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生问题频发背后的研究生矛盾画像

研究生教育作为国民教育体系的顶端，是培养高层次专门人才的主要途径，是知识生产和创造的重要源头，是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核心要素。研究生是国家科技人才大军的重要力量，是未来战略科学家和一流科技领军人才的接棒者。而与日俱增的“教育内卷”现象影响着整个高等教育系统，研究生教育自然无法置之度外。在激烈的竞争中，导生关系愈发呈现出功利化倾向，导生矛盾频发，制约着研究生教育质量的提升。

就业导向与学术训练之间的矛盾

我国目前已经成为当今世界研究生规模最大的国家，为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提供着强大的人才支撑。随着我国研究生招生规模的不断扩大和培养质量要求的逐步提高，研究生面临的就业压力也日趋增加，尤其是在当前就业形势严峻的情况下，这一问题更加突出。

非稳定化择业环境所产生的压力性事件对研究生群体的就业心态有深刻影响。有研究发现，约有42%的研究生，特别是中西部欠发达地区高校的研究生，对未来的就业和发展表示不乐观。较高的学历层次和就业预期，加上对就业市场和就业观念存在认知偏差，也导致研究生群体就业压力加大。相较而言，博士研究生的学业压力更大，硕士研究生的就业压力更大。

就业压力已经传导至研究生入学阶段，有的甚至伴随其整个求学过程。研究生的学习状态大多受动机影响，如果研究生受研究兴趣、好奇心、学术责任等内部动机驱使，他们将自觉学习、主动探索、克服困难，争取导师指导，推动科研进展。如果研究生受就业导向等外在动机驱使，那他们会把主要时间和精力用于专业实习和顶岗实习等实习实践，迎合人才市场对工作经验的相关要求，为就业作相关准备。在有限的时间内，学生实习实践与科研训练常常会产生冲突。

在笔者与部分导师的交流中，有导师抱怨说，入学伊始，上课还能见到所有学生，但到了研究生二年级真正需要集中进行科研训练时，甚至几个月都联系不上部分学生。他们经常会请假缺席师门组会，拖延导师布置的科研任务，缓交毕业论文初稿，甚至在临近毕业前进行论文评审时，才将论文交给导师签字，留给导师审阅指导的时间过短，一旦导师提出修改意见，客观上，学生很难在有限的时间内完善论文，难以达到学术标准和学术要求。

在读期间，研究生理应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所规定的“高等学校的学生在课余时间可以参加社会服务和勤工助学活动，但不得影响学业任务的完成”等条款，然而，当前各高校研究生的论文质量不容乐观。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比较教育研究所副所长秦琳在《社会科学博士论文的质量底线——基于抽检不合格论文评阅意见的分析》一文中指出，“对学科现状的了解程度”“研究方法科学适切”“分析论证有力、合乎逻辑”三个维度的问题均涉及超过60%的样本论文，近57%的论文“研究不够深入”，54%的论文被指出了创新性的问题。

面对严峻的就业形势，有的导师根据研究生的学术倾向和类型调整培养方式，与研究生商定学术训练计划，在保障学生完成基本学术训练的前提下，采取不同的培养策略，为学生提供相应的锻炼机会，鼓励研究生沿着自己的选择方向发挥潜力、培养优势。研究生要平衡好就业实习和科研训练的时间，细化、分解科研训练任务，及时向导师汇报任务进展，按照导师的修改意见不断优化改进，以便提升科研能力和毕业论文质量，达到独立研究的水平，从而顺利毕业，并找到与个人志趣、专业能力、特色优势相匹配的工作。

面对严格的毕业论文抽检制度，有的导师坚持学术优先，即使研究生找到了理想的工作，他们仍然坚守学术标准，对不合格论文亮剑，让在规定时间内论文达不到基本要求的学生延期毕业，待其毕业论文达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法》的标准后，方同意其进入论文答辩环节。平衡就业压力与学术训练之间的矛盾是一项长期存在的难题，无法一劳永逸，需要导生双方相向而行，朝着让学生顺利毕业、充分就业的方向共同努力。

