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语境下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时代议题、历史难题与当下解题

摘 要 行业高职院校是我国教育体制改革的历史性产物，占据高等职业院校“半壁江山”。培养符合行业需求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提升核心竞争力，实现类型语境下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是行业高职院校的时代议题。现阶段行业高职院校要破解传统发展过程中治理体制责权不清、办学类型定位不准、人才培养能力不适的历史难题。为实现高质量发展目标，行业高职院校应实施协同治理，建立责权分明机制；精准定位，建立类型鲜明的体系；终身服务，建立资源透明的育训桥梁。

关键词 类型教育；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议题；难题；解题

中图分类号 G71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2）25-0012-07

2021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到2025年，职业教育类型特色更加鲜明，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基本建成，技能型社会建设全面推进”。2022年4月，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通过，明确了职业教育是与普通教育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教育类型。在步入高质量发展的新时期，类型特色鲜明成为我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新诉求[1][2]。占据高职院校“半壁江山”的行业高职院校，因为其本身的“行业性”特征，相对于普通高职院校，在管理体制、治理理念、办学定位和人才培养模式上更有特色。但是，目前行业高职院校存在管理边界不清、类型定位不准等问题，使其在人才培养特色、服务行业发展能力等方面并未彰显出应有优势。本文在已有研究基础上，通过解读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内涵和价值，解析问题和困难，建构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的解题框架，以期为推动行业高职院校进入高水平院校行列提供理论注解和实践依据。

一、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的时代议题

（一）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内涵

一是何为行业高职院校？“行业”（industry）也称“产业”，一般指国民经济的分类。我国《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与代码》（GB/T 4754-2011）对“行业”的界定为，“从事相同性质的经济活动的所有单位的集合”。目前，我国行业共分为20个门类、97个大类、473个中类和1380个小类[3]。高职院校是我国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高等”和“职业”双重属性，即高等职业院校既是高层次的职业学校（包括专科和本科），也是具有职业教育“类型”属性的高等学校（不同于学术教育）。目前，我国高职院校的人才培养目标定位是高素质技术技能型人才和部分工程型人才，可以统称为应用型人才。行业高职院校是从办学和管理主体区分的高职院校中的一种，其是特殊历史阶段国家根据行业发展及经济需要设立的，由相关部委管理，后在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改革中改为由行业厅局部门管理的高职院校[4]。从规模上看，行业高职院校占高职教育的一半以上，1980年，我国行业企业举办的职业院校占当时职业院校总数的80%[5]；截至2019年，全国高职院校中，办学主体是省级行业厅局的占比仍超过50%[6]。从办学功能来看，行业高职院校围绕行业发展，不仅举办学历教育，同时，还承担行业从业人员职业培训的职责。

二是何为高质量发展？“质量”是与“数量”或“规模”相对应的一个词，“质量发展”往往意味着对一味追求数量增加和规模扩张路线的反思，意味着发展方式的转变和模式的转型。党的十九大首次提出了“高质量发展”的表述，表明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高质量发展的根本在于经济活力、创新力和竞争力的提升。高质量发展集中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新发展理念：“创新”是高质量发展的第一动力，“协调”是其内生特点，“绿色”是普遍形态，“开放”是必由之路，“共享”是根本目的[7]。从本质上讲，高质量发展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量变”到一定阶段，从单纯追求经济效益向追求经济、社会、环境等多种效益兼顾道路的转型，其根本目的是为了实现经济效率与社会公平的平衡，是要更好地处理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的关系，从而实现绿色、公平和可持续发展。

三是何为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教育质量有“相对教育质量”与“绝对教育质量”的区分：相对教育质量是以一定标准衡量的好的教育；而绝对教育质量则仅指好的教育。适应性和服务性作为高等职业教育的基本属性所彰显的质量观是一种以一定外在标准来衡量的职业教育优劣程度，很明显它是一种“相对质量”。从标准上讲，高等职业教育需要把外部服务对象的质量标准转变为内部标准，才能提供“高质量”的服务，其外部质量与内部质量是“手段—目的”的关系；从价值取向上看，随着技术的发展和生产组织方式的变革，高等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将逐步实现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其质量追求将逐步走向内适与外适的平衡[8]。可以说，高职院校的高质量发展就是其不断对标外在标准，同时协调外部适应性与学生内在发展之间关系的过程。因此，所谓“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是指具有行业背景的高职院校在应用型人才培养过程中，不断提升发展适应性，以服务产业健康持续发展为己任，以行业人力资源开发要求为目标，以高质量发展理念为指导，发挥行业教育资源优势，坚持立德树人，培养能为行业企业服务，具有可持续发展能力的高素质技术技能型人才的过程。

（二）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特征

行业高职院校在长期办学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办学风格和发展方式，在价值取向、办学目标、人才培养方式等方面自成体系[9]，具有鲜明的办学特色。

1.实施主体的协同性

“跨界性”是职业教育在办学模式方面区别于普通教育的根本特征，这是由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目标定位所决定的。对于应用型人才而言，包括静态常规工作处理经验和处理不同情境各种问题特定方式的“现场工作能力”（living laboring capacity）[10]，这一能力的习得依赖于在真实工作环境中的大量实践练习。行业高职院校在管理体制方面的优势为其人才培养提供了产教融合的先天优势，人力资源开发需求和管理上的隶属关系是跨越校企合作利益羁绊的关键基础，高质量的行业高职院校在办学过程中能够从行业企业中获得充足的设备、师资等方面的教育资源支持，在育人过程中，能够发挥学校和行业企业的“双主体”作用，行业企业能够深度介入育人过程，在人才培养目标制定、课程开发、课程实施以及学生评价等方面形成协同共赢的局面。

