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培养要避免陷入“工具理性”窠臼

科技迭代让我们看到了社会发展的复杂轨迹，这给庞大而复杂的教育系统改革带来了挑战。当前，“数字教师”已经诞生在泛在学习的场域中，教师形态发生了变化，“教师”的角色定位是我们需要重新面对的一个重大议题。在讨论这个问题时，辽宁师范大学校长罗文波谈到了人工智能时代教师发展的三个转变，即由“技术中心主义”向“人文主义”转变，由“对立性”向“共生性”转变，由“过度依赖”向“主体探索”转变。他强调，在数字化浪潮中，应避免教师培养陷入“工具理性”窠臼。

引导教师做好发展研判

◎《教育家》：随着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教育形态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在万物“数字化”的趋势中，如何引导教师做好发展研判？

罗文波：教育数字化是我国开辟教育发展新赛道和塑造教育发展新优势的重要突破口。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的蓬勃发展，人工智能作为这场新科技革命的重要驱动力量，将为教育带来深刻的系统性变革，我们需要引导教师做好发展研判。

一是教育资源共享化。数字化教育背景下，教育资源实现了智能创生与动态更新，跨国界、跨区域的优质教育资源得到有效联结、合理配置，突破了传统教育在时空上的诸多局限，提高了教育资源利用率与覆盖面，缩小了教育差距，使每个人平等地获取教育资源，在促进教育公平和提高教育质量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是教学形态弹性化。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传统教育与在线教育深度融合，每位社会成员都渴望学习新知识、掌握新技能、提高新素养，这对教学形态的灵活性提出了新要求。弹性化的教学形态为学习者在时间、空间、方法等方面提供机动策略，为未来教育发展提供更广阔的想象空间。

三是教育手段数字化。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学校教育将通过物联网等技术积极打造智慧学习空间，创设智慧化应用场景，在数据分析与智能反馈的加持下，使教育手段朝着多元化方向发展，持续为教育高质量发展助力。

四是教育方案个性化。智能技术通过数据分析，将学生的教育方案从传统的大规模标准化转向关注个体成长的差异化，能够兼顾学生自身潜能、个性及天赋，为每名学生进行合理的学业和生涯规划，制定与之匹配的教育教学方案，真正做到“因材施教”。

我认为教师发展工作应从如下几个方面做好积极准备，以应对变化。

一是构建教师数字化学习共同体。人机协同是未来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要搭建城乡、校际教师资源交换的桥梁，定期举办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学习研讨会。教师需要适应数字化教育的发展需求，秉持开放、包容、互助的学习理念，搭建数字化互助专业成长平台，构建教师专业发展数字化学习共同体。

二是激发教师创新内生动力。在教学形态弹性化的背景下，人工智能使教育环境从封闭走向开放，课堂时空被极大延伸，此时更强调学生的主动学习。教师应树立信息化教育观念，将数字思维内化，主动学习新兴教育技术，精准对接学生新需求，进而培养出符合时代需要的创新型人才。

三是提高教师数字化素养培育。要建立教师数字化素养培育的动态长效机制，一方面，职前关注师范生双重身份——作为学生身份要学会利用信息技术支持自身学习，作为未来教师身份要学习利用人工智能做好教学。另一方面，帮助在职教师持续提高自身数字化素养，主动适应并接受人机协同的智能化教育教学场景。

四是教师要能为学生定制专属成长方案。在人工智能的协助下，教师要能对学生成长数据进行有效记录和处理，为学生设计符合其认知方式和学习风格的个性化学习路径，帮助学生进行学业和职业生涯规划，从而提升学生自我效能感。

数字素养将成为教师专业发展的新动力

◎《教育家》：如您所述，教育的形态、手段、方案等都在发生深刻变化，请您具体谈谈这将给教师的职业发展带来怎样的影响。

罗文波：未来，大数据、云计算等新技术将成为驱动社会生产、生活、思维方式变革的根本性力量，技术与教育的深度融合促使教育的边界变得愈发模糊。在此背景下，人工智能对教师职业发展影响显著。

第一，在教师的个人意识方面，教师需要进行转变。教师应当深刻理解人工智能技术在经济社会及教育发展中的价值，这意味着教师在面对教育数字化问题时，需秉持积极克服困难、解决问题的坚定信念。

第二，在教师的知识与技能方面，教师应进行技能更新。教师在日常教育教学活动中，应了解常见人工智能技术的概念、原理、资源的选择策略及使用方法等技术知识，同时需要掌握与之相应的技术技能。

第三，在教师的协同发展方面，教师应具备整合全球教育资源的能力。于自身提升而言，应涵盖学习、研修、提升数字化资源应用与整合能力等；于专业共同体发展而言，教师可能成为全球教育网络的一部分，与其他教育工作者协作，共享资源和经验。

第四，在教师的教育教学方面，教师要拥有运用人工智能开展教育教学活动的能力，推动教育教学创新。在教学方法方面，AI技术的应用将促进新的教学方法的发展，如自适应学习等。在教育评价方面，AI可以帮助教师更有效地评估学生的学习成果，促进学生的个性化学习和成长。在教育策略方面，AI将帮助教师更科学、更有策略地实施教育教学，如将脑科学研究成果应用于教育；脑科学对于设计教学和学习工具具有重要意义，教师可通过了解大脑如何形成记忆和解决问题的原理，开发更为有效的教学策略。

