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品杜少卿的豪杰“范儿”

摘要：杜少卿是《儒林外史》中的真儒名贤之一，也是全书少有的正面形象之一。从人物赏析的角度细品杜少卿的豪杰“范儿”，有助于学生理解这一人物形象和《儒林外史》讽刺小说的艺术特色。吴敬梓先是利用不同人物视角的评价，为刻画杜少卿的豪杰“范儿”做足铺垫；然后从多个角度，充分展现了杜少卿的豪杰“范儿”，如“两眉剑竖”的侠士气质，善待“故人”的宽厚态度，拒绝攀附的刚正血性，平居豪举的慈悲佛心。

关键词：初中语文；《儒林外史》；杜少卿；人物形象

杜少卿是《儒林外史》中的真儒名贤之一，也是全书少有的正面形象之一。他淡薄功名、傲视权贵却又乐于助人，颇具豪杰“范儿”。从人物赏析的角度细品杜少卿的豪杰“范儿”，有助于学生理解这一人物形象和《儒林外史》讽刺小说的艺术特色。

“范儿”属北京话，原指京剧演员唱念做打的技巧，有派头的意思。这里故意不用“形象”，而使用“范儿”一词，是想更贴近学生的直接感受，从而帮助学生更直观地赏析杜少卿的豪杰形象。

一、褒贬不一，为刻画豪杰“范儿”做足铺垫

吴敬梓在刻画杜少卿这个人物时，并非全是正面描述，而是营造出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氛围，在杜少卿出场之前，先借助不同的人物视角对其作出了不同的评价。在其堂兄杜慎卿眼里，这个堂弟杜少卿是个“呆子”。小说第三十一回写道：

杜慎卿道：“……赣州府的儿子是我第二十五个兄弟，他名叫做仪，号叫做少卿，只小得我两岁，也是一个秀才。我那伯父是个清官，家里还是祖宗丢下的些田地。伯父去世之后，他不上一万银子家私，他是个呆子，自己就像十几万的。纹银九七他都认不得，又最好做大老官。听见人向他说些苦，他就大捧出来给人家用……”“我这兄弟有个毛病：但凡说是见过他家太老爷的，就是一条狗也是敬重的……他又有个毛病，不喜欢人在他跟前说人做官，说人有钱……”

戏班领班鲍廷玺迫于生计，向主子杜慎卿借钱，却遭拒绝，杜慎卿建议鲍到堂弟杜少卿那里借，并且数落弟弟是“呆子”“大老官”（阔佬、财主），还有“毛病”种种。至此，学生可能生疑：杜少卿莫不是个呆傻之人？鲍廷玺在赶往天长的路上，遇到了韦四太爷——杜少卿父亲的同窗挚友。当着鲍廷玺的面，这位前辈对杜少卿却是极力赞美：

他家兄弟虽有六七十个，只有这两个人招接四方宾客；其余的都闭了门在家，守着田园做举业，我所以一见就问这两个人，两个都是大江南北有名的。慎卿虽是雅人，我还嫌他尚带着些姑娘气。少卿是个豪杰。

人物还未出场，我们先听得截然不同的两种声音，这恰是吴敬梓的妙笔。

首先，这符合作品“按生活的原貌描绘生活”的叙事特点。《儒林外史》全书无主干，是事串联事、人引出人，“虽云长篇，颇同短制；虽非巨幅，而时见珍异”。对杜少卿登场前的一贬一褒便是“珍异”。

其次，两种声音，两种境界。出于“利己”——为自己将来的科举考虑，杜慎卿拒绝借钱给鲍廷玺，便“顺手”将杜少卿推荐给他；而基于“利族”，杜慎卿又看不惯杜少卿利他的“毛病”。

最后，安排韦四太爷出场，别具匠心。因为他辈分高、与杜府关系亲密，介绍兄弟俩自然权威、可信。于是，一位是兄长，一位是长辈；一个说“呆子”，一个称“豪杰”。不同立场、不同境界的阅读者，见仁见智。可以说，褒贬不一的评价，为刻画杜少卿的豪杰“范儿”，做足了铺垫。

二、多角度落笔，充分展现豪杰“范儿”

接下来，吴敬梓从多个角度，全面刻画了杜少卿的豪杰“范儿”。

（一）“两眉剑竖”的侠士气质

杜少卿的豪杰“范儿”，首先体现在他近似“关夫子”的相貌上：

见杜少卿陪着客坐在那里，头戴方巾，身穿玉色夹纱直裰，脚下珠履，面皮微黄，两眉剑竖，好似画上关夫子眉毛。

“两眉剑竖”异常醒目，颇有侠士气质；“好似画上关夫子眉毛”看似淡笔，却将杜少卿与关公的忠义、坚毅、刚正联系起来，是杜少卿豪杰“范儿”最直观的诠释。

（二）善待“故人”的宽厚态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杜慎卿有钱不借，却将鲍廷玺推给杜少卿，非君子；反观杜少卿对鲍廷玺宽厚有礼，是真君子。对鲍廷玺的态度，成为评判兄弟德行的试金石：

