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4.0”战略下的职业教育发展：路径、特点及趋势

摘 要 “泰国4.0”战略规划了泰国经济转型的蓝图，但泰国面临着劳动力供给乏力、适龄青少年停学产生教育浪费等情况，大力发展职业教育为经济发展提供人力支撑成为泰国政府的首要选择。因此，泰国按循证逻辑进行职业教育规划、加强数字化程度、重视培养师生实践和道德素养以及倡导服务社区四条主要路径发展职业教育;呈现出初级循证教育、数字化、融入社区三大特点和以提质增效为重点的发展趋势，其独具特色的发展方式能为我国职业教育发展带来启发，也为我国与泰国在职业教育领域加强合作提供了参考。

关键词 “泰国4.0”战略;职业教育;发展路径;发展特点

中图分类号 G719.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2）12-0069-06

随着以“智能化”为基调的第四次科技革命的到来，世界各国纷纷制定“工业4.0”计划①，为本国规划第四次科技革命的蓝图。泰国也于2016年提出“泰国4.0”（Thailand 4.0）战略，旨在推动泰国经济迈向“创新驱动新经济”的“4.0”模式，将泰国打造成东盟地区领先的数字商业中心[1]，为国家带来稳定、繁荣和可持续发展。泰国政府意识到实现“4.0”战略的关键在于人力资源的开发，将进行教育改革作为首要议程，开展了以价值为基础、创新为导向，注重提高泰国公民在STEM（科学、工程、技术和数学）和外语方面的能力，以培养公民满足市场需求的职业技能为目标的教育改革。

一、“泰国4.0”战略下的职业教育发展动因

泰国21世纪的经济呈现出“经济结构尚未完全由创新技术驱动，农业和服务业的生产率相对较低，劳动力不能满足劳动力市场需求”的总体形势[2]。经济转型现实需要与劳动力供给困境的矛盾，以及适龄青少年停学造成教育浪费，迫使泰国将发展职业教育作为人力开发的重要着力点。

（一）经济转型的需要

融入第四次科技革命浪潮，实现经济转型是“泰国4.0”战略的主线，主要包含三个关键维度。一是从生产商品转向创新产品;二是从关注生产部门转向更多关注服务部门;三是从以工业部门带动经济转变为以创新思想、技术来驱动经济发展[3]。创新型、高科技人才是抢占第四次科技革命桥头堡的关键，但并非所有国家都具备相应的培养能力。泰国人力资本发展水平较低，职业教育以培养技能工人为主[4]。此外，泰国受自身全盘式开放的对外经济策略影响，形成了由外国企业与资本主导的依附型产业扩张模式[5]，这导致其产业转型受困，在全球价值链中处于低端位置。因此，泰国发展“工业4.0”的关键是加快培养高素质劳动者和技术技能型人才。除此之外，“泰国4.0”战略提出了十大目标产业，其中既包含新一代汽车制造、智能电子等五大泰国传统优势产业（First S-curve），又包括自动化与机器人、航空与物流等五大未来产业（New S-curve）[6]。发展十大目标产业面临大量人才缺口，泰国职业教育需要对其提供人力资源支持。最后，当前泰国的基础设施不利于创新型经济的建设和发展[7]，网络基站尚未实现全覆盖，基础设施还有很大建设空间，这也需要大量技术技能型人才。

（二）学龄青少年停学造成教育浪费

泰国实行9年义务教育，根据泰国教育部的统计数据，2020年小学阶段在校生人数达到全部学龄儿童（6～11岁）的98.43%，初中阶段在校生人数占所有适龄青少年（12～14岁）的95.11%，而高中阶段（包括职业高中）在校生人数只占全部适龄青少年（15～17岁）的79.32%[8]。近20%的适龄儿童在义务教育结束后停学或辍学，这不仅造成了教育资源的浪费，也影响了人力在劳动力市场的投入，甚至引发社会问题。除此之外，泰国还面临着劳动力人口老龄化的困境。泰国《十二五规划》（2017-2021）指出，自2014年起泰国的人口红利已开始消失，2021年将迈入老龄化社会。目前，泰国尚具备58.9%的生产性劳动力人口（20～59岁），但到2044年，这一年龄人口所占人口总数比例将降至50%以下。在劳动力人口减少的情境下，20%的青少年停学无疑会让泰国劳动力市场的困境雪上加霜，发展职业教育成为泰国的当务之急。