第五，在教师的社会责任方面，教师要具备数据隐私和伦理意识，确保技术使用的安全性和道德性。首先，要提升数据隐私意识。教师需要认识到学生数据的敏感性，了解相关法律法规，确保在收集、存储和使用学生数据时遵循隐私保护原则。其次，要强化伦理教育。在教学过程中，教师应注重培养学生的伦理意识，教导学生识别和抵制网络欺诈、网络暴力等不道德行为。最后，在数字安全保护方面，教师需要掌握基本的网络安全知识，教育学生如何安全地使用数字工具和资源，防范网络风险。

我们在享受人工智能工具带来便利的同时，也需要对技术保持一定的警惕，避免“工具理性”凌驾于“价值理性”之上。要做好这一点，需要我们深刻思考对未来教师的培育问题。

一方面，要避免陷入“工具理性”的窠臼，需要在未来教师培养的过程中突出立德树人、以人为本的价值遵循。另一方面，要深刻思考未来教师的数字素养培育问题。面向人工智能时代，数字素养将成为教师专业发展的新动力。综上所述，虽然人工智能会改变教师的某些工作方式，但教师的育人功能和文化传承功能仍然至关重要，这些仍是AI难以替代的。未来教师培养模式可能会增加对AI技术的理解和应用，但教师教育的核心，即培养学生的创新思维和社会情感能力等，仍将保持不变。

教师应由人工智能的“应用者”向“评估者”转变

◎《教育家》：当前，不可否认“数字教师”已经诞生，您认为人类教师的工作形态是否会发生变化，教师的角色定位是否会出现分化？

罗文波：这是一个好问题。我认为人工智能时代将赋予教师角色新的定位，促使教师角色在立场观点、人机关系、操作行为等方面发生转变。

一是教师使用人工智能的立场由“技术中心主义”向“人文主义”转变。自ChatGPT问世以来，引发教育界对AI技术的热议。由于人工智能不同于人脑，不具备情绪体验和内在道德标准，无法观照伦理情境，可见，我们不能盲目技术崇拜。为避免陷入技术沙文主义怪圈，教师应充当学生道德观念的“守卫者”和价值观念的“引领者”，聚焦立德树人，提供人文关怀，不断输出有尺度、有深度、有温度的内容，引导学生尊重生命，用真善美的眼光看待世界万物。

二是教师与人工智能的关系由“对立性”向“共生性”转变。人工智能时代，“AI教师”与传统教师并非替代关系，人工智能与教师智慧二者可以共生共处。人工智能在本质上扮演的是辅助教师的角色，让相关复杂数据通过图像、影音等形式可视化呈现，这使传统教师不再是学科内容的简单“传递者”，而是学科交叉知识的综合“创造者”，并且面对快速更迭的信息，教师不再只是书本知识的“权威者”，而是海量知识的“学习者”。教师唯有通过角色身份的转变，才能做到人工智能与教师智慧的优势互补。

三是教师对人工智能的操作行为由“过度依赖”向“主体探索”转变。人工智能不仅可以成为教师教学的辅助帮手，还可以协助教师高效处理机械重复的教育教学任务，一定程度上缓解教师工作压力。但过分依赖人工智能，会使教师逐渐丧失独立思考和决策的能力，易处于被动状态。为克服过度依赖心理，教师应由人工智能的“应用者”向“评估者”转变，从人工智能单向赋能教师教学，演变为教师与人工智能双向赋能。

探索构建卓越教师教育培养体系

◎《教育家》：对于教师的角色分化，您谈的三个维度转变让我们看到了教师发展背后的复杂轨迹。面对新一轮的科技变革，辽宁师范大学在教师培养方面有哪些实践和思考？

罗文波：面对师范院校教师教育的现实困境与智能时代教师教育数字化转型的现实诉求，辽宁师范大学坚持创新发展，积极发挥学科优势，探索构建卓越教师教育培养体系。

一是促进学科间交叉融合，建设数字化教师教育微专业。人工智能时代若要深度改变教师教育学科生态，就需要学科知识与人工智能有效接轨。为此，我校持续推进信息技术与学科优质资源深度融合，入选了教育部教育技术与资源发展中心高等学校虚拟仿真教学创新实验室项目学校名单。依据教育部推行的《教师数字素养》，我校建设交叉专业“数字化教学技术微专业”，围绕数字技术知识与技能、数字化教学设计、数字化教学实施、数字化教学评价、数字化协同育人等维度，使教育信息化技术有效融入教师教育培养，提高未来教师数字化专业素养。

二是强化未来教师核心素养培育，构建教师教育虚拟仿真课程体系。我校研发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未来教师核心素养培育虚拟仿真实验课程体系。我们依托线上线下混合式教学素养专题资源库，创新采取线上线下混合实习模式，构建了基于慕课资源（MOOC）＋虚拟仿真实验（VR）＋智慧教室（Smart Classroom）的“MVS课程改革模式”。同时，创建了由专业教师、教研员、校外指导教师、技术人员组成的跨地域、跨学校的虚拟教研室，探索多元主体协同育人机制，推进教育教学变革向纵深发展。

三是全方位推动智慧教育建设，助力教师教育数字化发展。我校以数字化驱动改革，创新智慧教育建设方案，推动人工智能在基础设施、校园建设和学术交流等方面全方位发展。在基础设施方面，我校新近建成多功能、智慧型、一体化的教师教育综合实训中心，进一步夯实高质量教师教育体系的“数字底座”。在校园建设方面，在网络设施、信息系统和学校数据中心建设上，我校有效实现了智慧校园系统联通和数据融通管理。在学术交流方面，我校成功举办了数字化赋能教师教育高质量发展论坛暨东北“三省一区”未来教师数字素养提升项目启动会等高质量学术交流活动。

未来，我们将立足师范院校特色，扎实推进高校赋能数字化建设三年行动计划，打通未来教师教育的“最后一公里”，致力于培养与时俱进的新时代复合型、专业化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