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按科目编班教学改革述评

摘   要：新加坡于1981年开始将学生按照成绩分流到不同水平的班级，学习不同的课程。在这种分流制下，新加坡培养了大量优秀人才，但多次分流考试也引发了学生的行为与心理问题。2014年起，新加坡开展按科目编班的试点，学生根据自己的能力修读适合自己水平的科目，改革试点取得了较好成效。2024年起，新加坡将全面实施按科目编班，为中学的每个科目区分难度等级，并改革小学毕业会考评分系统、启动新的全国统一考试，以支持每个学生获得最适合自己的教育，进而促进教育公平。

关键词：新加坡中学；分流制度；按科目编班；混合编班；选课走班

中图分类号：G632.4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3.10.03

分流制度是“将某一年龄组学生，根据他们的能力，编到分成等次的学校或班级”[1]。2019年3月5日，新加坡时任教育部长王乙康宣布，“从2024年起，新加坡的中学将取消分流制，推行按科目编班的教学改革，让学生根据自己的能力，选修适合自己水平的科目。[2]同时，为配套按科目编班教学，从2027年起，新加坡教育部废除目前的新加坡—剑桥普通教育证书一般水平考试（General Certificate of Education Normal Level Examination，以下简称N-Level考试）①和普通教育证书普通水平考试（General Certification of Education Ordinary Level Examination，以下简称O-Level考试）②，推出新的国家统一考试。

一、分流制度的发展历史与现状

（一）分流制度的由来

新加坡教育的特色之一是分流制度，它最早于1981年实施，现已有40余年的发展历史。

新加坡在殖民地时期并没有统一的学制。1959年自治后，提出了“六四二”学制，规定小学为6年，中学为4年，大学先修为2年，同年级的学生学习相同的课程。“这种单一学制的缺陷是，没有充分考虑到不同学生所具备的不相同的学习能力和态度，也没有顾及到不同学生拥有的不同潜力与爱好。”[3]

针对当时统一学制的弊端，新加坡时任副总理兼教育部长吴庆瑞（Goh Keng Swee）于1979年在《吴庆瑞报告书》（The Goh Report）首次提出分流制度，他在报告中提出了三次分流计划。第一次分流考试在小学三年级期末，学生分流到普通双语班、延长双语班和单语班。[4]第二次分流是小学毕业会考（PSLE）。考试科目是英语、母语、数学和科学，总分300分。根据成绩分流到特别班、快捷班和普通班三类不同的班级。第三次分流是在中学四年级末，特别班和快捷班的学生参加O-Level考试；普通班的学生则参加N-Level考试，通过考试者再读一年，在中学五年级末参加O-Level考试。

（二）分流制度的发展与现状

针对分流过早问题，1991年起，小学三年级分流推迟至四年级末。[5]2006年9月28日，新加坡教育部时任代部长尚达曼宣布，推行多年的小四分流制度于2008年正式废除。[6]

1994年起，中学普通班分化为普通学术班和普通技术班。普通学术班的学生数量约占中学阶段总人数的20％～25％，普通技术班的学生数量约占中学阶段总人数的15％～20％。[7]

1995年，中学特别班并入快捷班。因此，目前中学主要有快捷班和普通班。[8]2004年，新加坡首次推出直通车课程（Integrated Program，以下简称IP课程），小学毕业会考分数前10%的学生参加该课程。2004年有7所学校推出IP课程，目前有19所中学提供IP课程。[9]

从图1可看出，新加坡分流考试共有三次：第一次分流是在小学毕业会考，分流到快捷班、普通班和IP课程。第二次分流是初中毕业考，快捷班参加O-Level考试；普通班则参加N-Level考试，考完后再读一年，在中五时再考O-Level考试。

考完O-Level考试后，若想上大学的同学进入初级学院（相当于我国的高中），毕业后参加A-Level考试后，成绩优异者进入大学学习。其余的学生则进入理工学院（专科）学习。而参加IP课程的同学在中学六年级时参加A-Level考试。

二、分流制度的主要弊端

分流制度可根据学生的个性特长，因材施教，培养不同层次的人才。但在实践过程中也出现诸多问题，这是此次教学改革的主要动因。

（一）多次分流考试让学生承受较大压力

分流制通过考试来甄别不同阶段学生的能力与水平。“新加坡逐层竞争的教育体系较为残酷，教育成为决定新加坡人社会分层和社会流动的主要手段。”[11]分流考试前后共有三次，贯彻整个基础教育阶段，给学生带来巨大的考试压力。“分流制度突出竞争机制，在选择与淘汰中，势必造成‘一考定终身’现象，给学生造成十分沉重的心理压力。”[12]

（二）分流引发学生心理与行为问题

学生被分流到不同的班级，人为过早地给学生打上标签。一位在普通学术班的学生说，“大多数快捷班的同学看不起我们，认为我们太笨，因此很少和我们说话”[13]。一位来自普通技术班学生也表示，“来自快捷班的朋友通常不会和我们在一起，他们在学校都很安静整洁，不像我们通常会制造混乱”[14]。因考试成绩不理想，而被分流到慢班，也容易造成学生的心理问题。王乙康指出，“有些被分流到慢班的同学会感到耻辱，并限制了他们潜在的发展”[15]。另外，分流到慢班的同学，来自弱势家庭的居多。“这些被打入‘另册’的学生易失去社会、学校、家长的信任和期望，极有可能产生自卑心理，不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发展，不利于对他们的教育。”[16]

