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内涵价值、多元困境及发展路径

作者: 李翠翠 张皓月

摘 要 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是适应新技术、新业态发展的高素质、高水平人才,兼具创新人才的普遍特征与技术技能人才的独特发展特征。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提出了新的挑战,培养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是对这一挑战的积极回应,也是职业教育改革发展的内在要求。当前,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面临培养标准不明确、评价体系不完善、多主体协同机制不畅通等多重困境。针对这些困境,可以通过明确培养目标,实施创新人才分类培养计划;完善评价体系,建立创新人才长效评价机制;创新培养模式,发挥多主体协同培养优势等策略,激发技术技能人才成长发展的内生动力及技术创新活力。

关键词 技术技能人才;拔尖创新人才;职业教育;技术创新;产教融合

中图分类号 G71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3)28-0028-07

在知识经济时代,创新能力决定着一个国家的科技发展潜力、经济发展能力和国家综合实力,国家和民族竞争力最终取决于所拥有的创新人才数量。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2022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加强新时代高技能人才队伍建设的意见》指出,“技能人才是支撑中国制造、中国创造的重要力量”,健全高技能人才培养体系,培养造就大批高技术技能人才队伍,实现高技能人才数量、结构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要求相适应[1]。当前,我国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已然跟不上产业结构转型与经济发展需求,劳动力市场技术技能人才供需矛盾突出[2],尤其是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数量不足与结构性短缺,制约着我国科技创新发展与技能强国进程。缓解人才供需结构性矛盾、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及提高科技创新能力,必须优化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路径,提升技术技能人才培养质量水平,构建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体系,培养建设一支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队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向建设人才强国迈进。

一、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内涵与价值

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作为独特的创新人才类型,既具有创新人才的普遍特征,还具有技术技能人才的个性发展特征。全面把握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内涵,既要“要素式”地研究创新人才的基本特征,更需要“发展式”地整体把握技术技能人才的特点。

(一)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内涵特征

广义上讲,技术技能人才是掌握专门知识和技术,且具备技术应用能力和较高操作技能的从事较强技术性工作的劳动者。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是具有精深专业知识、精湛操作技能等硬技能,以及较强的学习思考能力、管理协作能力等软技能,并能够将理论和技术应用到生产实践中开展创造性活动的创新型人才,是能够适应新技术、新业态发展的高素质、高水平技术技能人才[3]。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既具有创新人才的创新精神、创新思维、创新能力等普遍特征[4],还具有技术技能人才的贯通性、实践性、技术性、成果导向性等显著特征。

第一,从创新活动的要素构成分析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贯通性特征。创新之于人类发展,非单一知识累积使然,而是多种发展要素的综合,其中知识与能力的贯通对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至关重要。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创新活动,依赖于多学科知识和能力的交叉融汇,完整而显性的知识结构是基石,系统而隐性的知识与技术技能贯通链条是核心,二者共同构成了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知识要素,是技术技能人才开展创新活动的基础。与此同时,创新意识是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内驱力,提供持续创新动力;工匠精神是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需要具备的情感要素,驱动其职业生涯发展;实践能力是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方法要素,成就其本质内涵。深刻理解把握上述核心要素,能够有效提升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质量[5]。

第二,从创新活动的本质理解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实践性特征。创新是人类特有的行为活动,创新的本质是具有明确目的性和结果导向性的人的创造性实践行为活动。富勒指出:“知识是宝库,但开启这个宝库的钥匙是实践。”一方面,技术发展与技能形成依靠实践。相对理论型或复合型创新人才(强调智力特征和独特的个性),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归属于应用技术创新人才范畴[6],更加强调技术技能应用实践能力及产品改造革新能力。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技术发明创造与技能精进发展都离不开实践,“实践”对技术革新与技能形成至关重要[7]。另一方面,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发展也以解决实践类问题为主要目的,严格意义上讲,任何没有实践意义的“创新创造”都不应归为技术技能创新,实践性是检验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必要特征。

第三,从技术发展的本质强化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技术性特征。技术哲学指出,科学和技术属于两个不同的体系,遵循着不同的发展逻辑,有着不同的内在知识表征和知识构建方式,发明创造知识体系和思维体系更接近“技术”而非“科学”,即本质上不存在“科学”发明(科学只有“发现”),只有“技术”发明。相对科学而言,技术具有先验性和经验性,单纯把技术技能作为理论的实践化过程,必然会使技术技能人才发展走向偏差。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技术发明创造过程,不仅仅是将科学知识转向实践应用的过程,技术本身所具有的系统性、客观性、规范性和目的性等独立的本体特征,为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提供了理论指导。

第四,取得技术创新成果是评价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重要指标。从技术技能人才发展环境、实践问题源头和培养目的性来讲,能够取得创新成果并将成果应用于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是仲裁和认定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根本指标。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脱离创新目的性,不仅会偏离创新人才的本质内涵,还将失去天然的创新驱动力。总之,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是以技术技能见长、能灵活应用技术技能解决实际问题并推进技术创新或技能革新的人才[8],其中知识与技能的贯通性、创新的实践性、技术发展的独特性是理解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内涵的过程性指标,技术创新成果的取得是评价的结果性指标。

(二)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价值

培养发展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具有重要价值,是顺应职业教育改革发展趋势和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目标的外在体现,也积极回应了新技术革命和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提出的新挑战。