（三）劳动力供给的困境

泰国的劳动力市场与学校教育人才培养之间发生错配，造成了泰国劳动力市场的供给困境。首先，就数量而言，泰国职业教育毕业生人数无法满足其劳动力市场对职业工人的需求。根据东部经济走廊（EEC）统计数据，2017-2021年，泰国东部三省职业教育学习者人数只有119243人，还面临着56282人次的劳动力缺口[9]。其次，泰国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毕业生人数比例失衡，出现学士学历供过于求，而职业技术人才短缺的情况。2010年，泰国普通高中学生与职业高中学生的比例为6436，2015年是6931，2020年该比例为6535[10];且大量泰国职业高中毕业生选择进入高等教育继续深造，而非立刻进入劳动力市场。这种情况加剧了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毕业生比例的失衡[11]。泰国国家统计局2017年1月份的劳动力调查总结显示，高达16万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失业，失业率为1.9%，在以受教育程度划分的失业群体中比例最高;而受过中等以上教育（普通高中和职业高中）人群的失业率为1.5%[12]。最后，就质量而言，当前泰国中高级工程师短缺，技术人员技能单一，无法使用具有新技术的工具。泰国无论在产品还是在生产方面都缺乏设计和制造领域的创新型工程师[13]。

二、“泰国4.0”战略下的职业教育发展路径

（一）循证制定职业教育发展规划

循证教育就是将个体教与学的专业知识与外部系统研究中可以获得的最佳证据相结合[14]。泰国职业教育委员会（以下简称“职教委”）以循证逻辑为遵循，通过三项措施进行顶层设计。一是与东部经济走廊委员会合作，开发区域内人力资源。双方联合制定《东部特别开发区的人力发展计划（2017-2021）》（以下简称“计划”），培养和发展区域内具有技术和创新能力的人才[15]，形成“校地联动”的良好发展模式。“校地联动”被认为是解决职业教育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不协调问题的有效发展模式，能够使职业教育与区域发展相融合，有效驱动区域经济增长，让职业教育在跨界协同中与区域经济共生发展[16]。二是延续使用被证实有效的措施[17]，逐步建立了六大职业劳动力生产发展协调中心。2017年，泰国职教委首先在东部和南部建立了职业劳动生产发展协调中心，旨在培养创新型劳动力，支持该地区的经济发展。在取得卓有成效的管理结果后，泰国职教委又相继在中部、北部、东北部和南部成立了4个职业劳动力生产发展协调中心[18]。三是积极发动学界研究力量，以更为严格的循证研究方法，提高政策制定的科学性。2017年10月18日，泰国职教委发表了综合研究报告。该报告由研究工具评估专家、职业教育院校高级管理人员、学者以及职教委工作人员等多元研究主体完成，采用描述性统计和内容分析的研究方法，对2014-2016年间100份有关泰国职业教育辍学问题的学术论文进行分析，为职教委制定减少学生辍学的项目提供指导[19]。

（二）提高职业教育系统数字化程度

“泰国4.0”战略的主要目标之一是将泰国打造成东盟地区领先的数字商业中心，促使国家过渡到数字化社会。职业教育领域也积极提升数字化程度，通过建立数据库提高管理效率，利用数字平台实现资源共享，扩大职业教育机会，并积极利用数字媒体对职业教育进行正面宣传。

首先，泰国通过建设各种全国性数据库以提高职业教育管理效率。目前，泰国已经建立起全国性的职业教育教师信息系统、学生能力数据库以及东部经济走廊对10大目标行业劳动力供需的双边统计数据库等。2017年，泰国职教委设计了测试学生工作状态的监控系统[20]。2018年，泰国教师委员会与职教委和私立教育委员会三大机构共同建立教师和教育人员信息系统[21]。2020年，泰国职教委又与劳动部共同开发了学生数据库管理系统，创建能力信息数据库（Capacity）[22]。其次，泰国职业教育使用数字信息技术实现学习资源共享，扩大职业教育机会。如职教委与诗琳通公主（Maha Chakri Sirindhorn）的项目办公室合作制作电台广播节目（R- RadioNetwork），为农村地区和弱势群体提供职业教育学习的机会。另外，职教委与卫星远程教育基金会共同主办电子学习系统（eDLTV）项目，也已开发完成1300个专题资源[23]。最后，泰国还积极利用数字媒体等技术对职业教育进行正面宣传以重塑职业教育形象。截至2020年，职教委已经利用媒体、视频、公关广告等制作了50件作品，对职业教育进行正面宣传[24]。