（三）不利于教育公平的实现

有学者指出，“对那些发育迟缓的学生来说，过早地被分到第三组（即差班），不利于他们享受到公平的教育资源。”[17]学生的成绩还受到动机、兴趣、意志等非智力因素的影响。“学生一旦分流，则未来所受教育的模式与内容基本上确定，即便学生在某一方面有特长，也难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这对于偏科或某一方面有专长的学生尤为不利。”[18]

三、按科目编班教学改革试点

1995年，新加坡教育部允许快捷班的学生学习高级母语课程（Higher Mother Tongue Language）。2002年起，允许普通学术班的高年级学生选择1～2门科目参加更高级别的国家考试；2006年起，普通技术班的高年级学生也获得了同等选择权，2009年起这一权限放宽至3门。[19]2014年，新加坡正式提出按科目编班计划，并在实践中取得较好的成效。

（一）按科目编班试点回顾

1.正式提出按科目编班

为让普通班的学生有更多的选择，新加坡教育部于2014年正式提出按科目编班计划，并在12所中学试行。[20]新加坡总理李显龙指出，按科目编班旨在“让学生能够灵活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每一门学科”[21]。这一改革让中学一年级和二年级普通学术班和普通技术班的学生有机会根据自身情况，在英语、母语、数学和科学四门科目中选择修学更高级别的课程。[22]

2.扩大试点科目和覆盖面

2020年，新加坡有28所中学试推行按科目编班。[23]学生可根据自己的实际水平，选择适合自己的班级。因此，同一课堂上的学生可能来自不同的班级。例如，快捷班的英语课堂的同学可能来自快捷班、普通学术班，也有可能来自普通技术班。只要学生英语能力达到了快捷班的水平，就可以选择同样的课程。这不仅有利于教师的教学，也有助于学生的高效学习。除英语、母语、数学和科学四门主课外，试点学校还在美术、品格与公民教育，设计与工业，食品与消费教育，音乐、体育等课程采取混合编班的方式。[24]“创建这种混合式的班级有利于学生之间的交流，减少因教育分流制度而造成的‘贴标签’或受歧视现象。”[25]2021年起，试点中学从中学一年级开始，把不同源流的学生分配到一个班级里，为普通学术班和普通技术班的中学二年级学生提供难度更高的人文科目，供他们选修。

在圣安德鲁中学，大约有80%普通技术班的学生至少在英语、数学、科学或母语这四门学科中选修一门更高级别的课程。大约25%的普通学术班学生在中学一年级时选修一门快捷班级别的按科目编班科目。[26]从2020年开始，圣安德鲁中学一年级有7个班，由快捷班、普通学术班和普通技术班学生组成。为让学生更好地适应按科目编班，学校在采用不同的教学方法以支持不同的学习者。例如，通过论文写作、考试或增加课中及课后提问的方式，加深不同的学生对所学内容的理解；把成绩优异的学生分散到不同的小组，从而带动小组其他同学；使用差异化的学习材料。学校课程负责人瓦莱丽·杨女士称：“对于完全相同的课程和主题，不同学生可能会收到不同的材料，一些学习速度较慢的同学会有额外的补充材料。”[27]

（二）按科目编班试点的成效

1.更多学生选修更高水平的课程

2018年，在试点学校中，有大约60%普通技术班的学生以及40%普通学术班的学生在中学一年级时选修了更高水平的科目。[28]有专家强调，“按科目编班计划不仅帮助学生在自己优势的学科领域深化学习，而且帮助学生建立信心，并为他们开辟未来进入高等教育路径的可能性”[29]。

锦文中学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该计划得到同学们的普遍认可：“通过按科目编班计划，让我感到我也有能力去学习更高水平的科目”；“我非常喜欢按科目编班计划，因为它是小班教学，它可以使我们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并且在课堂上能很快地解决我遇到的难题”；“我喜欢按科目编班，它能让我学习更多的知识。在课堂上，我还认识了很多其他班级的同学。”[30]

2.按科目编班提振学生信心

锦文中学的乔斯琳是普通学术班学生，她在中学一年级时就选择了快捷班母语和数学两门课程。她说，“尽管我进入了普通学术班，但我有机会在更高水平上完成这些科目，这让我对自己感觉更好……我在普通学术班不再感到那么糟糕了，因为我仍在学习快捷班的科目”[31]。培华中学的马尔达·阿卜杜勒·阿齐兹在中学一年级普通学术班上历史成绩名列前茅，但老师建议她在中学二年级时不要选择快捷班的历史课程。最初犹豫不决，但后来她还是选择了快捷班。她说，“我是快捷班的历史课程上唯一一个来自普通学术班的学生，在40人的班级中，压力很大。我还担心自己跟不上。”但在学习了三周后，马尔达表示，她在这门学科上比同学“更好”，这让她有信心在更高的水平上学习更多的科目。[32]参加按科目编班前两批学生的考试成绩证明了他们可以在与快捷班同学竞争中保持自己的实力。

3.学生成绩显著进步

2018年，普通学术班中学四年级的学生参加O-Level考试，有25%获得了A1或A2，而快捷班学生的这一比率仅为24%。O-Level考试中，普通学术班中26%的学生获得了A1或A2，而快捷班学生的这一比率为50%。[33]可以看出，参加试点后，普通学术班的学生进步很大。

四、按科目编班教学改革趋势

（一）全面取消分流，实施全科目编班

自此，分流制度一直与新加坡的中小学教育相伴。自2024年起，新加坡将全面实施按科目编班，同时将取消快捷班、普通班（普通学术班和普通技术班）的分流，让所有学生体验“一个中学教育，多门学科”（One secondary education， many subject bands）。王乙康指出，“这一变化将减少分流的标签和污名化的影响。”[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