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明远那方

建设教育强国，人才是关键，教育是基础。特别是基础教育具有基础性、综合性、全局性。基础教育要打好学生身心健康的基础、终身学习的基础、走向社会的基础。教育改革是促进教育公平、提高教育质量的动力。要树立正确的教育观、人才观、学生观、质量观，把立德树人作为学校的根本任务，推进素质教育，落实“双减”政策，改革教育质量的评价制度。今天，教育进入了一个新时代，而新时代的特征是创新，是要培育学生的创新思维和创新能力。人工智能、大数据、互联网正在改变教育的生态、教育的方式。我们的教师要拥抱新技术，科学合理地运用新技术，赋能教育质量的提高。《新教师》开设“走向明远未来”专栏，就是要传播先进理念，传播学校办学经验，为教育改革提供一个平台，推动未来教育改革，促进教育现代化的实现。

——顾明远

英国生物学家、博物学家、教育家赫胥黎曾说：“我总是对光亮感到一种强烈的渴望。”我时常不自禁地默诵此话，由此便对明远未来教育研究院核心理念有了生动表达——向着明远那方。这既是我们的愿景，也是我们的使命。起初，“明远”于我而言，更多是一种想象与向往，感觉遥远、模糊又抽象。但是，“明远”一旦与“他”联系一起，一切就变得具体、鲜活、明亮了。他，就是顾明远先生。

顾先生是大家公认的教育家，虽已鲐背之年，却壮心不已，依旧在教育领域躬耕、研究、撰写，著作等身。他的精神、思维一点也不逊于年轻人，视野和见解更胜许多人。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他人，照亮教育之路，指引我们“向着明远那方”去探索真理、躬耕实践，走向未来。

顾先生的光亮可以从他的著作和言谈中透射出来，一如拜伦所言：“一滴墨水，可以唤起千百万人的思想。”他的教育人生、学术贡献和高尚人格，都体现在一滴滴墨水凝成的著作里，给予我们信心和力量。可以说，顾先生用他的人生、精神和思想写成了著作，这些著作凝练出“顾明远教育思想体系”，成为其教育思想的重要载体。王英杰等一批著名学者于2018年出版的《顾明远教育思想研究》，完整论述了顾明远教育思想的理论源泉和学术贡献，指出其是“中国传统文化与广阔国际视野的有机结合”。又道，“顾先生在学术上无愧人师，在德行上堪为世范，他是新中国改革沃土中长出的人民教育家”“是教育科学的探索者、百科全书式的教育学者”。

在弘扬教育家精神的今天，我们更应学习顾明远教育思想，以顾先生为楷模，从其思想中汲取力量，照亮心灵与实践，向着明远未来前行。“走向明远未来”专栏是个极具创新和实践品格的平台，也是我们的精神家园。我有幸成为专栏的首位作者，既感荣幸，也压力不小。顾明远教育思想博大精深，我的理解还很不完整，也很肤浅，更谈不上研究。但这是我深入学习的好机会，能让我对顾明远教育思想之光有更多了解和体会。希望我们一起“向着明远那方”奔赴、追索，让弘扬教育家精神成为我们的自觉追求，为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推进教育强国建设贡献力量。

一、精神之光

“为中国教育现代化鞠躬尽瘁”：顾明远教育思想的价值之魂与动力源泉

2023年教师节前夕，顾先生参加了全国优秀教师座谈会，听了习近平总书记凝练的教育家精神，备感振奋，他在会上提出五点建议后，又道：“我虽然年事已高，但愿意为中国教育现代化竭尽全力、鞠躬尽瘁！”顾先生始终将教育和国家装在心里，他是胸怀“国之大者”，关注中国教育现代化，撰写了十多篇文章。2022年12月，顾先生论述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中的中国教育现代化》，回顾中国教育现代化历程，阐述教育现代化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四大支撑及中国式教育现代化的八大基本特征；2024年6月，他探讨“中国从基础教育大国迈向基础教育强国”，总结基础教育改革发展的中国经验，提出时代议题与前瞻。这些论述足见顾先生“心有大我、至诚报国”的理想信念和坚定行动。

顾先生以极强的责任感、使命感提出一个重大命题：“中国教育路在何方？”回应新时代中国基础教育改革发展的十个问题。他指出现在人才结构有“高原”无“高峰”，基础教育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应关注：拔尖人才是极少数，创新人才则有大众性，学校应培养孩子的创新意识和能力。关于学制改革，他主张“五四学制”，认为小学的潜力很大，学生的分化主要在初二，初中要变大，也主张实验九年一贯制，“异校一贯”或是可行路径。