鲍廷玺进来跪下叩头。杜少爷扶住道：“你我故人，何必如此行礼。”起来作揖。作揖过了，又见了韦四太爷。杜少卿叫他坐在底下。……杜少卿道：“方才我家人王胡子说，我家太老爷极其喜欢你，要照顾你。你既到这里，且住下了，我自有道理。”

自知位卑的鲍廷玺，一进门就下跪，杜少卿随即去“扶”“住”。“扶”是友好，“住”是诚心，旧友相称，用言语宽慰，拉近主仆距离，是厚道。这就是杜慎卿所言杜少卿敬重“故人”的“毛病”。

古仁人心中的“敬”，就是高看人一眼，而非平视、俯视。杜少卿高看“故人”，更体现在服侍老仆娄焕文一事上。请读王胡子与小厮的对话：

王胡子道：“我家这位少爷也出奇！一个娄老爹，不过是太老爷的门客罢了，他既害了病，不过送他几两银子，打发他回去。为甚么养在家里当做祖宗看待，还要一早一晚自己伏侍！”那小厮道：“王叔，你还说这话哩，娄太爷吃的粥和菜，我们煨了，他儿子孙子看过还不算，少爷还要自己看过了，才送与娄太爷吃！人参铫子自放在奶奶房里，奶奶自己煨人参。药是不消说，一早一晚，少爷不得亲自送人参，就是奶奶亲自送人参与他吃。你要说这样话，只好惹少爷一顿骂。”

在王胡子眼里，杜少卿之“奇”在于，对一门客，少卿夫妇“一早一晚”，事事躬亲，以至于连初来乍到的鲍廷玺也称赞“这也是少爷的厚道处”。此处烘云托月，极妙。王胡子小厮的羡慕嫉妒，更烘托出杜少卿的体贴入微。

（三）拒绝攀附的刚正血性

杜少卿不但有柔情，而且有血性：

臧三爷道：“正是为此。昨日汪家已向王老师说明是请你做陪客，王老师才肯到他家来，特为要会你。你若不去，王老师也扫兴。……”杜少卿道，“三哥，不要倒熟话。你这位贵老师总不是甚么尊贤爱才，不过想人拜门生受些礼物。他想着我，叫他把梦做醒些……”拉着就走。

“叫他把梦做醒些”是安徽、江苏一带的方言，是使他的美好愿望幻灭、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意思，带有轻蔑讥讽的意味。众人极力攀附知县，杜少卿却绝不巴结；很多人称王知县为“王父母”，杜少卿偏不当一回事。甚至，当王知县向他抛来“橄榄枝”，杜少卿也鄙夷不屑，横眉怒目、断然拒绝，其刚正血性，令读者敬佩不已。

（四）平居豪举的慈悲佛心

杜慎卿讲究吃，其食单之奇异、品种之繁多，是普通人见所未见。而杜少卿即便是接待远道而来的长辈韦四太爷，“那肴馔都是自己家里整治的”，食材不过是“陈过三年的火腿”“半斤一个的竹蟹”，由此读者便可知杜少卿平时所吃之俭素。但是，杜少卿听得杨裁缝的窘境，眼见他的惨状，就“大捧出来给人家用”：

杜少卿惨然道：“我那里要你还。你虽是小本生意，这父母身上大事，你也不可草草，将来就是终身之恨。几两银子如何使得！至少也要买口十六两银子的棺材，衣服、杂货，共须二十金。我这几日一个钱也没有。也罢，我这一箱衣服也可当得二十多两银子。王胡子，你就拿去同杨司务当了，一总把与杨司务去用。”又道：“杨司务，这事你却不可记在心里，只当忘记了的。你不是拿了我的银子去吃酒赌钱，这母亲身上大事，人孰无母？这是我该帮你的。”杨裁缝同王胡子抬着箱子，哭哭啼啼去了。

杜少卿入席坐下。韦四太爷道：“世兄，这事真是难得！”鲍廷玺吐着舌道：“阿弥陀佛！天下那有这样好人！”

杜少卿已无一点积蓄了，可听杨裁缝哭述，神情“惨然”，施财至诚、主动，全然不顾自己已身无分文，这种平居豪举的慈悲之心令人赞叹，俨然再现豪杰“范儿”。

文中还有一个细节可以品咂，即鲍廷玺的赞语。其中“阿弥陀佛”置章节末，别有一番深意。它虽是鲍廷玺的奉承之语，更是对在争名逐利世态中毫不利己的杜少卿的暗誉。

参考文献：

［1］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2］ 贾锋全.由《儒林外史》谈讽刺作品的解读［J］.语文教学与研究，2021（14）.

［3］ 郭婷.以公心讽世——《儒林外史》导读［J］.七彩语文，2021（18）.课例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