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建设及其启示
作者: 尹向毅摘 要 联盟发展模式是美国提升乡村小规模学校办学质量的重要举措,其动因是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困境的倒逼,乡村小规模学校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以及政府和社会的合力推动。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的运行建立了以乡村学生全面发展为中心的组织目标、信任合作的组织成员关系、共同治理和赋权的治理方式、与外界合作的经费保障机制、旨在持续提升质量的评估机制。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起到提升乡村小规模学校话语权与影响政策制定,促进资源共享与降低办学成本,提升乡村教师专业发展水平,促进乡村学生深度学习的效果。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的组建经验对我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建设有借鉴意义。
关 键 词 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学校联盟
引用格式 尹向毅.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建设及其启示[J].教学与管理,2024(31):72-76.
提升乡村小规模学校办学质量是实现义务教育优质均衡的关键。世界各国乡村小规模学校都面临资源短缺、教师流失率高、学生学业成绩不高等问题。通过组建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不仅可以克服规模小的缺陷,而且能最大程度激发乡村小规模学校的创新活力,提高学校办学质量。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以乡村学区或小规模学校为组成单位,不仅实现教育实施设备、人力、财务、课程等资源共享,更突出联盟在更大范围、更高层次系统提升乡村小规模学校办学质量的能力。目前,美国16个州至少存在17个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覆盖小学、初中和高中各学段的乡村小规模学校,影响超过490个乡村学区、43万乡村教师和60万乡村学生[1]。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组建的经验对我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的建设具有借鉴意义。
一、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的动因
1.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困境的倒逼
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面临一系列结构性发展障碍,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经费方面,美国乡村学区数量超过一半,乡村学校数量接近学校总数的三分之一,但乡村教育经费平均只占每州教育经费的17%[2]。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由于学生人数少,地处偏远以及所在地多为贫困高发区等原因,获得官方基于学生数的教育经费更少,经济凋敝、贫困的乡村社区也无力提供足够教育经费。师资方面,由于学校地处偏远、规模小和工资待遇不高等,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教师招聘困难,教师流失率高;教师面临地理区间、社会交往和专业发展上的孤立局面以及专业发展机会匮乏的窘境[3]。学业发展方面,乡村小规模学生面临学业发展机会不足和水平不高的困境。由于地区贫困、学校经费有限、教师数量不足等原因,与城郊大规模学校相比,乡村小规模学生的阅读和数学成绩更差,缺乏高水平课程和课外学习机会[4] 。因此,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困境倒逼小规模学校以联盟的形式“抱团发展”。
2.乡村小规模学校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
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不仅能克服小规模学校发展困境,而且能持续提升乡村小规模学校办学质量。一方面,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可以促进乡村小规模学校之间信息、资源、创新经验等跨边界流动和共享,解决乡村小规模学校孤立发展的“痼疾”。另一方面,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运用“教育改进科学”对小规模学校面临的共性问题进行系统分析,收集学校发展相关信息,在调研基础上提出解决方案,指导小规模学校验证解决方案,最终形成基于科学证据的学校质量提升策略,从而为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注入新活力,促进其质量持续提升[5]。因此,联盟成为乡村小规模学校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