顾明远教育思想以建设中国式教育现代化为主题，聚焦提高未来人才培养质量。顾先生专门研究了鲁迅的儿童教育观：《读鲁迅〈未有天才之前〉》。文中关于“人才”与“大众”的概念与鲁迅的见解一脉相承。

孩子与祖国、学生与民族是顾明远教育思想的核心主题，围绕立德树人，扎实推进教育强国建设是顾明远教育思想的最高价值，是灵魂和不竭的动力源泉。顾明远教育思想发出了耀眼的精神之光。

二、理论之光

“科学解决教育学中的基本概念”：顾明远教育思想的理论旨趣与学术贡献

顾先生是著名的教育学者，他重点聚焦于教育学基本概念的研究和建构，探究教育原理与规律，为构建中国自主教育学体系打基础。他研究教育中的“大问题”——基本问题、基本原理，找到了三个着力点：中国教育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这三个体系正是中国特色教育学的基本骨架。在研究中顾先生实现了几大超越：一是超越比较研究。顾先生是中国比较教育研究的开创者，创建了比较教育研究所，编著《比较教育导论》。比较教育研究为顾先生研究中国特色教育学提供了重要视角，但他不拘泥于比较研究，而是利用这一优势，开启新的研究领域和路径。二是超越纯理论研究。顾先生密切关注教育改革实践，总结教育实际，用理论来审视实践、指导实践，从实践中提炼理论。他的研究常常回到丰厚的大地上，因而将实践作为理论的来源。他曾经表达过这样的意思：有时面对真实、生动、丰富的实践，理论往往显得苍白。他绝不是否定理论，而是要进行理论与实践的双向建构，这样的建构才是充满生命活力的。三是超越狭隘的视野。顾先生一直坚守“立足中国、走向世界”的研究理念，有大格局、大气象。他说这个时代既要从中国看世界，还要从世界看中国。1998年顾先生就提出“教育传统的现代化转化”，而且这种转化是“整体性的全方位的”。与此同时，他又指出要借鉴国外的教育理论，不要否定，不要排斥，但要扭转“食洋不化”的现象，“总不能鹦鹉学舌”。他是真正立足中国又走向世界的大学者。

顾先生学术研究的超越性，让基本问题澄明起来，作出了积极而富有成效的重要理论贡献。

理论贡献之一：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结合中国实际，提出了“现代教育是现代生产的产物”。顾先生多次研读《资本论》，关注、思考近现代生产的发展状况，得出了两个观点：“一是现代教育是现代生产的产物，二是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是现代教育的普遍规律”。第一个观点，勇敢地破除了“长期以来我国教育只提教育是阶级斗争的工具”的观点，强调教育“要从‘阶级斗争的工具’转到‘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第二个观点，顾先生认为教育同生产劳动相结合，是现代教育很重要的一条规律，由此促进学生参与社会，参与实践，参与劳动，培养全面发展的人。顾先生运用这一规律和要求，审视了教育同生产劳动相结合实践中存在的偏向，阐明了推进中国教育现代化必要的学术基础，指出教育现代化的核心是人的现代化，而人的现代化核心是教育思想的转变，其关键是要践行实践育人的原则。正是这些重大贡献，顾先生受邀参与了中国教育改革发展规划纲要等重大政策、制度的研制。

理论贡献之二：概括了教育的本质——“提高生命的质量和提高生命的价值”。顾先生回顾教育本质讨论，指出长期存在重视教育的功能性，忽视教育的本体性，认为教育应该以人文主义为基础，从生命发展视角将教育本质概括为提高生命的质量和价值。他进一步作了阐释，“教育对个体来说，提高生命的质量，就是使个体通过教育，提高生存能力，从而生活得有尊严和幸福”，而“提高生命价值，就是使个体通过教育，提高思想品德和才能，从而能够为社会、为他人做出有价值的贡献”“在人类社会中孤立的自我价值是不存在的”。顾先生认为教育的本质应回到原点，原点就在人的发展，人的发展离不开人的生命，人的生命质量和价值与社会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顾先生这一价值原点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5年的报告《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理念转变》中的要求相一致、相呼应。顾先生的教育思想具有开放性和全球视野，总是触及教育的本质“原点”问题，即根本性、原理性问题，而且又与学生发展实际结合，具有时代性和现实性。

