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何以助力职业教育发展?

作者: 高士晶

摘 要 职业技能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是竞赛的一项核心技术,也是建构职业教育与竞赛协作关系的关键中介。在竞赛发展逐渐引起关注的当下,澄清竞赛实践性知识何以有效助力职教发展的问题,显得尤为必要。作为高度专业化的服务载体,竞赛具有鲜明的专业性和公共性等先赋优势。近年来,相关主体基于职教需求已展开前期实践性知识生产行动。但在竞赛全球浪潮背景下,我国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活动发展并不充分,在参与主体、生产内容、主导模式等方面均受到一定限制,折射出竞赛与职教事业间存在的矛盾关系。当前我国正处于产业转型关键期,在发展不确定性持续存在的语境下,从知识生产转型视域出发,研究推动竞赛与职业教育形成更具协同性和迁移性的高效发展路径,具有突出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 职业技能竞赛;实践性知识;职业教育;生产活动

中图分类号 G71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3)07-0026-07

职业技能竞赛(以下称“竞赛”)是各类技术技能资源流通和交涉的复杂场域,也是构建现代技术文化资本体系的重要途径,更是职业教育(以下简称“职教”)领域展示其实践理性和经验的关键路径。其中,竞赛知识作为推进竞赛与职教沟通协作的一种关键中介,其内部知识生产活动却始终是一个“工作黑箱”。研究者们尚未彻底探明黑箱内部运行过程,借鉴迁移基础薄弱。因此,从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角度探究竞赛核心技术内容,有助于职教系统遴选、加工、传播乃至创新竞赛内部隐性技术和经验,进而从竞赛供给侧助力优化职教人才培养质量的目标,这对于完善我国职教发展模式、提高竞赛质量,具有突出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一、问题源起:竞赛何以助力职业教育发展

当前,我国职教改革迈入质量变革的深水区,学校、政府、个体、行业企业等利益主体都深涉其中,矛盾关系错综复杂,改革难度较高[1]。改革主体如何处理好各类社会关系,进而深度解放职教生产力,发挥好承前启后的历史作用,实现发展周期更短、质量效益更高、代价更小的改革目标,是需要合力攻克的公共难题。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增强创新驱动发展动力,实施迈向全球高端产业的发展战略,既要不断激发国内人才的创新活力,也要充分利用国际规则及技术创新的集成效应和外溢效益[2]。国家政策从宏观上为职教改革提供了方向性指引,支持职教事业探索新的高质量改革范式。而竞赛则为这种新型改革范式构建了一种较为关键的现实选择。

(一)跨界联结:竞赛与职教的协同关系

新世纪以来,在职教改革过程中,相关利益主体不断探索更先进的改革理念,试验不同模式和载体,进而激发并释放职教的内在活力。作为一种特殊的育人载体,竞赛能广泛利用国内外先进技术技能经验,从技术、组织、制度等层面有效促进行业产业转型提升,并进一步创新人才培养模式。我国竞赛发轫于新中国成立后的重工业产业工人练兵活动[3],成长于改革开放后产业腾飞铺垫的历史机遇,在发展过程中始终具有高度的组织性、专业性和社会性[4]。

2019年,国务院出台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提出,制定“全国职业院校技能大赛、世界技能大赛获奖选手等免试入学政策,探索长学制培养高端技术技能人才”[5],这就从国家顶层政策角度明确了职业教育与竞赛之间的长效协作关系。不论从缘起还是过程轨迹分析,我国竞赛体系与职教事业始终保持跨界协同联动发展,它们具有深刻的共生性和内嵌性特征,从不同角度共同服务于我国技术技能型人才的培养。新时期,基于竞赛的变革潜力,要进一步激发并高效利用竞赛的“职教效益”,就需要突破其传统建设理路,用更开放、更科学规范的方式引导竞赛实现创新性变革,助力职教发展。

(二)关键中介:实践性知识牵动下的竞赛与职教

知识是教育活动中的核心要素[6],职教发展离不开知识的支撑。同时,知识生产不仅是竞赛保持竞争力的一项核心技术,同时也是传输竞赛社会价值的重要工具。因此,知识是推进职教和竞赛深化沟通与协作关系的一项关键中介。

