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一名新手教师的成长历程

这个假日，我惊喜地读到童话作家汤汤的长篇小说《十一个宝藏》。小说讲述了年轻的方豆豆老师与班上包结实、李锦、叶小灵、张丛等三十七个孩子的故事：

方豆豆师范毕业后回到母校任教，初为人师的她性格单纯、直率，对教育工作充满热情却不断“闯祸”，她对学生倍加呵护，这让她赢得了学生的喜爱。但新学期开始，豆豆老师却选择不告而别，调去了城里教书。孩子们震惊又不舍，他们定下“十一个宝藏”之约，最终师生间解开心结，彼此在生活中有了新的成长。

这是童话作家汤汤创作的第一部儿童小说，她不仅饱含深情地在小说中放入了自己早年的生活经历和心路历程，而且巧妙地用“十一个宝藏”链接起两代人的童年和两代人的成长，编织出一部具有新时代气息的中国版“爱的教育”。

分离、走散，在成人的日常生活中是很寻常的事情，但在孩子眼里却是天大的事。当得知豆豆老师要调到城市小学时，孩子们心中涌起了失望、愤怒、委屈，还有莫名的被抛弃感等复杂情绪。因此，在送教下乡的公开课上，方豆豆与包结实的冲突成为小说的高潮。在公开课上，包结实公然唱反调，这一幼稚行为，是他对豆豆老师的不舍与不满情绪的彻底爆发。面对这样难堪的局面，豆豆老师可以选择呵斥、阻止，但她却选择勇敢面对，终止了这场公开课。作为一名教师，她看重证明自己的机会，但更看重自己的学生，敢于承担失败的代价。这也让我瞬间明白了作者在创作谈中所说的：“我爱方豆豆，她比我有趣，比我率性，比我勇敢，比我赤诚，也比我真实。”

《十一个宝藏》的情节并不复杂，但设计得环环相扣。作家精心铺设了两条故事线：一条关于方豆豆老师自己小时候的故事线，包括她和好朋友藏下“十个宝藏”、她的转学以及转学后在新学校的遭遇等；另一条是方豆豆成为老师后，与南村小学的包结实等三十七个孩子之间的故事。方豆豆藏在银雀小学各个角落里的“十个宝藏”被学生们逐一找到，带给孩子们不断的惊喜，而孩子们在与豆豆老师分别后特意在校园中藏下了“第十一个宝藏”。这两条线索相互交织，构成了跨越时间的情感牵系和童年精神层面的相互对照，让闪耀其中的童心、童趣丰盈而饱满，真切又自然。

《十一个宝藏》塑造了四位不同个性特点的儿童形象：憨头憨脑的包结实、懂事听话的李锦、个性温和的叶小灵和自尊心极强的张丛，他们是那样单纯、朴实，情感细腻，“带着清澈见底的天真与质朴，闪烁出濯洗过后的美丽光泽”。在他们的身上，我们恍惚能看到小时候的那个方豆豆的模样：当豆豆要转学时，伙伴们都抛下她连“再见”都没说；而包结实扰乱公开课秩序后，伙伴们也都不搭理他了。我想，他们应该感受到了同样的无助。因此，可以想象，豆豆老师如此理解、同情她的学生们，是不是因为童年的她也曾渴望过能有一位老师站在她的身边告诉全班同学不要嘲笑她呢？那些不曾忘却的童年过往的点点滴滴，最终让方豆豆成长为一个体贴、关爱学生的好老师，一个孩子的“同盟军”，她愿意用自己的小心去呵护童心的纯粹、明亮。在这些学生的身上，我们也恍惚能够看到长大后的方豆豆的模样：你看，当她努力工作、力争去做孩子们最好的老师时，同样有着孩子们身上的执拗与不服输的劲头。

读完小说，我从主人公方豆豆身上看到了一名新手教师的成长历程，也发现了教育的秘密，那就是：爱和平等。方豆豆是一个愿意走进学生心灵深处的现代型教师，她愿意和学生分享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愿意让孩子们知晓自己的童年趣事，也愿意与学生分享生活中的美好，分担生活的烦恼和伤痛。她与学生的关系是平等的、和谐的，他们之间亦师亦友。这一点也十分值得我们深思。在小说中，方豆豆与学生第一次互相认识的时候，她默许孩子将自己的名字用图画在黑板上画出来，从而快速拉近与学生的距离。在班级成绩不理想时，其他老师给她出的主意都是让学生们多做题，采用“题海战术”，不考虑个体差别。但方豆豆却坚持真正站在学生的角度，采用鼓励式教育去解决问题。她愿意设身处地地考虑学生的心理接受程度，她愿意在教育这件事上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心血，给予孩子们全心全意的关爱。在孩子们心中，豆豆老师永远是个真诚、可爱、值得信赖的好老师。

作为新手教师，方豆豆的很多做法给她惹出了很多“麻烦”，让校长头疼不已。读到这里，也引发了我对当下教育现状的一些思考。作为师范生，在实习中，我的感受是：作文教学是语文教学的一个大难题，因为大部分孩子没什么表达欲望，他们从不想写渐渐变成了不会写，只能挤牙膏似的凑字数，或者用一堆抄来的好词好句去完成作文。而方豆豆的做法给我带来了一些启发。她带着学生走出教室，走进大自然、走进真实的生活，打开了学生的感知力和想象空间，引导他们去表达真实的自我。比如，她带着孩子们在雨里奔跑，问他们雨落在脸上的感觉、雨的味道，带他们玩“跳水坑”的游戏，通过游戏的方式解放孩子的天性，让他们打开感官和心扉，主动去描述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读到这个情节时，我隐隐担忧学生可能会生病、家长会抱怨（小说中的情节发展也确乎如此），但我依然认为这种教学方式是很有意义的。如果作为一个教师，只是一味地要求孩子遵守规则、保持安静，那么无形之中就把教育变成了沉重的枷锁，抹去了孩子的个性。活泼好动、勇于探索本是孩子的天性，如果教师能够给予学生更多的自由、更大的空间，也许更有利于他们的个性发展和素质提升。

作家汤汤以真实而鲜活的笔触写出了乡村儿童的校园和家庭生活细节。从某种程度上看，乡村儿童的成长需要更多的关爱和陪伴。小说中，几个孩子不同程度地被大人粗暴伤害，虽然懂事的孩子们默默地选择了原谅和遗忘，但这样的行为无疑会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伤痕。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疗愈。幸运的是，豆豆老师对孩子们的心灵困境有着敏锐的体察，在她的爱和陪伴下，孩子们变得勇敢、自信，更学会了善待自己、谅解他人，进而建立起了面对未来的信心与勇气。更令我感动的是，豆豆老师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爱是双向的，她收获了孩子们淳朴、真诚的回应。尽管他们心中不舍，但还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豆豆老师的理解与祝福。这份真挚的情感也打动了我，让我读懂了作家汤汤所言：

“我写它，是向童年和童心致敬，向天真和质朴致敬，向简单而真挚的情谊致敬，也向生命的成长致敬。我希望读到这个小说的人，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都能被一种朴素和天真、一种简单和深情，感动、温暖、洗涤，成为内心更加柔软、宽厚的人。”

（作者单位：南京晓庄学院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