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而得理”方可“文而得趣”

摘 要：高中阶段的起始年级，学生在写作上面临从初中到高中的过渡。表面上看，只是从记叙文到议论文的文体转换；事实上，在与文体转换相关联的语言表达、思维习惯、个人意识、社会情怀等方面，学生都面临着“升级”的挑战。高一开设《如何论证说理》写作课，旨在弥合“议”与“叙”的衔接缝隙，启发“说”与“理”的逻辑思考，聚焦“文”与“质”的内在关系。

关键词：高中语文；议论文写作；说理；文质论

儒家“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文质论”，从个人品评发展到文学领域评价，由来已久。“文”与“质”的统一，既可以指一般文章形式与内容的密切关系，也可以具体到议论文中的内在说理建构及其外在文学表达。

高中阶段的起始年级，学生在写作上面临从初中到高中的过渡。表面上看，只是从记叙文到议论文的文体转换；事实上，在与文体转换相关联的语言表达、思维习惯、个人意识、社会情怀等方面，学生都面临着“升级”的挑战。于是，我在高一年级专门开设了《如何论证说理》的写作课，旨在弥合“议”与“叙”的衔接缝隙，启发“说”与“理”的逻辑思考，聚焦“文”与“质”的内在关系。

一、 弥合“议”与“叙”的衔接缝隙

高一年级的学生，在第一学期的前半段，接受的议论文训练一般也就3—4篇，甚至更少一点。在这一阶段，议论文文体训练的教学规划需要从审题立意、谋篇布局、论证方法、语言表达、素材积累等多方面考量。而起始阶段的侧重点，就是一个策略问题了。

不少学生在议论文训练初始阶段，面对从初中阶段记叙文的写人记事到高中阶段议论文的分析说理的转换，会感到难以适应，茫然不知从何下手。或是旧瓶装旧酒，还是过去记叙文的写作思维；或是依葫芦画瓢，没有思考，只有叙事；或是勉强凑出一篇来，不讲事理，没有逻辑。这些问题显性好辨识，找得出来也就可能逐渐改正。

另一种情况相对隐性：通篇看起来布局清楚，分析论证布局合理，似乎有模有样，感觉是篇不错的议论文，但耐不了咀嚼，经不起推敲。

还有一种作文，满纸精美的语段，看起来句句漂亮，仔细推敲后，要么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要么言之无物，空洞虚无。

与初中阶段的写作训练侧重叙事抒情方面的基础表达能力相比，高中起始年级应该重视理性的思维与表达训练，夯实议论文写作的基础。

而不少学生遇到的困境是，感觉明白了事物之理，但写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就类似于陈嘉映先生在其著作《说理》中区分出的两种状态：道理的默会与明述。他说：“说理的人，在一个意义上必定已经默会地知道了这个道理，但仍要付出说出的努力……明述道理是一种特别的能力，没有这种能力的人，即使本来蛮懂道理，一旦尝试明白地表述，往往说得一团糟。”^［1］学生在“议”和“叙”衔接方面的这一缝隙，有待弥合。

二、 启发“说”与“理”的逻辑思考

（一） 要说什么“理”

从议论文的角度来看，说理的“理”大致包括这样几个方面：事理，即事物的规律；法理，法律的理论依据；情理，人情之理、道理。具体到议论文写作中，就是我们通常所强调的论点与论证的要求——

一篇文章的论点，要明确清晰，有理有据。论点要能立得住，不管是从事理、情理还是法理上，都要能说得通，有依据。

论证上的要求有语言上的——文通字顺、言之有据，还有结构上的——起承自然、层次分明、条理清晰。

（二） 理该怎么“说”

首先，我们需要让学生明白，把理说出来，应该明确自己的立场、观点与态度。比如，这样一例——

【例1】

武老师掉粪坑里了。

武老师掉粪坑里啦！

对比例1中的两个不同语境，我们会发现，第一句是陈述事实，第二句在陈述事实的同时，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在说理中，我们一般会把第一种称为“事实”，第二种称为“看法（主张）”。议论文表达出来的应该是作者的态度与主张。

新高考的材料作文题里，一般会有“请结合材料写一篇文章，体现你的感悟与思考”或类似的要求。不少刚接触议论文的高一学生，甚至少部分高三学生只是根据作文材料中的内容架构全篇，把材料的行文脉络作了简单的“演绎”。这种行文的方式有先天不足——只是对材料的重复，换句话说，只是用800字把材料的“事实”陈述出来，没有自己基于材料的“感悟与思考”，没有“看法（主张）”。

其次，为什么是“说理”，不是唱、论或者辩？

因为议论文的说理强调的是陈述见解，不是贩卖观点；是平等交流，不是打压谩骂；是从容论证，不是冲动煽情。这里不多做展开。

再次，在对问题现象作判定评价，或表达主张见解的时候，不少学生会出现绝对化的谬误。主张往往不能绝对，也不能武断。说理得出的结论多是或然性的，很难是断然、绝对确实的“是”与“否”。

我们可以用一些限定词来优化主张，包括可能、或许、某种情况下、往往、大概、基本上、很大程度上……留有余地不仅仅是说话的技巧，也是说理的一项基本原则：尊重不同意见，承认不同意见的合理成分。比如，这样两例——

