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高职教师教学发展的现实挑战与路向选择

作者: 陈淑维

摘 要 人工智能技术与职业教育教学的融合应用,正在深刻重塑职业教育场景与教学范式,要求高职教师的教学理念、教学方式、教学形态迭代升级。人工智能可促使高职教师自我审视、助力高职教师提升数字教学能力、丰富高职教师人机交互教学体验、提升高职教师学情分析能力,但同时也带来高职教师专业身份认同的迷茫、智能技术运用的失范、教学形态重构的惯性阻滞等现实挑战。人工智能时代推动高职教师教学发展,需要坚守职业教育人本性,重塑多元融合育人角色;构建“AI+教师”研修制度,提升智能教育素养;拓展虚实结合教学体验,推动教学范式重构;探索教学行为评价,助力教学反思诊改。

关键词 人工智能;高职教师;教学发展;教育信息化;高职院校

中图分类号 G71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4)35-0056-05

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在掀起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浪潮,冲击着传统产业的发展模式与行业生态,也催生出大量新产业、新业态。作为与产业发展衔接最为紧密的教育类型和高素质、技能型人才大军培养的主阵地,职业教育成为“人工智能最重要的应用场景和最主要的应用方向之一”[1]。伴随人工智能进入高职教育场域,高职教学的空间与边界被打破,技术将全方位嵌入教学甚至成为教学本身[2]。教学主体、客体、中介、场景、边界的颠覆性变化,必然催生出新的教学范式。人工智能引领着高职教育进入人机协同、人智交互的时代,促使着高职传统教学范式的重构,加快了高职教师教学转型发展。因此,在人工智能冲击与赋能的双重背景下,全面阐释高职教师教学发展的转型困境和突破路径,是新时期高等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重要课题。

一、人工智能时代对高职教师教学发展提出新要求

(一)在教学理念上,需从先验传输转向联结生成,实现角色的多重叠加

人工智能时代,海量的信息资源使客观知识、静态知识的获取成本近乎为零。由于高职学生易受网络影响、乐于接受新事物、喜欢动手操作,他们已然成为并行加工网络中的知识生产者。对于高职教师而言,需要重新定义教学的价值,从帮助学生获取知识技能向促进学生深度学习、培育学生核心素养转变。面对虚实融合、人智交互的教学场景,高职教师需要推动教学方式从“先验灌输”转向“过程生成”,师生关系从“中心唯一论”转向“联结关系论”[3]。人工智能技术作为“实践客体”甚至“实践主体”进入高职教学领域后,高职教师作为知识权威、技能权威的角色定位发生变化,特别是以ChatGPT为代表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几乎具备人类所有的结构化知识[4],VR、AR、MR等虚拟现实、混合现实技术或将代替一部分高职教师技能实操指导职能。但这并不意味着高职教师教学角色的弱化,反之,由于教学主体的多样性、教学要素的复杂性、教学内容的生成性、教学过程的互动性等新变化,教师的关键枢纽作用更加凸显,其是学生学习活动的设计者、学习过程的引导者、学习资源的协调者、学习探究的支持者等多重角色的叠加[5]。

(二)在教学方式上,需从人机分离转向“人机共舞”,实现教学内容的双向互构

高职教师要适应新的教学范式,必须提升人工智能素养,提高科学运用人工智能技术赋能教学的能力。高职教师需要掌握各类智能设备、智能系统与智能服务的应用原理、适用范围及解决问题的基本逻辑,使智能技术知识、专业内容知识与职业教学知识有机结合,创造性地将人工智能技术融入“岗课赛证”全过程,以适配性的多元智能共同承担起教学主导的角色,并合理评估、预警、规避人工智能应用中可能面对的伦理风险[6],处理好教学活动中知识与技能、有序与无序、标准与多样、效率与生成、教学与评价之间的辩证关系,从而由技术与教学的简单叠加走向技术与教学的融合式创新,实现教师与人工智能的协同共生。同时,由于人工智能时代知识边界的愈加模糊,万物互联的智能技术可改变知识存在的形态,知识链接能力代替知识占有优势[7],专家系统、深度学习等技术倒逼高职教学内容由基于岗位工作内容的专业知识、实用知识、静态知识的闭环整合,转向基于学生自组织、自适应地探究学习过程的开放融合生成。在教学过程中,高职教师需根据学生的不同学情投放项目学习任务与资料包,并通过对关键教学材料的选择性保留来组织教学内容;学生则在教师指导下从学习资料包中调取关键技能形成的知识资源,通过与AI智能助手或学习团队的研习互动,在不同节点网状知识与资源的流动融合中,获得完成项目任务的个性化行动资源,形成教师、学生对教学内容的双向互构。

