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文增改 人物活现

［摘 要］统编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下册第二单元虽然沿用了人教版高中语文教材必修4第一单元的编排体例，留用了曹禺《雷雨》这一选文，但选用的文本版本不同，可利用版本差异，开发课程资源，引导学生进行关联阅读、思维训练，使学生更好地探究人物形象。

［关键词］《雷雨》；版本差异；对比；人物形象

［中图分类号］    G633.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6058（2024）16-0019-03

统编版语文教材（以下简称统编版）必修下册第二单元为戏剧单元。此单元的选文总体上沿用人教版高中语文教材（以下简称人教版）必修4第一单元的选文，即《窦娥冤》《雷雨》《哈姆莱特》。但是通过细致比较，可以发现，《窦娥冤》和《哈姆莱特》这两篇选文两版教材选取的章节内容、篇幅不同，《雷雨》这一篇选文的变化在于，人教版选自《曹禺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统编版选自《曹禺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版）。上述变化自然有教材编者的考量。曹禺认为，“写戏主要是写‘人’”［1］。教师应引导学生认识到，感受戏剧中的人物形象要从人物语言出发［2］。教师可以将过往不同版本教材中的选文作为现行教材中相应选文的助读材料，引导学生在比较联读中对教材选文中的人物语言进行深度研读，以精准分析人物，进而培养学生的语言和思维能力，提升学生的核心素养。

以曹禺《雷雨》为例，对比人教版，统编版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调整。

一、补充说明，丰富细节

戏剧的舞台性决定了其生命在舞台，戏剧意味着行动。戏剧语言中交代人物动作行为的舞台说明，具有展示细节、塑造人物、便于舞台表演、使情节合理化等作用。

人教版：周朴园 不对，不对，这都是新的。我要我的旧雨衣，你回头跟太太说。

统编版改动：在人物语言前面增加了“拿起看看”这一舞台说明。

评析：“拿起看看”这一舞台说明的补充，让人物的动作、语言趋于合理、完整。

二、添加提示，别具深意

舞台说明除了作人物动作行为方面的提示，还作人物表情神态方面的提示，人物的一个小动作，抑或一个微表情，皆可传情达意。

人教版：周朴园 （看她不走）你不知道这间房子底下人不准随便进来吗？

鲁侍萍 不知道，老爷。

统编版改动：在鲁侍萍的台词前面补充了提示语“看着他”。

评析：“看着他”这一提示语的添加，写出了三十年后又重逢，眼前人儿未看够，心中话儿未说透的情况。周朴园有意支走鲁侍萍，而鲁侍萍欲走还留。

三、增补对话，衔接流畅

戏剧当中，人物对手戏的呈现、矛盾冲突的外化，往往需要借助人物之间的对话交流。因此，人物之间的对话必须彼此关联、相互照应、衔接自然流畅。

人教版：周朴园 （惊愕）梅花？

鲁侍萍  旁边还绣着一个萍字。

周朴园 （徐徐立起）哦，你，你，你是——

统编版改动：鲁侍萍的对话内容增加“还有一件绸衬衣，左袖襟也绣着一朵梅花”“还有一件，——”。

评析：增补鲁侍萍的对话内容，将鲁侍萍对周朴园旧物件的了解程度之深更好地展现，鲁侍萍如此周详的叙述与下文周朴园的震撼更好地形成关联，从“徐徐立起”这一肢体语言可见，周朴园已然断定此人就是鲁侍萍，他震惊得连蹦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语不成句，恐惧、焦虑、失态。

人教版：鲁侍萍 她遇人都很不如意，老爷想帮一帮她吗？

周朴园 好，你先下去吧。

鲁侍萍 老爷，没有事了？（望着朴园，泪要涌出）

周朴园 啊，你顺便去告诉四凤，叫她把我樟木箱子里那件旧雨衣拿出来，顺便把那箱子里的几件旧衬衣也捡出来。

统编版改动：在周朴园的台词“你先下去”后面加上“让我想一想”。在鲁侍萍的台词“老爷，没有事了？”后面添加“老爷，您那雨衣，我怎么说？”。

评析：鲁侍萍见周朴园似乎心念旧情，便步步试探，而增补一句“让我想一想”，便体现出周朴园内心对是否重续旧情的纠结，联系下文二人相认后周朴园的冷酷无情，此处的心泛波澜，能让周朴园的人物形象更加立体丰满。另一处增补则进一步凸显鲁侍萍对旧雨衣的再三提及，而这正是其试探的表现。