【例2】

不可否认的是，在科技水平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在流行元素更替不断的网络时代，没有人可以预知明天，也没有人能够实现对未来的精准规划。然而，倘若我们不对未来进行一个大致的规划，而将每一个选择取决于一时的个人喜好和社会主流趋势，那么付出的精力便是分散的，往往不能获得预期的回报。长此以往，我们会迷失在时代的大潮中，变得随波逐流，甚至失去最基本的思辨能力。

【例3】

一个人可以更加自由，也可以更加冷静。当一大群人共同前进时，难免有步调不一致的时候。这时你可能需要停下来等待后面的人，以保持大部队的一致性。而独行或许可以有效避免这一种情况，你只需认准方向，不断前进。也正因如此，独自上路可以让人轻装上阵，走得更快。人生之路，必然会遇到岔路歧途，维护一致性需要有人放弃想法，随波逐流。可独行时，你有充分的时间和空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以作出最优的选择。

三、 聚焦“文”与“质”的内在关系

高一年级起始阶段，议论文写作教学不易形成体系，教学的重点与难点不易把握。

一方面，高中阶段没有写作的专门教材。

与议论文写作相关的“单元学习任务”，分散在高中语文教材必修上、下册，以及选择性必修上、中、下册：必修上册第六单元，如何说理；必修下册第一单元，如何阐述自己的观点；必修下册第八单元，如何论证；选择性必修上册第四单元，驳论文写作；选择性必修中册第一单元，社科类理论文章写作；选择性必修中册第四单元，申论写作；选择性必修下册第二单元，文学评论写作。可以看出，对于议论文写作的基础指导，必修教材只有三处。到了选择性必修，已经具体到不同类别议论文的写作训练了。而必修教材的三处内容，“如何说理”只是简单地概述了议论文写作的基本要求，没有具体的指导；“如何阐述自己的观点”与“如何论证”，属于相对具体的写作指导单元。

另一方面，缺少教学体系的建立意识。

对于高一的学生来说，与议论文相关的三个单元的内容，分布上不连贯，内容上也缺少联系，更没有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体系。如果写作教学完全按照必修与选择性必修“单元学（研）习任务”的先后顺序，高一、高二两学年下来，学生的议论文写作水平不会有太大起色。教材只是教材，提供的是教学的点；把若干个点有机地分类，灵活地串成若干条线，才是写作教学应为之事，也是可为之事。

如何说理，如何表达观点，如何论证，是议论文写作的三大重点。我们可以立足三个教学重点，结合学情，进行合理的作文教学布局（详见下页图1）。

高一阶段帮学生打好议论文写作的基础，需要基于教材、基于学情做必要的教学延伸与完善。

我们把目光暂时聚焦在如何把“文”与“质”的关系处理好这一具体写作教学问题上。为什么有学生片面地追求“文”？或许不是重“文”轻“质”的观念问题，而是缺少重“质”的能力。学生不知何为“理”，不知如何“说”理，有时就只能靠语言表达来为文章添色了。

在写作教学中，教师要引领学生理解“理”的内涵与“说”的基本要求，以写作中的实例来告诉学生不能这样说，而应该那样说，给以明确的示范。比如这样一例：

常言道：“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但一群人可以走得很远。”漫漫人生路道阻且长，惟结伴同行方能致远。

这里的说理语言拖沓，建议改为“结伴同行或许能走得更稳，行得更远”。

再看一例：

浩荡长征绝非独行可以完成的，正是靠着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才顺利完成如此规模的战略性转移。结伴同行在遇到艰难险阻之时，更容易渡过难关，不正表明群体性在更长远、更深层次的路途探索中的重要性吗？

有人可能会以袁隆平院士等一批立足科学前沿的“开拓者”来反驳。但试想，如果袁隆平没有身后科研团队的默默付出，杂交水稻的成就可能像今天一般辉煌吗？每一个探路人都指出、选择了一个方向，而深耕、继续快速向前推进则不可离开群体之力量。

这里的说理则过于依赖例证，论证繁杂，建议改为“正是靠着相互扶持，相互依靠，万里长征才顺利完成大规模的战略性转移；袁隆平院士这样的科学前沿‘开拓者’当然值得敬仰，但我们也无法忽视研究团队的基础支撑。每一位成功探索未来的人，在前行路上大多需要团队力量的强大铺垫。艰难险阻之时，结伴同行或许更容易渡过难关”。

总体来说，《如何论证说理》这节写作课的教学目标明确，就是让学生在写作的实践中学会如何说理，包括：什么是理，如何去说；事实不代表看法（主张）；加以限定的主张会更合理。当然，一节作文课远不能完全解决议论文的说理问题。以“文”与“质”关系的处理，引出对说理更完善的思辨与考量，是这节课的切入点。

正如南朝陈代僧人慧恺《摄大乘论序》中谈及佛经翻译时强调的那样：“若一字参差，则理趣胡越，乃可令质而得义，不可使文而失旨。”^［2］在议论文写作教学中，我们要让学生懂得道理，抓住说理的基本方式，还要从写作实践中教会学生怎么说理，怎么论证，逐渐把说理从知识的理解转为写作的能力。否则，学生就可能陷入“文而失旨”的写作误区。高一阶段是基础，也是重要的开端，把基础夯实，再进一步提升与优化表达，把“文”与“质”的关系处理好，方能写出文质兼优的文章来。

参考文献：

［1］ 陈嘉映.说理［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4：5.

［2］ 许明.中国佛教经论序跋记集·东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