教育机会，不少学生不得不踏上出国求学之路。然而，20世纪80年代开始，不少国际教育发达国家提高国际生费用，马来西亚不得不暂停派遣新的留学生，不少自费生也放弃出国，部分在国外留学的学生也被迫转移学分回国学习。这使得国内高等教育供需失衡进一步加剧，单纯靠国家力量无法支撑高等教育系统，政府开始通过立法、授权社会力量创办私立大学，并创办校办企业，校企合作创建远程教育学校，以缓解高等教育供需不平衡问题[4]。

（三）减少国家外汇储备外流

20世纪80年代，由于马来西亚国内高等教育供给上的不足，国内大量学生选择出国留学，出国人数占该时期接受高等教育人数的50%以上[5]，出国留学人数的剧增使国家外汇储备大量流失。据统计，1980年马来西亚留学生教育花费占1976—1980年马来西亚外汇收入的8.5%。[6]1997—1998年，亚洲经济危机使得林吉特快速贬值，从以前1美元兑换2.5林吉特贬值到1美元兑换3.8林吉特，国家外汇流失进一步加剧[7]。这就意味着，每年马来西亚学生出国留学要损失20亿林吉特的国家外汇。经济衰退与外汇储备的大量流失，使政府开始重新审视高等教育政策。正如马来西亚《第五次国家规划（1986—1990年）》提出，“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国家高等教育事业的整体扩张将为国内学生提供更多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逐步减少海外留学生数，这将有助于减少外汇的外流”。[8]因此，为减少外汇流失，满足国内高等教育的需求，马来西亚开始了在地国际化的实践。

（四）打造区域卓越高等教育枢纽

马来西亚着力于高等教育的变革及其国际化发展，打造区域高等教育枢纽，以促进社会经济发展、提升国际竞争力。马来西亚政府意识到仅依靠海外市场已无法满足国内不断增长的高等教育需求，要想解决问题，就必须要将高等教育权把握在自己手中，因此开始对高等教育进行改革。同年马来西亚经济政策计划部颁布《私有化指南》，规划通过私有化来提高国有机构的运行效率和竞争力，这为后来私立高等教育改革以及高等教育国际化奠定了基础。后来，马来西亚政府又颁布多个政策法规来规范和引导高等教育国际化的发展。如1991年，政府提出旨在将马来西亚建设成为一个全面发达国家的《2020愿景》，该愿景针对教育领域特别指出，将马来西亚打造成“区域优质高等教育枢纽”，让马来西亚实现从高等教育输入国到输出国的转变。2007年，由马来西亚高等教育部颁布的《面向2020国家高等教育战略规划》明确指出，将“区域高等教育枢纽”规定为“区域卓越高等教育枢纽”，并将提升高等教育的国际化水平作为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七大重点之一。2010年，马来西亚正式将高等教育双向国际化定位为经济转型计划和国际教育枢纽的重要部分，次年，马来西亚教育部发布《2011年马来西亚高等教育国际化政策》，为高等教育国际化发展提供针对性的政策指导。[9]2018年在主题为“迈向世界”的高等教育国际会议上，马来西亚教育部代表提出，在2025年把马来西亚建设成为拥有25万国际学生的区域教育中心的目标。

三、主要措施

（一）通过合作办学将国外优质课程资源本土化

马来西亚政府号召社会力量创办私立高校，允许国内私立高校与国外高等院校通过课程转移合作办学。马来西亚与国外名校课程转移合作办学主要有三种：双联课程、学分转移课程、远程教育课程。

双联课程是指马来西亚私立高校与国外高校或者跨国高等教育集团签订合约，将国外高校的部分课程转移至国内私立院校，学生在私立院校完成部分或者全部课程，并获得国外大学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10]双联模式起始于20世纪80年代，主要有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以“1+2”和“2+1”模式为主，该种模式以国内和国外学习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学习；第二阶段是为节省外汇以及满足国内高等教育需求实施的“3+0”模式，即学生在国内完成全部课程后就能获得国外大学学历证书的方式。截至2000年，马来西亚已有26所私立高等院校获教育部批准与20多所国外高校合作开办“3+0”课程；第三阶段是“4+0”和“3+1”模式，即学生在国内学习四年或者在国内学习三年再去国外学习一年。实施双联课程合作办学的大学中，马来西亚城市大学一直致力于与澳大利亚、英国、美国等国家的著名大学建立“双联课程”。[11]英迪国际大学（INTI International University）起初与美国南新罕布什尔大学和英国赫特福德大学（University of Hertfordshire）合作为学生开设双联课程。[12]截至2022年，英迪国际大学已经与英国20所，美国274所，澳大利亚13所，加拿大9所，新西兰5所，瑞士、荷兰各1所高校签订了合作协议。[13]