(三)在教学形态组织上,需从课堂发生型转向跨时空重组型,实现教学过程的人智交互

教学形态是各教学要素的不同组合所呈现的状态特征,其内在结构是要素间的关系,外在表现为要素的时空组织形式。在人工智能时代,教师、学生、教学资源等都能突破实体课堂与实训车间的时空限制,以虚拟、现实、云端等形式出现。高职教师要基于模块化教学目标和学生学习需求与特征,对教学要素进行跨时空重组与深度融合,构筑多元交互、深度体验的教学形态。或将现实的工作情境、工作任务等通过虚拟建模数据以“真实”的状态呈现给学生实操[8],或对一些条件苛刻、操作难度大的实训项目采取线上企业导师指导、虚拟体验式实训与线下实训相结合的方式。高职教师需要通过设计师生、师智、生生、生智间的多元交互,师生与智能技术、教室中的师生与远端在线的企业导师、劳模工匠成为学习伙伴,延展的教学空间将企业一线生产实践活动实时嵌入学生生活体验并使其与学生认知形成交互,以全景视觉、立体声、触觉和身体动作等手段,使学生在真实感极强的虚拟环境中实现理论知识与实践知识的融合、实践知识向实践技能的转化,从而延长课堂教学价值的生产链。

二、人工智能时代给高职教师教学发展带来新机遇

(一)促使高职教师自我审视

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对高职教师教学发展进行连续的过程化监测,精准定位、识别不同时空状态下高职教师的教学资源使用、教学行为选择和学生在理论学习、技能实训中的投入状态、情绪表现、掌握程度等,生成具象与抽象相结合的教师教学、学生学习的数据分析链和细节证据链,形成对复杂教学活动的综合性评估[9]。教师教学发展状态的智能化诊断,能够促使高职教师深度反思教学行为,积极改进教学策略,激发主动发展意识。

(二)助力高职教师提升数字教学能力

人工智能技术打破了传统“千人一面”的同质化培训模式,能够支持以需求为导向的“千人千面”定制化培训[10]。感知智能、认知智能、决策智能技术能够精准、动态、全面地描述高职教师教学发展的实际情况,包括个体基本属性信息、个性特征、教学风格、教学组织形态、数字资源使用倾向与使用频率等,自动预判其数字教学能力水平与发展需求,推送针对性培训方案和培训资源,并通过双向互动的学习反馈,持续优化培训方案和教师的培训体验,精准推动教师数字教学能力发展。

(三)丰富高职教师人机交互教学体验

人工智能时代的群智开放、共创共享,让高职教师置身于纵横交错、快速流动的信息网络世界和快速迭代的技术“高速公路”上,导致高职教师产生强烈的职业危机感,渴望与人工智能保持连通。教学形态的变革与重构,不仅需要技术环境、教学场景,更需要必要的教学体验支持。人工智能技术不仅可以为高职教师提供模拟现实教学世界的交互式场景、智能制造实验室操作场景,支持教师沉浸式学习体验如何运用数字资源开展新形态教学与实训,还可以利用强大的数据分析能力,对高职教师在多种模拟教学与实训情境中的数据进行分析评价,为教学的持续改进与提升提供支持。

(四)提升高职教师学情分析能力

智能技术的普及与应用,使得伴随性采集学生的学习表现数据成为可能。教育大数据和学习分析技术可实现对学生的学习背景、知识结构、技能水平等数据的搜集、筛选、分析,形成个性化的学生知识技能图谱。智能技术赋能下的全景式评价平台通过捕捉学生在课堂学习中的团队研讨、技能操作、自主探究、作业提交等数据,生成学生“学习过程立体图”。教师可根据多维度、可视化的数据集成,把脉学生实时学习状态,挖掘学习内容掌握和技能习得的现实情况,识别每一位学生学习需求,预测学习难点,制订个性化教学干预策略。