3.政府与社会力量的推动作用
政府和社会力量的推动作用是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发展的重要动力。20世纪30年代,美国政府大量成立区域教育服务中心,以推动乡村学区之间合作,实现办学规模效益,提供单个乡村小规模学校无法获取的服务和项目;美国各州区域教育服务中心数量超过500个,对乡村小规模学校之间的联盟发挥重要支持作用[6]。2015年,美国政府出台《每个学生都成功法》,其中“乡村教育联合计划”条款对乡村学区或小规模学校联盟做出规定,提倡乡村学区或小规模学校联合申请项目、共享资源,以降低管理成本,提升办学质量[7]。1995年,慈善家沃尔特·安纳伯格向全美乡村小规模学校捐赠5000万美元,支持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发展[8] 。2017年,非营利教育服务组织“儿童巴特尔”成立联合14个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的联盟体,以扩大乡村教育联盟的影响力,共同克服乡村小规模学校面临的挑战[9]。
二、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的运行
1.以乡村学生全面发展为中心的组织目标
恰当的组织目标是联盟运行的前提。美国乡村小规模联盟的组织目标以实现乡村学生全面发展为中心。第一,提高乡村学生学业成绩;第二,通过在地化课程开发改变乡村学生学习方式,增强学习兴趣,提高学业投入度;第三,提高乡村学生的经济生存能力、情感与社会能力、文化传承与发展能力等;第四,为乡村学生的大学入学和职业发展做好充分准备,提高生活质量。围绕总目标,各联盟会根据自身实际状况制定具体目标。如佛蒙特州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目标包括开发在地化课程,为乡村教师提供专业发展机会,扩大乡村教育话语权,与当地社区和其他支持者建立强有力合作关系[10]。
2.充分信任合作的组织成员关系
联盟成员间信任与合作的关系是实现联盟目标的必要条件。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成员间合作信任关系是经过多种途径实现的。其一,谨慎的联盟成员选择与适度的规模控制。联盟成员选择标准包括乡村小规模学校要具备相似发展困境,强烈的合作需求,共享数据、资源、发展经验的意愿,合作解决问题的能力。为加强联盟内部合作关系,联盟还有意控制规模和扩张速度。如1998年佛蒙特州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学校数量为11所,2016年增长到17所,平均每三年吸纳一所学校加入联盟[11]。其二,合作制度与规范的保障作用。联盟通过制定联盟章程,学校或学区间签署正式合作协议等为学校间合作提供制度保障。联盟还会制定和强化合作规范,以推动联盟成员对彼此负责,形成重视合作的联盟文化。如马里兰东海岸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制定了“努力为他人着想”“分享好的而不是关注坏的”“倾听共同需求”“坚持各自特色”等合作规范[12]。其三,线上线下相结合的合作方式。联盟每年为校长、教师等组织至少两场面对面合作交流大会。联盟通过专门网络合作平台“Schoology”以及邮件、其他网络社交工具等促进不同学校校长、教师、学生间的日常合作。其四,安排专门人员促进合作。以俄亥俄州阿巴拉契亚山区小规模学校联盟为例,联盟要求每个学区从课程专家、卓越教师、有教学专长的校长中选出两名人员专门作为“教师专业发展协调人”,以加强乡村小规模学校间的跨校和跨区域合作[13]。
3.注重共同治理和赋权的治理方式
良好的治理是联盟成功运行的关键。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注重共同治理和组织赋权。首先,联盟治理委员会成员构成多元,践行共同治理理念。如西北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由各州分别派出一名教育厅官员代表、学区学监代表、校长代表、教师代表,以及教育部下属西北教育支持中心三名工作人员和波士顿学院教育学院两名教育专家组成多个主体的治理委员会[14]。治理委员会作为决策机构负责制定联盟战略规划、把握发展方向、确立优先发展事项、获取经费等宏观事务。其次,联盟日常管理注重协商。联盟每月展开日常管理会议,分享发展信息、开展沟通协调、共研难题、共商解决方案,推动联盟内部学校间进行资源分享、跨校课程开发、联合教研等活动。最后,联盟注重赋权乡村小规模学校或学区。比如,俄亥俄州阿巴拉契亚山区小规模学校联盟赋权每个乡村学区成立“区域执行团队”,团队由学区学监、教师工会主席、校长代表、教师代表组成,全权负责联盟的发展规划和质量提升[15]。
4.政府与社会共同承担的经费保障机制
充足的经费保障是联盟运行的基础。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经费来源有两类:一类以教育厅和县教育局等政府拨款为主;另一类以基金会、企业与个人捐赠等社会性投入为主。如马里兰州东海岸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经费以政府拨款为主,80%的经费是9个县教育局的拨款,20%的经费来自当地企业赞助、社区基金会捐赠等社会性投入[16]。与之相反,佛蒙特州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经费以社会投入为主,经费来源于4家基金会及企业和个人捐赠,政府拨款占比极少[17]。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与区域内政府部门、企业、基金会、非营利组织、高校、博物馆、图书馆等建立密切合作关系。
