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理论视域下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学术问题意识形成初探

摘    要：博士生是我国高校教师队伍的后备军。人文社科类博士生是社会新思想的创造者，其学术水平高低影响着我国高等教育的质量和社会发展水平。不少人文社科类博士生表示，在做研究时找不到好的学术问题，缺乏学术研究的问题意识。那么，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应如何找到好的研究问题？哪些因素可能影响博士生的学术问题意识？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为此，文章基于冲突理论，根据以往的文献，结合深度访谈资料，分析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学术问题意识形成中存在的问题。深度访谈对象来自于不同专业、不同层次院校的9名人文社科类博士生。研究发现，存在5类冲突制约人文社科类博士生的学术问题意识形成，分别为实践性与理论性的冲突、学理性与时政性的冲突、东方与西方文化价值观的冲突、实用主义与理想主义的冲突，以及个体与环境的冲突。因此，文章分析了这5类冲突对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学术问题意识形成的影响机制，并提出了相应的调节方案。

关键词：冲突理论；学术问题意识；博士生培养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4107（2024）12-0001-06

一、问题提出

国家间的竞争，本质上是人才的竞争，谁拥有一流的人才则必将在激烈的社会竞争中取得主导和优势[1]。博士生作为推动社会创新与发展的重要力量，对其的培养不容忽视。

如何更好地培养博士生？学者马陆亭指出，博士生培养目标的核心和重点应是训练博士生创新性地开展研究工作并产出创新成果[2]。学者蔡丽华提出，科学研究作为创新成果的一大表现，其第一关便是确定好研究问题。能否确定一个好的研究问题，将关系着科研是否有价值、有多大价值，也决定着研究的成功与否[3]。同样，哲学家K.波普尔（K. Popper）也认为科学研究始于问题和能够善于提出问题，这是进行科学研究的起点[4]。

苏格拉底曾说：“问题是接生婆，它能帮助新思想的诞生”[5]。学者岳花艳也指出，教育的真正目的就是让人不断提出问题、思考问题[6]。什么是问题意识？安徽师范大学姚本先教授认为，问题意识是指学生在认知活动中意识到一些难以解决、产生疑惑的实际或理论问题时产生的怀疑、困惑、焦虑，并进一步探究的心理状态，这种心理状态能促使学生积极思考，不断提出问题，使得问题意识明朗化[3]。此外，问题意识还主要指学生的一种积极思考倾向，一种敢于发现问题、提出问题、阐述问题的自觉的心理活动[7]。同时，问题意识也是提出问题的先验和前提。

同样，学术研究中的问题意识也是科学研究者认知活动的基石，是创新思维的关键，更是研究问题提出的前提[8]。北京大学陈学飞教授将学术问题意识置于人才培养目标的首位[9]。作为学术创新的突破口，强烈的问题意识是思维的动力，能够激发并促使人们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郝清杰研究员表示，增强和培养问题意识对开展理论研究攸关重要[1]。养成学术问题意识，便是养成了一种学术感觉。

那么，什么是学术研究中的问题意识？首都师范大学劳凯声教授指出，学术研究中的问题意识主要有发现问题、界定问题、综合问题、解决问题、验证问题5个环节，并包含在研究意识当中[10]。学者于洪卿指出，科学的问题意识应该具有真实性、价值合理性、批判性和创新性等特征[11]。

如何培养学术研究中的问题意识？四川省教育科学研究院王真东研究员提出了如下的培养方案，即激发与强化学生的“好奇心”，充分发挥学生的想象力，积极培养学生的质疑精神与思维方式，为学生营造适宜的问题意识的培养环境等[12]。

综上所述，培养学术研究中的问题意识至关重要。然而，从现实情况来看，目前，我国人文社科类博士生的学术问题意识形成依然存在诸多问题。文章在前期进行了大量的扎根研究与访谈，每次与人文社科类博士生交流时，都会听到他们对有关研究问题难以形成而产生的抱怨。同时，不少人文社科类博士生也表示，对博士期间的培养环节满意度较低。袁本涛等人发现，博士生对平台的资源和质量的满意度较低[13]。陈洪捷等人发现，博士生对课程教学的满意度最低，对国际学术交流机会表示满意的比例较低[14]。高玉建等人发现，博士生对奖助体系、导师指导、考核评价和学术交流的意见较多[15]。J. C.西恩（J. C. Shin）等人发现，博士生对课程的满意度受其个性特征、动机，以及社会环境因素的影响，博士生进入学术界的动机与其对课程的满意度成正比[16]。

