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创作促进语文教学与核心素养落实

作者: 陈振林 张硕

陈振林,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十佳教师作家”,《中国教育报》“好老师”栏目人物,光明日报《教育家》“大国良师”人物,广州市基础教育高层次人才,广州市教育评估和教师继续教育指导中心专家。提出“以写促学”语文教学主张;个人成长经历录入《新世纪20年中学语文名师专业发展研究》一书(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在《语文报》《读写月报》《中学语文教学》《语文教学通讯》等报刊发表教育教学文章六百多篇。曾获冰心儿童图书奖、叶圣陶教师文学奖、青铜骏马文学奖、麋鹿文学奖、吴伯箫散文奖、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大奖等。在《人民日报》《北京文学》《小说月报》《读者》等报刊公开发表文学作品三百多万字,出版文集《阳光爬满每一天的窗子》《父亲的爱里有片海》等27部。

摘要:文学创作与语文教学二者关系的处理,可以是“用文学养教学,以教学促文学”,让二者自然融合,相得益彰,这样可以作为语文学科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的通道。我们的语文教学,应该在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寻找一个平衡点,可以暂时“戴着镣铐跳舞”,为着最终“去除镣铐自由跳舞”。语文教学不能“小家子气”,要大气,有大眼光。“读”要大气,要大声读,要会细读,要坚持阅读。

关键词:文学创作;语文教学;核心素养;以写促教

张硕(上海市七宝中学教师):陈老师,您好!非常感谢您能够接受本次访谈!久闻大名,第一次知道您的名字是因为在杂志上读到了您的作品,后来才了解到您也是一名语文教师,而且长期在一线教学,专业素养和创作能力俱佳,让人非常钦佩。想知道您第一次创作并发表作品是什么时候?

陈振林:张老师好!很开心能和您一起聊语文谈文学。很多读者最先是看到我的一些文学作品才知道我的名字,2010年之前我主要写精短散文,2010年之后我以小说写作为主,从2006年到今年,每年公开发表文学类文章大约以60篇左右的速度推进。读者中有不少的语文教师,他们有一天在试卷上看到我的文章,于是网上找到我,试着让我回答试卷上的题目,等到拿到答案时,他们没想到我也是一位高中语文教师。我的文章,进入中考原卷的有《秦琼卖马》《性感的荷花》等,进入到中考、高考模拟卷的已经有120多篇了,其中的《利剑》被教育部考试中心选入2022年全国适应性试题,600多万考生同时阅读做题。我的小说《利剑》是写伍子胥叮嘱后人不要复仇的故事,于当今有着积极意义。当年的高考新课标Ⅰ卷文学类阅读题选文,是冯至先生的《江上》。《江上》同样是写伍子胥的故事,于是有人就笑问:莫不是陈振林的小说《利剑》“灌了引水”引出了这篇《江上》?

接着有语文同仁继续查找我的文章,意外地找到了我发表的多篇教育教学类文章。这样,他们像发现了某种秘密一样,发现了我以“写”的方式不断前行的方式,认为这可能是语文教师专业成长的一种可行的样式。

我的第一次创作在读初中时,改写当时初三年级的一篇课文《连升三级》,全班传看,但没有公开发表。真正发表文章是在初中毕业之后,我写的一篇散文《无悔选择》,是说自己立志要做老师的事,发表在《青年人报》1990年第571期;原文不过六七百字,发表时编辑删改只剩下四百多字的“豆腐块”。但收到了5元钱的稿费,那时对于我来说不算少了,在几个同学面前炫耀了好一阵子。直到快要超过取款期限时才跑到邮局将稿费单兑换成5元钱,和同学一块买了很多零食。

张硕:您刚才所说的让我想起我第一次正式发表“豆腐块”也是在报纸上,当时还读初一的我拿到人生中第一笔稿费,好像有70块钱,买了一些零食和同学们分享,剩余的钱还买了一个计算器。我当时对文学创作充满了热情和期待,但是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和工作稳定之后,创作的热情就消失殆尽了。想知道您是怎么保持长期旺盛的创作力的?

