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中的“三角稳定结构”

乔能俊

中学高级教师，“国培计划”项目专家，乔能俊名师工作室主持人，被评为“荆楚好老师”“湖北省优秀教研员”。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论文一百五十余篇，各地讲学、执教公开课两百多场次。现为湖北省宜昌市西陵区教科院常务副院长。

我们目之所及的学习样态，从本质上讲大部分都是以教为中心。但是，安德烈·焦尔当在《学习的本质》一书中指出，学与教之间没有直接关系。对于这一论断，我是相信的。“教过”不等于“学过”，很多时候，“教”的内容与形式看上去完美无缺，但学生其实并没有从中获取多少养分。

如果我们继续采用“灌输+刷题”的学习模式，我们的孩子肯定比不过人工智能机器人。人工智能机器人是如何学习的？以国际象棋为例。这是一项需要付出高度智力的游戏，人工智能机器人会通过不断和自己下棋来自学。在对弈中如果出现败局，它会马上追根溯源，找到失误的步骤，然后分析和优化，避免在下一局中犯同样的错误。机器人的这种学习方式，使它很多获胜的走法和策略创意十足，完全打破了我们的常规认知。更神奇的是，它从一个国际象棋的“小白”蜕变为无人能敌的“天才”，仅仅只需要几个小时。对当前的教育而言，当“教”的内容没有转化为“学”的结果时，“教”的价值必然受到质疑。

那么，孩子要想真正学会学习，该怎样做呢？

〇主动探究

有效学习意味着拒绝被动、努力探索以及主动生成假设，并在现实世界中去验证假设。我们来看一个经典的科学实验。科学家把两只小猫放到一个贴着竖条纹的大圆筒里，每天让它们待3个小时，持续几个星期。其中一只小猫是自己走动的，另一只小猫则被放在小盒子里不能动。科学家发现，尽管两只小猫身处相同的视觉环境，视觉输入非常相似，但那只可以主动探索的小猫发展出了正常的视觉能力，而那只被动的小猫则失去了部分视觉能力。在后期测试深度知觉的悬崖实验中，科学家把小猫放到一座小桥上，桥的一侧是万丈深渊，另一侧是平地，小猫可以选择从哪一侧离开。视觉能力发育正常的小猫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平地那一侧，而那只在被动环境中长大的小猫就只能随机跳。这个实验告诉我们，对世界进行主动探索是视觉功能得以正常发展的关键。

学习是不是也是如此呢？越来越多的数据显示，项目式学习、STEM课程的学习可以为学生提供深度加工知识的机会，学习效果更好。在这样的场域里，学习以任务为驱动，学生相互讨论，动手操作，制订计划，解决与生活关联度高的问题，以此构建个人知识体系，发展专家思维。

〇精准反馈

那么，主动探究是不是万能的呢？当然不是。我翻阅了大量的教育类书籍之后发现，与主动探究“珠联璧合”的另一半是“精准反馈”。换言之，缺少精准反馈的主动探究，有可能沦为低效学习。

在所有反馈中，有关错误的反馈最重要。人类本身就是在试错中前进的，因此，从错误中学习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教师对待错误的态度，以及针对错误所做的引导，几乎可以决定孩子潜在天赋的发挥。很多分析指出，教师精准的反馈能大幅提高学生的学业质量。因此可以说，“教得好”只是一个方面，“反馈得好”才是关键。

优秀的教师一定是“反馈大师”。反馈并不意味着给出现成的答案，有经验的教师往往会根据学生的具体困惑，以启发性追问的方式指出方向，并适当地提供学习支架，以此鼓励学生继续探索，直至达到预期。当学生能从教师那里得到明确的反馈，那种不确定感减少了，就会有信心继续往深处学。

我的女儿在家做数学题时喜欢凭兴趣胡乱摸索，有时做对，有时做错，没有什么章法。暑假的一天，她画了好多条复杂的线段，才做出她认为有难度的一道题，然后得意洋洋地发了一条视频给数学老师。数学老师肯定了她的探索精神，也确认答案正确，还画了两条十分标准的线段图，拍照传到我的手机上。女儿看了老师画的线段图后，虽然嘴上说“我画的图也是很有价值的”，但在后面的做题过程中开始慢慢学着有条理地画图了。这就是反馈的力量。

〇复习巩固

复习巩固在学习中必不可少，我们通过多次练习，可以把一项技能变成自动化、无意识的行为。这一点很重要。比如阅读，如果孩子对生字掌握不牢，读书时一字一顿、磕磕巴巴，那么读完之后他有可能只是念了一大堆汉字，并不知道文本传达了什么意思。复习巩固的好处就在于能让大脑“自动运行”。

自动化为什么如此重要？因为自动机制可以让大脑释放出更多的注意力资源。大脑顶叶和前额叶皮层有一个特点——无法同时处理多项任务。只要有一项心理操作没有通过练习实现自动化，仍需要付出努力，它就会占用宝贵的注意力资源，使我们无法专注于其他事情。因此，巩固练习至关重要，它使我们宝贵的脑力资源可用在其他方面。

当然，复习巩固并不意味着一天到晚死记硬背或做题，最有效的方式是有规律地间隔练习，即分时段重复练习某一个知识或技能。如果有效记忆的目标是一年，那就需要间隔一两个月巩固一次；如果有效记忆的目标是一周，那就需要间隔一两天重复一次。每次重复练习的时间因任务难度而定，但总体原则是宜短不宜长。

所有知识进入大脑后都需要一定的沉淀时间，以此形成更持久的联结。在这个过程中，睡眠发挥着关键作用——我们的大脑会在晚上的睡眠阶段巩固白天学到的东西。

科学家曾经做过这样的实验：用探针记录动物海马区神经元的放电活动。当大鼠穿过走廊时，一些神经元在到达走廊入口时放电，另一些神经元在到达走廊中间时放电，还有一些神经元则在到达走廊尽头时放电，大鼠所走的路径通过一系列的神经元放电来反映。当大鼠睡着时，海马中的位置细胞又开始以同样的顺序放电。这些神经元在追溯大鼠白天走过的轨迹，而且，睡眠中神经元放电速度比白天的速度快了近20倍。也就是说，我们在前一天使用过的神经回路会在睡眠中被重新激活。大量实验表明，深度睡眠和第二天的学习表现有关，白天学到的一部分知识在睡眠时得到了强化，并转移到更加自动化和特定的回路中去处理。从这个角度来说，高质量的睡眠就是高质量的巩固练习。

在学习过程中，如果我们能够帮助孩子在主动探索、精准反馈和巩固练习之间实现动态平衡，那么就更容易建立起认知的金字塔。

责任编辑  陈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