2.服务定位的确定性

区域性是职业教育服务对象的基本特征，为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是职业教育的基本责任，也是职业教育实现自身价值的基本前提。对行业高职院校而言，其存在的首要价值是服务行业企业，为特定行业企业培养高素质应用型人才，这是行业高职院校办出特色，增强“适应性”的根本要求。可以说，行业高职院校的“区域性”就是其服务行业的特殊性。高质量的行业高职教育必须不断提高其服务对象的确定性和针对性，立足教育，服务行业。泛化的服务对象将使行业高职院校失去特色，同时也会丢掉其对行业企业的吸引力，从而失去其在服务行业企业中的独特价值。

3.服务方向的引领性

从国家层面讲，我国职业教育发展的整体水平不高、对社会结构和生产方式变革的适应能力不强是目前职业教育吸引力不足的主要原因，也是其质量不高的根本表现，因此，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是我国经济社会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对职业教育发展的整体性要求。但是，区域经济以及产业发展不均衡性是不争的事实，部分产业的落后也可能会出现职业教育办学不适应的情况。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而言，不管是服务先进行业，还是相对落后的“待转型”行业，除了常规应用型人才培养，行业高职院校都需要充分发挥其办学资源方面的优势，发挥行业企业“技术研究中心”“创新基地”“人才孵化基地”的功能。在服务方向上，从“适应性”走向更高阶段的“引领性”是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

4.服务时效的终身性

科技发展的加速度态势让传统学历职业教育的优势不断消逝，预测新的专业和相关技能需求变得越来越困难[11]，职业院校所培养的“一技之长”越来越不能适应技术迭代背景下工作岗位的调整与变革，职前、在职以及转岗培训将成为职业教育的重要功能。许多高职院校在师资、实训条件等方面很难满足企业人力资源开发的需求，为企业提供高水平的员工培训成为衡量高等职业教育质量的重要指标。而许多行业高职院校在历史上曾是相关行业内部的“培训部”，他们一直都有为行业企业培养员工的传统。新的历史条件下，在办好学历高等职业教育的同时，发挥教育资源优势，为企业人力资源开发提供“终身服务”不仅符合行业高职院校的利益，也是行业企业实现转型升级的关键。

（三）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价值

行业高职院校作为高等职业教育中的主力军，其高质量发展对于高等教育整体质量提升和我国经济持续健康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和价值。

1.培养可持续发展能力，促进学生人人成才

为更好地服务行业企业，在行业企业向“工业4.0”转型升级过程中，“为人而发展技术”已经成为新技术革命的核心思想[12]。以高质量发展理念为指导的行业高职院校，不仅要关注学生初次就业能力的培养，也必将关注学生通用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培养，这样才能在与机器的合作中发挥人类所特有的优势。行业高职院校的高质量发展将在培养“又红又专”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促进人人成才、个性发展的社会主义教育实践中走出自己的“类型”之路。

2.优化高等教育结构，助力技能社会形成

从知识能力结构上看，人才可以分为研究型、工程型、技术型和技能型四类。一般而言，经济社会的健康发展需要的人才结构是金字塔形的。长期以来，我国高等教育都面临着结构调整的压力，如何促进多数高校向应用型转型，培养更多的应用型人才是高等教育改革的重要任务。作为高职院校的“半壁江山”，行业高职院校的高质量发展有助于提升高等职业教育的吸引力，彰显职业教育的“类型”特色，从而不断推动高等教育的结构优化，助力技能型社会建设。

3.培养高素质应用型人才，推动产业转型升级

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是生产方式转变下产品质量的持续提升，这一关键离不开高素质应用型人才的培养。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主要从两个方面推动产业转型升级：一是为企业人力资源开发提供高质量的职业教育和在职培训，满足企业对高素质应用型人才的需要；二是通过深度参与行业企业技术变革、科研开发、技术标准制定等，准确把握行业企业新工艺、新技术和管理中的新要求，为行业企业提供技术服务，引领行业发展。

二、行业高职院校高质量发展的历史难题

行业高职院校内涵特征的不断演进表明行业高职院校是改革开放的产物。自改革开放之初职业教育起步开始，由行业企业举办的职业院校就占到了当时职业院校的大部分。以江苏省为例，截至2016年底，江苏省共有高职院校89所，其中具有行业背景的46所，占全省高职院校的52%，且其每年的招生计划占招生总数的比例超过了60%[13]。可以说，我国高等职业教育的发展进程就是行业高职院校的发展史。在这个进程中，行业职业技能培训从职业教育的重点到与学历教育的分化再到结合的不断演化，决定了行业高职院校内涵的变化，也决定了行业高职院校办学理念和定位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向高质量发展的必然，但也造成其至今仍然存在诸多历史性难题。

（一）治理体制责权不清

因为历史原因，行业高职院校一直实行的是“双重管理体制”，即教育教学由教育行政部门管理，人事调配和基建经费管理等由行业厅局部门负责，这种分工易出现业务、行政、后勤保障等内部管理的权限边界不明确、义务和责任不清晰。

一是行业厅局部门参与学历教育的内驱力不足。不管是学历教育还是职业培训，都需要及时了解行业产业的发展趋势并获得相关资源，但是“双重管理体制”使行业厅局部门在权责分工上更为关注职业培训，认为学历教育并不是其所管辖的范围。虽然省级层面对照国务院职业教育工作部际联席会议建立了职业教育工作部门联席会议制度[14]，希望加强各厅局之间的沟通交流，但是，其组成局限于教育厅、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经济和信息化厅、财政厅、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农业农村厅、省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省税务局、省扶贫开发局9个部门，仍有大部分行业厅局未参与其中，造成行业厅局部门参与学历教育的话语权不足，内驱力缺失，对行业高职院校学历教育支持力度不够，在产教融合和校企合作中难以发挥作用，行业资源得不到充分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