当前,全球社会的知识生产活动正在发生整体变革,不断推陈出新,表现在生产特征上具有突出的情境性,在生产主体上具有明确的自觉性,在生产组织上具有复杂的混合性等特征[7]。其中,竞赛不同于传统学术型知识具有的专门化生产场域,它是一个将参与者的认知和行动通过完成与真实产业活动高度相似的竞争性项目的方式,深度勾连起来的跨领域社会化场域。本研究以竞赛专门量产的实践性知识为切入点,从竞赛知识供给侧视角探究实践性知识的生产活动,分析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的内涵、特征及价值取向等基本问题,考察当前实践性知识生产活动遇到的发展瓶颈及突破路径。

二、概念卷入:竞赛实践性知识的内涵、特征及价值取向

知识是现代职教发展的重要生产力,竞赛发展离不开知识供给侧的支撑。其中,实践性知识是行动主体基于真实竞赛场域而生产的类型化知识,其在当前社会发展进程中具有突出的情境性、公共性和发展性等特征。随着产业技术发展,竞赛实践性知识的内涵在竞赛发展中不断裂变和更新,但其始终深刻影响着职教及相关行业企业的发展效率和质量水平。

(一)生产什么知识:竞赛实践性知识的内涵

根据知识论分类,知识一般包括理论性知识和能力性知识[8]。其中,能力性知识就是本研究聚焦的实践性知识。不同学者对实践性知识的认识和理解程度不同。其中,加拿大学者维尔卢珀(Verloop)在充分探究教师实践知识的基础上,认为实践性知识是构成某类主体实践行为的所有知识和洞察力,是隐含在主体背后的各类知识和信念等的集合[9]。

本研究聚焦的竞赛实践性知识是指具备生产理性和生产能力的竞赛专业人员借助现代知识生产和管理工具,从专业、工种及学科等角度,主动将与竞赛密切关联的技术技能、组织管理和制度文化等经验,提炼集成后所形成的抽象化符号型载体[10]。实践性知识生产活动主要是指行动主体自觉从大量情境中提炼出有价值的知识内容,经过主体自身对其进行项目化、专业化等方面的精细加工和处理后,进一步转移、内化到新的实践主体知识库的完整行动过程[11]。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工作依赖各类主体自觉参与竞赛、反思竞赛、超越竞赛,进而能够完成知识的甄别、生产、积累、流通等各项工作,从而推动竞赛显性活动与隐性知识之间实现无缝对接与转化。

当前我国各类竞赛在办赛、备赛和参赛过程中,具有高度理性自觉的知识生产者会顺势生产多种类型的竞赛知识,也就是通常所称的理论性知识和实践性知识。实践性知识是参与主体从底层实践出发逐步积累提炼生成的抽象化知识。理论性知识主要是与竞赛试题等直接相关的内容,这部分知识的生产和流通一般只存在于抽象世界,具有符号意义上的客观稳定性,由于其不依赖行动主体而存在,周期性变化较少。

(二)生产怎样的知识:竞赛实践性知识的生产特征

实践性知识是影响竞赛各类参与主体行动方式、行动效率乃至整体质量的关键性因素,能够有效对接职教相关专业课程及实训内容,对职教发展具有重要影响。其中,竞赛场域生产的实践性知识在生产内容上具有高度的情境性,在过程上具有突出的自觉性,在组织上具有鲜明的混合性。实践性知识的这些属性决定了竞赛的发展走向,以至于谁掌握了量足质优的竞赛实践性知识,谁就拥有统筹竞赛文化资本的实力。

第一,竞赛实践性知识在生产内容上具有高度情境性。竞赛情境是实践性知识生产的基础。“所有的适应都是知识”[12]。实践性知识作为一种类型化知识,其生产过程根植于真实竞赛活动,且与竞赛本身同构。同时,它还与经济社会生产方式及社会组织结构深刻内嵌。在具体的项目比赛情境中,竞赛不仅生成项目所包涵的专业化知识和技能,同时还生成丰富的组织行为、运行管理、沟通协调、监督仲裁等具有高度情境依赖性的实践性知识内容[13]。目前,不论是国际还是国内的各类竞赛都具有明显的周期性和阶段性特征。在不同的竞赛周期中,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的方式和内容具有较大差异。由于竞赛周期首尾两端是理论工作最密集的时期,其知识生产强度最大、质量也最高。

第二,竞赛实践性知识在生产过程中具有突出的自觉性。实践性知识生产活动依赖理性主体具有在知识生产上的自觉性,也要具有知识生产所需的综合能力,同时还要有一定的风险承受力[14]。其中,实践性知识生产过程需要主体将物质化的实践活动分析加工后经高度提炼生成抽象的知识,整个生产过程具有突出的综合性、探索性和创造性等特征。如果行动主体缺乏探索的动机,也不具备相应的理性自觉和较为丰富的专业或工种知识技能的积累,或长期得不到积极反馈,也就无法胜任知识生产的具体工作。