理论贡献之三：提出“教师主导作用、学生主体作用”的重要观点，促进了教育教学过程的完整建构。20世纪80年代末，关于教师和学生在教育过程中的地位、作用讨论得非常热烈，甚或是激烈。顾先生以他一贯的学术敏锐性洞察了这一问题的实质。1981年在《江苏教育》第10期发表了《学生既是教育的客体，又是教育的主体》。1982年，他与黄济教授共同主编的中等师范学校使用的《教育学》中再作专题讨论，又引起了学术界的争论。恰恰是争论引起了顾先生持续、深入思考，他坚定了自己的观点，他说，“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教育不仅是传授知识，而且要发展学生的能力”，但如何才能发展学生的能力？“首先要从教育观念上加以改变，把学生看作教育的主体就是教育观念的转变”。顾先生不仅提出这一观点，而且深刻剖析：“主体作用并非主体”，同样的“主导作用更非主体”，“只是表明教师和学生两者在教育过程中的相互作用”。这一转变具有原理性和方向性意义，至今都在引领教育教学改革。其实，顾先生的想法并不简单，他以简明的观点触及教育的本质，他的理论直觉实质是他理论沉思的自然表达。

理论贡献之四：倡导、支持中国特色的“素质教育”，并持续提供理论指导。素质教育的提出始于20世纪80年代后期的愉快教育。时任教育部小教司司长的陈德珍请顾先生参与研究并作指导，正是在愉快教育实验、研究的基础上诞生了素质教育概念。顾先生从教育的本质与时代的要求，揭示了素质教育的内涵、要义和特征。他指出，“从古到今，教育就是要培养人，也就是提高人的素质”；“素质教育的目的是提高民族素质，多出人才，出好人才”；“不提高人的素质，我们国家就没有希望”。他以愉快教育为例，对实施素质教育的理论基础和关键要素作了分析：教育学基础——充分相信学生、尊重学生，建设良好的师生关系；心理学基础——情感的激发，学习历程中审美愉悦体验；研究的基础与前提——将研究学生贯穿始终，“学生研究有多深，素质教育就会有多深”。他进一步阐明有关问题，提出“不能把素质教育与考试对立起来”“不能把培养学生特长简单地当作素质教育”“不能把课外活动当作素质教育的主渠道”等等重要观点。素质教育具有中国特色，成为国家教育改革发展的主旋律，党的十八大以后，“发展素质教育”被写进了国家文件。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素质教育是教育的核心。”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又一次重申了“发展素质教育”的要求。

理论贡献之五：开创中国比较教育，立足中国，不断端正比较教育方向。顾先生将“立足中国”与“走向世界”统一起来，开创了中国自己的比较教育学，逐步构建了比较教育体系。他给中国比较教育以准确定位：“比较教育是对当代世界不同的国家或不同的地区教育进行比较分析，找出教育发展的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为本国或本地区的教育改革做借鉴”。他始终立足中国，把根扎在中国大地上，又瞭望世界，在走向世界时，增强本土意识，增强文化自信，在中西融合中形成教育改革的大视域、大格局。

顾先生在学术研究中还有诸多理论贡献，以上只是他贡献中的一部分。即使是一部分，也足见他的理论视域之广、研究力度之大、研究内涵之深，用“致广大而尽精微”来形容完全准确。顾明远教育思想体系是立体化的，是饱满的，发出了理论之光，形成了思想的张力，给我们提供了丰富的理论滋养，提供了理论支撑。

三、实践之光

“教育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顾明远教育思想的实践品格和引领智慧

顾明远教育思想体系，不仅是面对教育现象，还加以理论思考，从中抽象出基本概念，探究基本原理，探索教育规律，提升我们的理论认知。同时，顾先生还坚定地认为，教育不能离开大地，大地是“粗糙”的，却是丰盈的，只有面向实际，深入实践，才能让理论获得生命活力，否则教育的理论只是一棵枯萎的树。顾先生认为：“教育学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学科。”他进一步指出，教育学要“以研究和解决中国现实问题为鹄的”。他的学术一直是理论与实践的双向构建。康德所言的“没有理论的经验是盲目的，没有经验的理论是空的”，在顾明远教育思想体系中并不存在，他既是教育理论家，又是教育实践者。“走向明远未来”，既有理论之光的照耀，又有实践之光带来的实践品格，生成育人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