第一,缓解技术技能人才供需矛盾。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相关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底,我国技能人才总量超过2亿人,占就业人员总数超过26%,其中高技能人才为6000万人,仅占就业人员总量的8.04%。从结果来看,我国劳动者总体素质偏低,位于技术链低端的从业者众多,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缺口较大[9],职业教育人才供给与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包括高级工、技师、高级技师)需求存在差距。培养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能工巧匠、大国工匠,是缓解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供需矛盾的重要途径。

第二,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人工智能技术塑造的新型产业集群,以及传统智能制造产业的转型升级,对从业者理论知识和实践操作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如果没有足够数量和质量的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作为支撑,将会失去新技术、新应用的推广和新业态、新技术产品的落地[10],产业升级发展所需的核心技术和设备等面临着“卡脖子”问题[11]。这就要求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瞄准技术变革和产业优化升级方向,培养具有创新能力并勇于创新实践的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填补现代产业体系中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空缺,为产业转型发展提供人才和技能支撑。

第三,加快推进技能强国建设进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主要依赖于职业教育体系,这是由职业教育发展特点与人才培养目标决定的[12]。英国、德国等发达国家纷纷加快职业教育改革,通过颁布技能人才战略推进技能强国建设进程。2021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印发的《“技能中国行动”实施方案》开篇指出,“技能人才是支撑中国制造、中国创造的重要力量”[13]。目前,我国已经建立起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职业教育体系,也具备大规模培养技术技能人才的能力[14],这就要求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提高职业教育人才培养层次,培养数以亿计的高素质劳动者和技术技能人才,推进技能强国战略目标的实现。

第四,积极服务于创新驱动发展战略。2021年公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强调要坚持创新驱动发展战略[15]。职业教育是国家技术创新驱动发展的基础性支撑,其发展水平决定着技能劳动力素质和供给水平。提高职业教育服务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能力水平,要求加强创新型、应用型、技能型人才培养,壮大高技能人才队伍,激发技术技能人才的创新活力,以增强国家核心竞争力和科技创新能力,回应职业教育强国和人力资源强国建设目标。

二、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多重困境

近年来,我国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在理论研究和实践推进中取得了显著成绩,但也必须认识到高层次、创新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仍面临多重困境,要从创新人才发展特征与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目标的双重视角出发,关注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评价与发展存在的问题。

(一)培养标准不明确,培养层次有待提高

第一,培养标准不明确,对技术创新本质的关注不够。技术技能人才发展有其特有的规律,必然要求其培养路径适应这一规律,这不仅要求建设相当数量的应用型本科与职业本科,还要求这类高校转变培养思路。但我国应用型本科院校数量不足,从高职院校升格发展起来的优质职业本科数量较少,截至2021年,我国有高职院校1486所,而本科层次职业院校只有32所[16],且办学历史较短、办学实力相对薄弱,难以承担起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重任。加之技术哲学发展较晚,对“技术”的本质认识不清晰,在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理论和实践二元辩论中,忽视了对更重要的技术本质的追寻。二是职业本科人才培养特点不显著。职业本科人才培养理念、方案、方法、路径等,要么狭隘地延续了职业专科人才培养模式,要么直接“复制照搬”普通应用型本科人才培养标准,甚至在与普通教育本科竞争中人才培养目标向学科建设与学术研究方向强化[17],难以发挥技术技能人才的独特优势。三是长期以来,我国高等教育被定位于培养拔尖理论创新人才[18],对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针对性明显不足,与“知识型”创新人才培养相比,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缺乏更高层次的培养主体。

第二,培养层次有待提高。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要求培养不同层次类型的创新人才,其中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在服务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中占据重要地位。2021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的《第三季度百城市公共就业服务机构市场供求状况分析报告》显示,市场对具有技术等级和专业技术职称劳动者的用人需求较大,而我国现存劳动力的技能水平很难完全胜任现代化岗位的需要,高水平技术技能人才数量不足与质量不高的结构性短缺问题突出,专业技术职称的求人倍率均大于1[19]。一是现阶段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基本依赖中高职院校主体的培养实践,缺乏更高层次的“技术技能创新学科”源头性的人才培养研究和实践,技能人才培养水平被局限在专科层次,难以满足经济转型升级对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20]。二是新工科发展缓慢,缺乏科学的新工科人才培养发展体系[21];具有职业教育特色的围绕职业岗位而构建的职业学科知识体系缺失,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成为无源之水[22]。此外,尽管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但以“普职分层”取代“普职分流”现象并不少见,“重学历、轻技能”、重学科知识轻实践创新的现状依然制约着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发展。

(二)评价体系不完善,技术创新导向不足

第一,评价标准不完善,人才分类评价不足。技术技能人才评价体系既存在职业资格、技能等级、职业能力等评价标准不健全,也面临着技术创新与集成能力、自主知识产权与技术突破、成果转化与产业发展贡献等评价指标不明确的问题。在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评价中,“科研形式主义”不乏存在,表现在评价指标上存在趋同性和学术化倾向(如论文数量、代表作数量、影响因子等的偏重),评价标准重数量指标、轻质量贡献,缺少对技术应用、创新实践、技术创新成果转化等影响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可持续发展的科学评价。换言之,拔尖创新技术技能人才评价指标偏重于现有范式下的短期考核,缺少范式突破所需的长线评价和开放性评价思维,更缺乏从“0到1”创新早期成长所需的正向反馈[23],以及对技术技能型创新人才生涯发展的长效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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