学分转移课程是指马来西亚的私立高等院校与一所或者多所国外高等院校签订学分转移协议，学生在国内完成已经签订的课程并取得相应的学分，可以向心仪学校申请入学资格。只有通过国外大学考核的申请者，才能在国外大学继续完成剩余学分课程，获得国外大学学位。私立院校与国外多所大学签订学分转移课程协议，这给了学生与国外高校双向选择的机会，即学生有权选择自己喜欢的学校，国外高校也会对申请者进行选择。马来西亚伯乐大学学院（KDU University College）与美国布劳沃德学院（Broward College）签订学分转移协议，成为最早开设学科学分转移课程的私立院校；英迪国际大学是马来西亚开设学分转移课程最成功的院校，其通过专门的服务中心以及对教育质量的严格把控，确保该院学生所获学分能得到国外学校的认可。目前，英迪国际大学已经与美国大学签署超过150个学分转移协议，超过300所美国和澳大利亚大学认可该校的学分，符合条件的学生可以获得由美国合作大学提供的奖学金[14]，该校每年获得美国最高数额的奖学金，因而，英迪国际大学也被誉为通往美国著名大学的桥梁[15]。

远程教育课程是指马来西亚国内高校与国外大学以合作教学的方式为学生提供课程教学。远程教学的学生需要在国外大学进行注册，学生通过电子媒介接受马来西亚院校提供的远程课程辅导（偶尔也会有线下的授课和讨论），毕业后获得国外大学学历证书[16]。1998年成立的敦拉萨虚拟大学（UNIRAZAK）是马来西亚的第一所虚拟远程大学，最初主要通过与科技信息公司合作为学生提供有关商业和资讯方面的课程。迄今，敦拉萨虚拟大学通过与澳英等国的高校合作，已经成为吉隆坡首屈一指的商业、政府和教育学院。2020年，敦拉萨虚拟大学获得马来西亚高等教育机构级别评估制度（SETARA）2018—2019评级为新兴大学类别中的5星级。[17]

（二）创办世界名校分校，提升本国高等教育国际影响力

开设国外大学的海外分校是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的新举措。为减少本土人才和资金的外流，提高本国高等教育的竞争力，马来西亚政府在1996年颁布的《私立高等教育机构法》中提出，为将马来西亚打造成区域高等教育枢纽，允许国外著名大学尤其是以英语作为媒介语言的院校在马来西亚开设分校。1998年，马来西亚双威集团与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合作创办第一所海外分校——莫纳什大学马来西亚分校。随后，爱尔兰、澳大利亚和英国等国的一些大学也到马来西亚开设分校。截至2020年11月，共有13所世界名校在马来西亚开设了分校，包括澳大利亚科廷大学马来西亚沙捞越分校、英国诺丁汉大学马来西亚校区和中国厦门大学马来西亚分校。引进世界名校办分校，使马来西亚聚集了大量国际优质教育资源，国际学生数量实现了大幅攀升。从分校母国来看，其来源国主要是英澳等发达国家，这些国家不仅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与优质的教育质量，更是在国际上有着显著的影响力，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马来西亚高等教育的质量和国际影响力。从教学层次来看，大部分在马来西亚的世界名校分校都涵盖预科、本科和硕士课程，也有少量分校提供博士研究生层次课程；从开设专业上看，相比母校提供各类专业教育，国外分校出于经济考虑，在专业设置上多是迎合市场需求的专业以及母校的强势和特色专业。

30多年来，为打造卓越区域高等教育枢纽，马来西亚大力实施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不仅聚集了国外优质的教育资源，积累了人力资本，缓解了人才流失，提高了本国人才培养质量，优化了教育资源配置，促进了科研合作和技术创新等全面的提升，而且吸引了其他国家的优秀学子赴马留学，增强了马来西亚高等教育的核心竞争力，扩大了本土大学的世界知名度。

四、策略

（一）专业设置结合市场需求与本土特色

为更好满足时代发展和国际学生的需要，在国外课程和国际分校的专业设置上，马来西亚高校坚持以市场化为导向，多是开设热门专业，如商学、计算机科学、工程学，这些课程不仅受到学生的欢迎且也与当时国家对劳动力的需求相一致。英迪国际大学开设的计算机科学、工程学、多媒体设计、生物技术与生命科学、传播学和商学等专业与劳动力市场需求相匹配。据学校官方消息，2017年英迪国际大学99%的毕业生在毕业后的6个月内找到工作，91%获得高于市场平均水平的工资，而60%甚至在毕业前就已经找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