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锋利的“剑”装上“剑鞘”
作者: 卢瑞珍刚开学时,我真的被他“折服”了。
原本初次担任班主任的我,面对七年级的孩子,心就紧紧绷着。而阿俊的存在,更是让我心上的弦颤个不停,时时刻刻被无力感和挫败感包裹。
那时的阿俊,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其他人带去了困扰。他的课桌上、桌洞里从来都是乱糟糟的,稍不留神,课本、纸笔就会哗啦啦地“一泻千里”。他的本子也邋遢得难以入目,不仅封皮掉了,还常常沾着一些食物残渣和油渍。每当上课时,他要么无精打采,在昏昏欲睡中度过整节课,要么手脚不停,在摆弄文具时不断发出聒噪又刺耳的声响。这样的阿俊,成功让办公室里每一位老师都患上了“谈俊色变”的“怪病”。更令人无奈的是,我试图改变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不管我多么怒目圆睁地严肃批评,他都以“不动如山”式的沉默来应对,原封不动地继续着他的“表演”。刚刚从事教育事业的我,哪里有冷静的头脑和足够的理智去揣摩阿俊的内心?他的行为就像蜘蛛的丝线,悬垂下来,摇荡、缠绕,将我的耐心层层包裹。我不再试图做出努力,逐渐对他置之不理。
直到有一天,当我翻开一本在书架闲置许久的书,看到苏霍姆林斯基的一段话:“从我手里经过的学生成千上万,奇怪的是,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并不是无可挑剔的模范生,而是别具特点、与众不同的孩子。”我脑海中忽然闪现出阿俊的面孔。他身上那么多生硬、难以打磨的地方,不正是这个孩子最与众不同之处吗?锋利的剑岂能以坚硬的盾相抵?
第二天,我在讲台上讲课,眼睛时不时往阿俊所在的角落看去。刚开始的几分钟里,他还翻开课本,有模有样地记着笔记,但没过多久,他便埋下了头,神色专注地用漏了墨的签字笔在本子上涂鸦,握着笔的手指沾染了墨水,黑乎乎的。画完后他还骄傲地向其他同学展示他的“杰作”。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佯装无事发生。课后,我决定动员全班其他学生,悄悄开展一次特别行动:当阿俊再在上课时做小动作,同学们不要理会,他自觉没趣,也许就会自行停止他的行为。学生纷纷答应配合我的行动。到了上课时间,阿俊专注了三分钟,果然又耐不住“寂寞”,开始“行动”起来了。在我的眼神示意下,发现阿俊在做小动作的同学们会心一笑,全都装作没看见,继续认真听课。正当阿俊因为无人理睬而感到奇怪的时候,他抬头看见了我注视他的眼神,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仿佛在等待着我的批评。而我趁机给了他一个宽容的微笑,他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默默地坐直,开始听课。在偶尔的目光交汇中,他直挺挺地一直坐到了下课。
从那节课以后,我并没有再找阿俊单独谈话,只是每次上讲台时都会向他投去温和的眼神和一个浅浅的微笑。我想,阿俊应该是能感受到的,因为我在与他的相处中渐渐看到了他的点滴变化。第二个学期,我开始察觉到,好动的阿俊上课走神的次数变少了、打瞌睡的频率变低了。甚至在我的意料之外,有一两次,他主动举起了手,回答了我提出的问题。我想,也许是我的耐心和坚持,为阿俊这柄锋利的剑装上了剑鞘。同样,阿俊这柄剑也削平了我对所有“与众不同的孩子”的偏见和我内心的抵触。
对待这些令人头疼的“与众不同”的孩子,我们不能只采用简单的批评教育模式,一味批评只会让他们长期处于被否定的状态。其实他们何尝不渴望老师的认可呢?他们又何尝不想改变自己呢?“教育的本质是心灵教育,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在和阿俊相遇、相处、相互磨合的时光里,我真正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力量,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教育的滚烫温度。
教师有时候需要成为一块磨刀石,而有时候更需要成为一把剑鞘,包容学生的棱角,体谅学生的“与众不同”,伴着他们一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