（三）注重培养职业教育师生实践能力及道德素质

由于技术和创新型职业人才需求的扩大，泰国加强了对劳动力的开发，鼓励年轻人选择职业教育，但2020年泰国普职比依旧停滞在6535，远低于教育部5050的预期目标[25]。泰国职教委对职业教育学生辍学问题的研究报告发现，除家庭因素、教育机构因素等客观因素外，学习成绩差、旷课、怀孕、吸毒、赌博和游戏成瘾等学习者自身因素是职业教育学习者辍学率高的主要原因。因而，泰国非常注重培养职业教育学习者的道德素质。一是组织开展了各种德育活动，如泰国职教委组织开展的纪念国家宗教研究所活动以及修复校舍等志愿者活动[26]。通过活动培养职业学习者的核心价值观、道德、伦理、纪律以及社会责任感，同时在活动中锻炼学生的实践能力。二是以德育绩效为标准，评选出职业教育示范校[27]。2017年，泰国评选出46所双重制职业教育示范校[28]。2020年，泰国职业教育德育示范校的数量已经达到110所。对职业教育师资的培养也是泰国职业教育发展的重点，泰国开发了多个职业教师专业发展培训项目，这些项目最突出的特征是重视对教师实践技能的培养。为了适配“泰国4.0”战略，泰国职教委与教师专业资格认证机构合作，开发了职业教育教师知识技能4.0项目（UPGRADE），通过在线课程，让教师学习前沿理论并在工作场所锻炼专业技能，发展职业教师专业知识技能[29]。该项目包括在工作场所历练专业经验提升职业教师能力的课程，教师通过在工作场所中获得的实践经验，提高对工作制度认识和理解的程度，并通过对技术目标的操作体验，提升自身专业知识和技能。

（四）倡导职业教育服务社区

泰国将职业教育服务社区看作是创建学习型社会的重要环节。为使职业教育更好地为当地社区服务，泰国组织了职业学习者的志愿者活动、职业教育进社区等活动。另外，各类职业教育机构还根据自身特色结合社区实际情况开发合作项目。第一类是常规的志愿者活动。如泰国职业教育委员会牵头开展了“职业价值创造计划”的志愿服务活动。第二类是直接建立职业院校与社区之间的联系机构，如由职业教育委员会创建的面向社区的“维修中心”（Fix it Centre）。该机构除了开展常规的职业教育进社区活动，还会在灾害发生后组织师生援助当地居民。2020年，泰国南部遭遇洪灾，便有79个“维修中心”参与了社区援助活动，帮助受灾人民维修被损坏的建筑物、维护被洪水损坏的设备等[30]。第三类是以项目形式与社区开展合作。如以提高水资源利用率为目标的“Chonlakon”项目，该项目以社区为基础的水资源管理项目，通过职业教育与社区的联结，以可持续的方式解决贫困问题，内容主要包括创建学习中心以及开发相关课程[31]。

三、“泰国4.0”战略下的职业教育发展特点

在“泰国4.0”战略的牵引下，泰国职业教育资源配置进一步优化，数字化技术在教学与管理中更加普遍，质量保障体系逐渐完善，公民受职业教育的机会更加平等。总的来看，泰国职业教育发展呈现出三方面特点。

（一）初级循证教育：泰国职业教育改革逻辑

“泰国4.0”战略发布后，职教委积极利用国际上已被证实有效的教育证据，相继设立了六大职业教育发展中心，形成“校地联动”的发展模式;同时，组织相关利益群体，对职业教育相关研究进行综述，以研究综述的形式获取最佳教育实践证据，指导政策制定，呈现出初级循证教育的特征。循证教育提倡在严格的教育改革中使用已被确证的计划和实践，加强决策的科学性和有效性。但泰国职业教育所采用的证据多是基于相关领域的有利发现或理论得出的专家意见，缺少精心设计的随机对照实验或准实验，按美国有效教育策略中心（What Works Clearinghouse）对教育证据的分类标准，属于低水平证据[32]，因此泰国职业教育改革尚处于循证教育实践的初级阶段。尽管泰国的官方政策文件中没有明确提出以“循证教育”理念为指导思想，但其政策制定的过程体现出对有效教育证据的重视。依据循证教育的逻辑，泰国职教委确定了“泰国4.0”战略下职业教育的发展方向，细化了职业教育的管理机制，初步构造出基于证据的“泰国4.0”背景下的职业教育发展框架，有利于应对泰国国情下复杂、多样、持久的教育问题。在此背景下，泰国职业教育逐步实现与地区经济发展的融合。根据东部经济走廊统计数据，泰国东部三省2017年职业劳动力需求与职业学习者之间的差值为21234人，之后逐年减少，2021年差值仅为3003人，劳动力市场得到了有效补充[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