5.旨在持续提升质量的评估机制
基于目标的评估是联盟高效运行的必要举措。由于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涉及不同学区、学校、教师间的跨校合作,联盟运用共同评估标准收集相关数据,能监督发展绩效、追踪目标进展、评估措施有效性,以提升联盟协同能力和共同解决问题的能力[18]。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建立基于目标的常态化评估机制。如俄亥俄州阿巴拉契亚山区小规模学校联盟的评估标准涵盖学生学业成绩、学业进步程度,学生大学入学或就业准备程度,教师教学质量与效能等方面。评估不是最终的目的,联盟通过常态化评估为乡村小规模学校发现问题、找准对策以及质量提升提供基于证据的科学建议。
三、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的效能
1.提升话语权,影响政府决策
美国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通过加强宣传、合作研究、游说等方式提升乡村小规模学校话语权,影响政府政策制定。第一,联盟定期发布月度或季度新闻简报、年度报告,向新闻媒体、网络平台发布乡村小规模发展成绩与挑战、师生获得的成就等动态信息,以加大乡村小规模学校宣传力度,扩大其话语权和影响力。第二,联盟与高校、教育研究机构合作,收集乡村教育和小规模学校各项数据,为乡村教育政策制定提供证据支撑,为乡村小规模学校争取公平发展机会。第三,联盟向政府部门、立法机构进行游说,以出台有利于乡村小规模学校的政策。如佛蒙特州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向州政府游说调整乡村小规模学校经费拨款办法,立法通过有利于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的经费拨款办法[19]。
2.促进资源共享,降低办学成本
由于规模小和经费的限制,单个乡村小规模学校或学区资源和服务无法得到有效保障。联盟通过集体采购与共享资源、获取新资源的方式,实现规模效益、降低成本。其一,联盟集体采购并共享办公用品、文体器材、校车服务、校餐、医疗保险、能源、信息技术等设备和服务。如俄亥俄州阿巴拉契亚山区小规模学校联盟联合采购笔记本电脑、平板、交互式白板等信息技术设备,节省26万美元经费,为学生提供在线学习和混合学习的机会,提升乡村学生学业成绩[20]。其二,联盟内共享校长、言语矫正师、心理咨询师、STEM学科教师等稀缺人力资源,以帮助学校降低成本,满足偏远乡村学生学习和发展特定需求。其三,联盟扩大获取资源的能力。单个乡村小规模学校获取外部资源能力较弱,联盟向政府和基金会申请经费能力更强,能更好管理和运用经费。如俄亥俄阿巴拉契亚山区小规模学校联盟获得州政府为期5年,共1490万美元的经费支持[21]。
3.构建学习共同体,提升乡村教师专业发展水平
由于乡村小规模学校教师数量有限、学校间距离较远、资源受限等因素,教师面临合作交流机会匮乏、专业发展机会受限等窘境。联盟为乡村小规模学校教师组建学习共同体,提供针对性培训,发挥专家引领示范作用,促进教师间线上线下自主合作,实现乡村教师自主发展。首先,联盟会为分散各地的教师组建网络学习联盟,为乡村教师专业发展奠定组织基础。如西北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为各校教师组建了K-2年级、3-5年级、英语、数学、科学、社会研究8个学习共同体;教育厅相关人员、学监与校长组成2个管理共同体,为教师专业发展提供保障[22]。其次,联盟为乡村小规模教师提供小组教学法、项目教学法、形成性教学策略、在地化课程开发、信息技术与混合学习策略等符合乡村教师需求的针对性培训。再次,联盟重视发挥专家引领示范作用。联盟在内部选出专家作为教师专业发展的引领者,以线上线下相结合方式为教师专业发展提供持续指导。最后,联盟大力促进教师线上线下自主合作。不同乡村小规模学校教师组成学习共同体,通过专门网络合作平台“Schoology”和每年至少两次面对面交流,基于各自需求共享课程与教学资源、开展常态化专业研修、协同开发在地化课程,彼此情感联结和互相支持,实现专业上共同发展。
4.开发在地化课程,促进乡村学生深度学习
由于规模和经费限制、教师数量少、学生家庭经济困难等原因,乡村小规模学校学生在认知、社会与情感等多方面发展滞后。联盟指导乡村小规模学校基于当地自然与文化资源优势开发在地化课程,提高乡村学生学业成绩,改变其学习方式,加深乡村学生对乡村的归属感。其一,美国各地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倡导以乡村自然资源、文化资源和社会资源为基础开发在地化课程。其二,合作型课程开发与实施流程。联盟组织乡村小规模学校间合作开发与实施在地化课程。如佛蒙特乡村小规模学校联盟建立一学年的从课程开发资助申请公告、课程开发规划校长会议、学校课程申请与学校间相互评议、课程实施、课程分享与展示大会为一体的课程开发与实施流程[23]。其三,以项目为基础的深度学习方式。乡村小规模学校在地化课程的主题包括“动物栖息地研究”“民俗文化调查”“家族史研究”“污染源考察”等。乡村学生围绕真实问题开展查资料、观察、录像、采访、模型或地图制作、讨论或实验等探究性深度学习,乡村学生成为积极主动、深度参与和建构意义的高效学习者。其四,重在记录深度学习过程的评价方式。乡村学生以撰写研究报告、制作微电影和纪录片、绘制地图或制作模型等体现深度学习成果的方式开展形成性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