网络交流与现实交流之间的矛盾

随着数字时代的到来，以大数据、互联网、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兴信息技术深刻改变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尤其对人际交往模式产生了更大的冲击，从以往的以面对面交流为主逐渐变成以线上交流为主。比如微信能够让人们更加快速、方便地沟通，无论是文字消息、语音消息还是视频通话，微信都提供了多样化、跨时空、全天候的交流便利。但是，由于网络信息的延时和视听感的缺失，线上交流为师生关系带来一定的影响。

哈佛大学凯斯·桑斯坦在《信息乌托邦：众人如何产生知识》一书中提出“信息茧房”概念。在实际的导生沟通中，若导师提供的信息不属于学生“信息茧房”之内的主体内容，学生可能会有意无意地回避，甚至屏蔽导师的指导信息，导致导师就科研问题的指导起不到应有的效果，甚至有的导师抱怨自己反复指导的修改之处，学生在重新提交的文稿中仍然没有完全修改。

再者，导生之间经常依赖微信或邮件等线上方式进行学术交流，有的学生认为在微信上和导师交流更有“安全感”，可以不断完善自己的语言表述。而真实在场的师生交流是即时性的，无法对话语进行润色，所以，有的学生在与导师交流时，常常认为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达不到微信交流的水平，从而感到不知所措。同样，导师也会感觉到，相比之前，现在的学生主动和导师沟通联系的次数变少，学术外的沟通更少，新冠肺炎疫情后“互不打扰”的情况较为普遍。有的导师认为在真实场景下的师生交流中，研究生对导师展现出的基本礼仪似乎都不到位，导生之间的疏离感愈发明显，严重影响导师对研究生的指导意愿和指导效果。

就读期间，研究生应主动走出“信息茧房”，敞开胸襟，接纳导师与朋辈的交流指导，互通有无，不断修正完善自己的科研进路。在导师指导下，扎实训练、遵守规范、求实创新。同时，应主动与导师当面沟通，适度减少线上交流，向导师表达科研、生活、情感等方面的困惑，让导师真正了解问题的症结所在并给出相应的指导。充分、畅通的交流，可以增进导生间的互相理解。构建积极健康的导生关系，有助于研究生顺利完成学业，找到适合自己的科研天地和行业方向。

心理承受能力弱与增强心理韧性之间的矛盾

研究生从入学到毕业是一个化蛹成蝶的过程，期间将经历一番锻造、蜕变，从知识学习积累阶段跃升到利用知识进行生产新知识、新理论、新发现的过程。这个过程充满挑战和艰辛，甚至还有大量的试错。而部分学生把考上研究生当成“上岸”和“胜利”，其实，考上研究生只是新任务、新挑战的起点，是从江河进入了大海，将面临更大的风浪。

当前，“95后”“00 后”已经逐步成为研究生的主要群体，无论在思想、心理还是行为特点上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有研究显示，特别是以科研为导向的研究生，常有活动参与度低、集体观念淡薄的表现。大部分心理素质较差的研究生往往更具有封闭、敏感、易怒、怀疑和固执等个性特点，他们比一般群体更内敛、不合群，而且寻求帮助的意愿也不强烈。

《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显示，35.5%的研究生可能有一定程度的抑郁表现，60.1%的研究生有焦虑问题。研究显示，高校对研究生的社会支持从内容上分成四种：经济支持、学术支持、情感支持和就业支持，以缓解研究生的心理问题。为解决包括研究生在内的学生心理健康问题，教育部等十七部门发布了《全面加强和改进新时代学生心理健康工作专项行动计划（2023—2025年）》，提出了多措并举的解决方案。

在读期间，研究生应做好学业规划和职业生涯规划，与导师充分沟通，征得导师的理解与支持，融入师门集体，获得朋辈支持，内化学术规范，勤于科研训练，不断调适自我。进入不同学习研究阶段，研究生应转变不同的工作学习方式，主动摆脱已有的路径依赖，寻找适用的、高效的研究方法。学会平衡来自生活、情感、就业、学业方面的压力，开阔胸襟、脚踏实地，理性对待成长道路上出现的各种困难，在攀登知识的高峰中追求卓越，在肩负时代重任时行胜于言，成长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的开路先锋、事业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