四、更易称呼，彰显态度

称呼语的使用，体现人物对语言交际对象或谦敬或轻视的情感态度，从中可以看出对话双方的远近亲疏关系等。所以，这类具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词语的使用，应注重分寸拿捏合宜。

人教版：周朴园 （打量大海）你叫什么名字？

鲁大海 你不要同我摆架子，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周朴园 我只知道你是罢工闹得最凶的工人代表。

统编版改动：鲁大海对周朴园的称呼由“你”改成“董事长”“您”。

评析：将鲁大海对周朴园的称呼由“你”更替为尚且明礼的尊称“董事长”“您”，与周朴园语气不屑地直呼“你”产生对比，彰显作为资本家的周朴园的盛气凌人。

五、变更提示，优化场景

戏剧场景的转换依据在于人物动作变化和事件情节发展。场景切换以人物上场下台作为标志。是故，人物的出没更迭须符合场景设置的内在逻辑，否则会出现场景混乱、交代不明的问题。

人教版：鲁大海     （笑）你不要骗小孩子，复工的合同没有我们代表的签字是不生效力的。

周朴园 合同！

仆人进书房把合同拿给周朴园。

统编版改动：周朴园的台词与相应的舞台说明变为“哦，（向仆人）合同！（仆人由桌上拿合同递他）你看，这是他们三个人签字的合同”。

评析：人教版此处场景的设置存在缺陷，没有给次要人物“仆人”的进出提供空间，未交代处在同一时间维度上的主要人物鲁大海和周朴园的动作行为。统编版通过变更提示，点明这一处情节在同一场景中发生，并使得人物的动作行为更加明确、连贯，纠正了人教版中的逻辑偏误。

六、增补称呼，明确指向

在同一戏剧场景中，如若同时存在多个人物角色的交叉对话交流，就必须让人物的台词指向明确，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求人物台词中有较为明确的称呼语。

人教版：周 萍 （忍不住）你是谁？敢在这儿胡说？

周朴园 没有你的话。（低声向大海）你就这样相信你那同来的几个代表么？

统编版：在周朴园的台词中增加“萍儿！”。

评析：此处情节中，同时在场的有周朴园、周萍、鲁大海等，在周朴园的台词中增补“萍儿”这一称呼语，能让其话语指向更明确。

七、增加叹词，言简意丰

从语用学的角度来看，巧妙运用叹词是一种重要的表达情感的语法手段。在台词中加上恰当的叹词，能使情感传达得更准确、充分，同时还能突出人物的个性特征，使人物的形象更鲜明。

人教版：鲁侍萍 （大哭）这真是一群强盗！（走至周萍面前）你是萍，……凭——凭什么打我的儿子？

统编版改动：在“这真是一群强盗！”前面加上“哦”。

评析：增加叹词“哦”，表现出鲁侍萍看清了真相，抛却了幻想。她感受到了阶级对立的尖锐，因而痛苦、愤恨、失望又无可奈何。

八、常理谬误，更改调整

评价戏剧剧本的优劣标准之一就是是否合乎常理，具体的考查评价涉及人物的语言行为、道具与场景的设置、细节设计等方面是否合理。

人教版：鲁侍萍  （呆呆地望着周萍的脸，又哭起来）大海，走吧，我们走吧！

统编版改动：将舞台说明中的“望着”改为“看着”，“我们走吧！”改为“我们走吧。”，增加“抱着大海受伤的头哭”这一动作提示。

评析：联系上文，鲁侍萍此时已“走至周萍面前”，此处肢体语言应是近距离“看着”而非远远“望着”，否则不合常理。此外，将“我们走吧！”改成“我们走吧。”，标点的调整照应本文第七点所述。“呆呆地看着周萍”的生分，与增补的内容“抱着大海”所透出的亲昵，形成对比，再次渲染鲁侍萍对阶级对立的认识渐趋深化。