第三,竞赛实践性知识在生产组织上具有显著的混合性。当前我国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活动主要以个体化或团队化的生产模式为主,他们具有高度的生产目的性和发展韧性,但缺乏系统的制度化组织体系,主要以非制度化的分散组织形式推进。不论是个体还是部分团队,他们能够在没有明确激励的境况下,主动将竞赛活动转化为实践性知识,这已经体现了知识生产者在具身转化活动中展现的原初质量追求和创新意识。

(三)为谁生产知识:竞赛实践性知识的价值取向

由于竞赛是一项高度集成化的社会活动,不论是竞赛组织管理者、专家还是选手,面对竞赛中制度、组织、管理、技术技能、设施设备等资源的运行过程,都具备多角度、多层次、多阶段知识化的可能性和必要性。在可高度知识化处理的支持体系中,主体知识生产行动的价值取向显得尤为重要。究竟为谁生产知识,成为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活动的一个关键点。本研究根据主体在生产竞赛实践性知识时秉持的价值取向,将实践性知识分为情境取向、专业取向、个体取向和社会取向四种类型。

情境取向是竞赛实践性知识为了满足竞赛情境需求而采取的价值取向,这是以客观情境为本的取向,具有突出的竞赛内部适用性。情境取向是竞赛知识生产的基础取向,也是较为原始的粗加工取向。情境取向主要基于竞赛情境,初步提炼适应情境并能再次应用于相关竞赛和职业教育的实践性知识。

与情境取向相比,专业取向是主体为了服务于相关专业发展生产实践性知识所坚持的价值取向,具有较为突出的外部适用性。与较为原初的情境取向相比,对专业取向的实践性知识进行了更深度地加工、转化和传导处理,使得专业取向的知识能够比较直接地应用到专业发展中,进而实现竞赛与职业教育的无缝转化对接。专业取向对主体的能力要求较高,即主体既能适应竞赛要求又能高质量地整合和生产实践性知识并应用于职业教育课程教学中,因而与其他取向相比,专业取向生产知识的专深程度最高[15]。

个体取向的竞赛实践知识主要是指为满足个体发展需求而筛选生产的知识,它是以人为本的价值取向。其中,个体取向的竞赛实践性知识具有鲜明的个体模式,个体主观选择和判断的过程和结果在知识生产中得到了充分体现,适用于满足特定角色模式的知识需求,具有较为突出的角色迁移局限性。

社会取向的竞赛实践知识主要是为满足社会需求而生产的知识,包括为满足企业、学校等的需求而生产的群体性知识内容,具有突出的公共传播特征[16]。与其他取向相比,社会取向的竞赛实践性知识可迁移性最强,但这也意味着它为了考虑社会普适性而削弱知识的深度。

三、困境审视: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活动发展的攻坚难点

随着我国竞赛规模的扩大和赛事体系的完善,竞赛活动逐步从传统的精英化圈层走向大众化的社会生活,进而从初始的规模化扩张线路转向进阶的实质化内涵路径。在竞赛事业破圈化的发展过程中,竞赛对成果的积累速度和质量提出了更高要求,这直接传导到竞赛实践性知识的生产活动上。然而,目前国内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活动仍处于起步阶段,在生产主体、内容及模式、知识甄别、存储及流通等方面还存在诸多问题,并不具有高度外部制度性和内在自由性,因而与内涵式的质量发展阶段还有一定距离。探究当前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活动发展的阻滞问题,有助于推进竞赛知识生产事业实现跨越式发展,进而达成与职教需求高质量匹配的结果。

(一)生产主体的冲突:传统分工与跨界协同

随着国内竞赛体系的发展和产业结构的升级转型,竞赛作为一个高质量的资源整合平台,越来越明确地朝向多主体深度协同的方向发展,这就要求实践性知识充分满足这一目标。依据前述对竞赛实践性知识生产的理论化分析,我国竞赛实践性生产活动主体所对应的理想化人性假设是综合化的理性人,即:假设竞赛知识生产活动的参与主体始终具备主动将竞赛转化为实践性知识的综合能力,他们能够判断并将竞赛活动中具备知识生产价值的部分通过知识化的形式保存下来。但在实际生产过程中,理想的理性人只存在于理论假设中,实际竞赛参与主体更多是基于传统分工的单一“角色人”,负责有限的工作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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