三、人工智能时代高职教师教学发展存在的问题

(一)专业身份认同的迷茫

中国传统教育自孔子开始,一直沿袭下来的是以知识传授为主的教师主导式教学,强调师道尊严。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开展的主体性教育与主体间性教育的探讨与实践,推动课堂教学从“以教为主”转向“以学为主”[11]。高职教育的项目式教学、翻转课堂等就是主体间性教育思想的体现,但这种合作、探究更多还是“单向辐射型互动”,高职教师因其在教学知识链、技能行动链中的上位节点地位,对自我的角色认知更多是教学的主导者和知识技能的权威。人智交互的教学范式引发知识生产的AI转向及非线性学习、泛在学习等学习方式的变革,打破了高职教师在教学中的知识与技能垄断。相较于教师在知识技能传递上的时空封闭性,人工智能技术则更具开放性,学生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进行学习,并能为其提供个性化的学习指导与解决方案;扩展现实技术还可以立体多维地向学生展示技能实践操作流程,并进行可触摸、可操控的模拟体验,这会让学生认为人工智能技术可以替代教师,传统的教师角色和教学地位面临极大挑战。面对AI教师作为交互主体参与教学过程,高职教师为保护自身的中心地位不被替代,倾向于与过去的教学策略保持一定的连续性,导致其游离于新教学场域的边缘,陷入对自我专业身份认同的焦虑与专业角色的“迷航”之中[12]。

(二)智能技术运用的失范

在政策引导下,高职教师的来源逐渐呈现多元化,但大部分还是来自普通高校毕业生,智能技术运用能力不足。此外,他们大都没有教育学专业背景,入职后也缺乏系统性的教学理论与教学技能培训,对人工智能技术嵌入高职教学的新范式认知不深、探索不足,导致教学行为选择的两种负面偏向。一是“自我放逐”,他们往往认为自己无法胜任人工智能技术加持下的教学,加之对大数据技术可能导致的个人信息泄露等风险的担忧,对人工智能嵌入教学持保留态度或抵触情绪,不能全面、辩证地审视新兴人工智能技术在拓宽教师知能视域和推动学生自主探究的赋能作用,置身于智能化配置的教学空间,却依然沿袭传统知识传授逻辑进行课堂教学,将自己“放逐”在高职教育教学的智能化变革之外,加剧了“数字鸿沟”。二是“自愿让位”,人工智能技术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和它的“算法”精准性、资源丰富性、“工作”高效性使部分高职教师产生技术崇拜,并在工具理性驱动下,依赖于人工智能的信息搜集、数据分析与“专家指导”功能,本能地让其替代自己设计项目任务、教学活动和教学流程,而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强大的内容输出能力又会进一步助长高职教师的思维惰性,压缩教学创造空间,逐渐让人工智能技术替代了教学本身,教师自身的主体性价值被遮蔽[13],人类教师至关重要的沟通、情感、价值观、创造力等人工智能难以替代的本体性功能被削减。

(三)教学形态重构的惯性阻滞

职业教育校企合作、工学结合的育人模式,推动高职教师在教室、实训室、企业车间等复杂多样的实体教学场域中建构起知行合一的教学观,形成“相对固定”的教学形态取向。过去十年中,高职院校纷纷以“砸墙行动”建设集生产、实训、教学多功能于一体的“校中厂”“厂中校”,更强化了教师对这一实体课堂教学形态的坚守与经验累积。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促使一元化的实体课堂教学形态开始转向实体课堂、网络课堂、混合课堂的多元并存。人工智能技术嵌入背景下,教学环境进一步升级为由互联网、教与学终端、企业车间、资源平台、智能助手等数字媒介同构的技术生态系统。新教学形态的重构不仅要体现企业、产业中真实岗位的特征,还要关注多主体、各要素间的灵活交互、协作探究,并通过细颗粒度的过程性评价大数据,全景化呈现学生在知、情、意、行等方面的变化,推动学生学习从离身走向具身,这对高职教师的教学组织能力提出了严峻挑战。面对“可为易为”与“不可为难为”的抉择,长期的教学行动惯例阻滞他们面向更加复杂的教学形态的自主探索与经验迁移,而对人工智能加持下的教学场景重塑、教学流程再造、教学思维范式更新等缺少深层次理性思考与转识成智的行动品格[14],导致他们对新形态教学运行逻辑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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