九、更换标点，对应情绪

标点看似微不足道，实则意蕴丰厚。小小标点符号，可以起到“尺水兴波”之功效。

戏剧人物的点滴情绪，亦可通过标点符号的准确标示来精准传达。

人教版：鲁大海 （看合同）什么？（慢慢地）他们三个人签了字？（伸手去拿，想仔细看一看）他们不告诉我，自己就签了字了？

周朴园 （顺手抽过来）对了，傻小子，没有经验只会胡喊是不成的。

统编版改动：在舞台说明“慢慢地”后面添加“低声”，将“他们三个人签了字？”改为“他们三个人签了字。”。

评析：人教版中“慢慢地”这一舞台说明与“他们三个人签了字？”这一问句稍显违和。统编版中的“低声”这一说明，更好地衔接“他们三个人签了字。”这一句想通过句号传达的情绪，既体现鲁大海面对既成事实时的不敢相信，照应下文为强化这份难以置信而添加的“他们就这样把我不理啦”这句台词，又呼应周朴园说他是“傻小子”的这一嘲讽。标点符号修改后表现出鲁大海作为罢工代表并没有失去理性，与本文第四点提及的修改鲁大海对周朴园称呼的基调一致。

十、调整语序，增强效果

戏剧剧本的内在逻辑，表现在人物对白、场景变换的合理性，以及情节发展、人物登场的顺序性等方面。逻辑顺序的调整变化，有时可起到扭转乾坤、增强感染力之功效。

人教版：周朴园 什么？鲁大海？他！我的儿子？

鲁侍萍 就是他！他跟你现在完完全全是两样的人。

周朴园 （冷笑）这么说，我自己的骨肉在矿上鼓动罢工，反对我！

统编版改动：将鲁侍萍的台词换为先说“他的脚指头因为你的不小心，现在还是少一个的”，待周朴园回应“这么说，我自己的骨肉在矿上鼓动罢工，反对我！”之后，再说“他跟你现在完完全全是两样的人”。

评析：人教版中“他跟你现在完完全全是两样的人”一句侧重体现鲁侍萍控诉父子阶段对立的客观事实。周朴园“冷笑”的无情与承认骨肉亲情之间似乎有剥离感。统编版中鲁侍萍通过讲述周朴园对儿子肉体的伤害控诉周朴园的无情，而下文衔接的“冷笑”则进一步渲染了他的无情。腾挪至末尾的“他跟你现在完完全全是两样的人”表现鲁侍萍以此断绝周朴园与鲁大海之间的父子亲情。上述修改，既体现鲁侍萍对阶级对立矛盾不可调和的认识逐渐深化，又使鲁侍萍对周朴园的控诉意味增强。

十一、更改台词，表现人物

戏剧情节推进、矛盾展开发展、主题揭示表现，都要靠戏剧人物形象的塑造，而戏剧人物形象塑造离不开台词设计，因为台词是戏剧人物语言的主体，是塑造戏剧人物形象的重要载体、主要支架。

人教版：鲁侍萍  她又被人救活了。

统编版改动：把鲁侍萍的语言改成“不过她被一个慈善的人救活了”。

评析：对救命恩人的称呼由泛指的“人”变为富有感情意味的“一个慈善的人”，表现鲁侍萍对赐予她新生的人的感念，对当年狠心将她赶走，还无情夺走她骨肉的周家人的控诉。

综上所述，《雷雨》中特别值得称道的是，它以富有动感而精美的语言，充分展示了话剧这门“说话的艺术”的魅力［3］。赏析戏剧小舞台，窥见人生大乾坤。一出戏文的增删调整，可以见得编剧的语言功力，可以看出导演对戏剧人物性格特质的独特把握，对戏剧冲突分寸质感的尺度拿捏。所以，戏文修改过程，一字一句蘸满深情，一刀一斧饱含深意。课标要求，围绕学习任务群创设能够引导学生广泛、深度参与的学习情境。教师应根据教学的实际需要，整合相关课程资源，开阔学生的学习视野，提高日常教学效率。可引导学生关注不同版本教材中相同选文的内容差异这一课程资源，让学生进行沉浸式的文本深度阅读、字斟句酌的细致分析，以在“咬文嚼字”的过程中识得规律、窥见妙境、提升素养。

［   参   考   文   献   ］

［1］  杨仕威，陈玮玮.复杂与多元：戏剧的人物性格［J］.语文教学通讯，2021（合刊1）：103-105.

［2］  胡勤.高中语文学习任务群教学设计［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17.

［3］  褚树荣，颜军岳.杨树倒影：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专题研讨［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8.

（责任编辑    农越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