陈振林:我觉得,用文学启蒙少年精神发育是最好的方式。少年可以沉湎于阅读,也可尝试着作文。这里说说作文启蒙一个人精神成长的过程,我们就可以明白写作者如何保持旺盛创作力的秘诀了。

这个过程大约有三个阶段。最初是“写我想”,即写下自己想写的内容。正如曹文轩先生所言,“读”是弓,“写”是箭。我觉得,“读”是“写”的基石与养料,“写”是“读”的延续与升华,二者就是完美融合而相互作用的关系。一个真正的文学爱好者,阅读之后是想着动笔的,写下自己的所想。第二步是“想我写”,面对自己所写的内容自己有所思考,思考其价值,思考其意义。这样明白自己“写”的目的,让自己找到坚持“写”下去的动力。最后一步是“我想写”,即自己想要表达出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既关乎他人,也关乎自己,是丰富多彩的。到第三步时,“写”(创作)就已经完全成了个人主观的精神活动了,自然轻松而快乐地坚持下来。这,其实与年龄增长和工作稳定关系并不大。

张硕: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写作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自我的内在追求,很多有写作梦想的人之所以没有能坚持下来,或者半途而废,是因为内在动力不足,更没有养成一种坚持的习惯。您在多年的文学创作中遇到过瓶颈吗?又是怎么突破的呢?

陈振林:张老师,您说得对,我认为写作更多的是写给自己的,然后才是这样或那样的读者;也就是说,写作首先是一个人的内在追求,构建自己的精神王国。老作家欧阳山曾说:“文学是一项粉身碎骨的事业。”这是有道理的。当一个人选定了写作作为他追求的目标,实际上是为自己选择了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且要不停地坚持下来,方能有所成就。

我在多年的文学创作中曾遇两大瓶颈问题。外在显现的问题是,我选择文学创作与我的语文教学有没有可能出现矛盾性的对撞,我进行文学创作有没有可能影响我的语文教学。内在隐性问题是,我选择文学的方式(主要是小说体裁)来表现生活,选取怎样的角度、手法、题材曾长时间困扰着我。两大瓶颈问题,我将后者解决好,前者就迎刃而解了。想要写作的内容很多,我选择从生活的大海里撷取点滴的浪花,来表现生活中的真、善、美,这是我创作中慢慢形成的特点,也就解决了我内在隐性问题。至于文学创作与语文教学二者关系的处理,我的理解与做法是“用文学养教学,以教学促文学”,让二者自然融合,相得益彰。程翔老师在他新近出版的《长在语文课堂》里说:“我一直认为,语文教师能写点东西,才有教学生写作的资格。”正好呼应了这一观点。

张硕:我想先来聊聊您所说的内在隐性问题,再谈谈外在显现的问题,可以吗?

陈振林:好的,我以我的写作经历来说说。先说内在隐性问题吧,我是一名写作者,我也是一名语文教师,到底作出怎样的选择才让文学创作与语文教学不冲撞,反而二者相得益彰呢?作为一名语文教师,当然是做一名优秀的语文教师,和学生一起阅读一起写作,也陪伴他们参加中考、高考。作为一名写作者,可以写的内容很多,可以写的文体与题材也应该有所选择。大约在2006年前,我有过近5年的探索,最终确定了我文学与教学二者兼顾的写作方向:题材选择校园类、家庭类、情感类(这三者分类不是并列关系)为主;文体选择小小说、散文为主,篇幅大多在2000字以下;写作方法运用与中学语文教材出现的写作方法贴近。比如我曾写作的小说《郑校长》《侯老师》《诗人雪川》《和喜》等,就来自我身边的同事;我曾写作的小说《唐善龙》,是我将我的两个学生“唐善军”与“李宜龙”二人的形象进行揉合而成的主人公,写作手法采用了中学生常用的对比、衬托等。我创作的散文《不拖堂》,就是写我们教师的真实生活,说的是一群师大毕业生临别之际向老教授请教课堂教学,得到了“不拖堂”这一答案;多年后这群师大学生也要面临自己的学生请教,仍然给出“不拖堂”的答案。这篇散文最初刊发在《今晚报》,后由中国人民大学复印资料《精神文明导刊》2023年第6期全文转载。我的创作,也会有长篇小说,但不是现在。现在重在积累写作素材,等到有大块属于自己的时间时,我就会动笔。比如我一直想写的长篇小说《第一中学》,已有框架,也曾谒见著名作家贾平凹老师,请他题写了书名。

内在隐性问题解决了,外在显现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一般人认为,教师的教学可能会与这位教师的文学创作出现矛盾性的对撞。事实上,有了我对内在隐性问题作出的选择,这种矛盾不仅不存在,反而二者形成了良好的合力。“用文学养教学,以教学促文学”,是我的做法,也是我的目标。做法实现了,目标也达成了。这么多年来,我的语文教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的文学创作也取得了一点成绩。正因为我爱好文学,所以对学生的阅读与写作有着更合理更充分的帮助;正因为我在语文教学的阅读与写作中得到了一些规律,所以又促进了我的文学阅读与写作。如果语文学科的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有通道的话,那么,我作为语文老师的这种方式,算是一条通道。事实上,很多的语文名师,远一点如叶圣陶、张志公、吕叔湘等,近一点如余映潮、程翔、黄厚江等,都是能写会写之人。

张硕:您作为一名文学创作者,一般会从哪里寻找创作素材?在您的创作道路上,是否也经历了先模仿再创作的过程,又有哪些作家或作品对您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可以展开说说吗?

陈振林:文学创作者,大多会从熟知的领域或地域寻找自己的创作素材。央视曾播出《文学的故乡》纪录片,片中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贾平凹的商州乡村、阿来的嘉绒藏区、迟子建的冰雪北国、刘震云的延津世界、毕飞宇的苏北水乡,这些是作家各自熟悉的地域,是他们作品出发的原点。我的写作,有的来自我的家乡江汉平原,更多的是来自我工作、生活的校园与家庭。我的散文《故园碎片》《站成一棵树》是写我故乡的人故乡的物,“清风明月”系列小说是写我的家乡即将逝去的美好事物,“明日黄花”系列小说是写童年的我在家乡所见到的世界。“明日黄花”系列小说中的《拿来鸡蛋做交易》曾刊发在《北京文学》,是写金虎、银虎兄弟二人用家中鸡窝的鸡蛋换冰棍的故事,读来回味无穷;“清风明月”系列小说中的《1978年的一只母鸡》曾获得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是写1978年时瘦小的“我”参加高考,母亲巧妙杀掉自家母鸡炖汤给“我”喝的事,既有年代感,又有新鲜味。

我的创作过程,当然有先模仿再创作的经历。其中的影响来自我阅读的两部书,《三国演义》和《聊斋志异》。我开始阅读《三国演义》,是读小学三年级时。父亲是小学的语文教师,家中也就会出现厚厚的小说。读三年级时,我和小我两岁的弟弟一起,偷偷拿着父亲的《三国演义》开始阅读。打开书,很多的字我根本不认识,但这不影响我的阅读,我会认“半边字”,读音取它的一半或者根本不管它读什么音就跳过去。直到参加工作,我还将“许褚”念作“许诸”。小弟只知道是书,他是看着我在看书,有时拿过书装模作样地翻看一下,更多的时候,他在听我讲书中的故事。从三年级到五年级,我“连滚带爬”地读完了《三国演义》。父亲并不反对我们看书,他有时会和我们说说三国中的人物和故事。许多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一家人在皎洁的月下剥棉花(白天在棉田里采回绽开棉花的棉桃,然后在家剥出棉花),三国的故事就在我们身边游走,我们享受着最原生态的文学沐浴。故事的主讲人是父亲,有时我们兄弟也会插进三言两语一起讨论人物形象。后来上了初中,学了蒲松龄的《狼》,我就用我种蓖麻换来的钱购买了《聊斋志异》来读。读小学的我,在菜园四周种蓖麻,然后用蓖麻籽换钱,曾换得许多书,包括这本《聊斋志异》和另外380多本连环画(我们叫它“娃娃书”)。《聊斋志异》故事有长有短,人物有神有鬼。有时候看完了故事,却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看到文中有鬼神,却不知道是什么意义。于是我就想,这是一部和《三国演义》不同的书,小说除了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还得有主旨,就是要有深刻的道理。再读《聊斋志异》时,我首先就会想到某篇小说所写故事情节或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是为着表达什么样的主旨。那些陪伴我成长的“娃娃书”,如今仍沉睡在我老家的楼上,仍旧是我阅读与写作的力量源泉。

就这样,我自个摸索着读懂小说的方法,也其实是在探索小说写作的方法。可以这样讲,几百本“娃娃书”教会了我粗浅地构思情节;《三国演义》教会了我完整地叙事,且要有人物形象;《聊斋志异》教会了我写故事要有主旨,要立意深刻。

张硕:除了一些经典小说作品,您会从一些文学理论著作中寻找创作依据或原则吗?

陈振林:经典小说作品,是小说写作者不竭的营养。越是经典的小说,越是百读不厌,越是对写作者有着更多的启发。短篇如契诃夫、莫泊桑等人的经典作品,长篇如《红楼梦》《复活》等,常读常新,皆有所得。至于文学理论著作,我觉得更多的是对文学作品进行梳理、分析后得到的可能性的结论或观点,有参考性,但作用并不大。所以,我除了大学时学过文学理论著作,后来写小说时我几乎不回看那些文学理论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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