为此，文章试图探索到底哪些因素可能影响人文社

科类博士生学术问题意识形成，采用了深度访谈的方法，并利用冲突理论对其进行梳理和归纳，总结出影响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学术问题意识形成的影响因素及其分类，并提出改进建议。

二、理论框架

“冲突”在《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中的解释是：对立的互不相容的力量或性质（如观念、利益、意志）的相互干扰[17]。L.科塞（L. Coser）在《社会冲突的功能》（The Func-

tions of Social Conflict）中将“冲突”定义为“有关价值、对稀有地位的追求、权力和资源的斗争”[18]。冲突的本质是不同要素和主体之间关于理论、本质及话语主体所持对立的价值观念的不同[19]。冲突无处不在，不仅存在于个人层面，如个体的认知冲突，也存在于如学校、公司、企业等中观层面。此外，冲突也存在于国家、社会等宏观层面。

不同层级的冲突，其具体表现不尽相同[20]。在宏观领域，存在各种阶级势力之间的博弈，众多社会现象的背后，存在着各层社会力量的互相控制与抵抗、妥协与调和[21]。在微观领域，存在的认知冲突是指个体在认知发展过程中，当原有的认知结构与现实情境不符时，其心理上所产生的矛盾。如个体在面对新知识与新问题时，若发现用自己已有的知识或经验无法解决或不一致时，便会产生认知冲突[22]。

不管是哪一层级的冲突，都具有两面性。适度的冲突可以使主体系统更加高效，而过分、过度的冲突则会导致整体的失衡。应同时考虑冲突的积极性与消极性，并且不应把“冲突”看作是社会生活中的偶然现象[23]。冲突导致变化，变化的好坏关键在于人们怎样去引导和转化。

冲突往正向还是负向转化，取决于如下几个要素。首先是冲突对立双方的态度。当冲突爆发后，对立主体间怎样处理冲突是关键因素。若彼此一味指责对方是导致某事件的祸首，那么冲突就容易向消极方面转化。其次是有一个完善健全的冲突调节机制至关重要[24]。最后取决于冲突的频率与激烈程度。偶尔发生且较温和的冲突有一定的积极意义，能使主体间的联系更紧密。反之，若积攒的冲突一旦爆发，则必定异常激烈，其后果多半会对系统造成严重破坏。

什么是冲突理论？冲突理论是研究社会关系的一种范式[25]，是解释社会问题的一个重要研究视角[26]。其主要关注社会系统中的冲突、不平等及不同要素间的博弈。它认为社会中存在着不同群体、个体之间利益的冲突与矛

盾，这些冲突能够推动社会的变革和发展。

冲突理论的研究可以追溯至19世纪中后期。早期学者十分重视对冲突的研究，把冲突作为研究的中心概念。20世纪40年代，学者的研究中心慢慢发生了转变，从注重“冲突”到注重“一致”，再到“共同的价值取向”，具体表现为美国开始兴起结构功能主义。社会冲突理论的确立基于对结构功能主义理论的反思考量社会因素的冲突理论，即社会冲突理论。早期的冲突论学者只是对结构功能主义进行了一定的补充和修正。直到1975年，冲突论学者R.柯林斯（R. Collins）《冲突社会学：迈向一门说明性科学》（Conflict Sociology： Toward an Explanatory Scicnce）一书的出版，才标志着现代社会冲突理论的真正确立，并把对社会冲突理论的研究从宏观社会扩展到了微观个体。

社会冲突理论强调社会中不同主体间权力、资源和利益的不平等分配，强调社会中存在着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关系的不平等，且这种不平等会引发冲突与紧张的趋势。社会冲突理论探讨社会冲突的起因、动力和结果，以及不同主体间如何通过争夺资源和权力来推动社会的变革与进步。马克思指出，社会的推动源于阶级间的矛盾与冲突，社会变革通过阶级的斗争而实现。此外，社会冲突理论并不仅限于描述社会阶级之间的矛盾，其也关注如种族、性别、年龄等因素的冲突。另外，社会冲突理论还关注社会结构与机构对冲突的影响，是通过研究社会中的权力架构、社会制度与规范，以及他们如何影响和塑造社会冲突的发生和演变的理论。

随后，社会冲突理论又进一步发展到了认知冲突理论。认知冲突理论发源于J.皮亚杰（J. Piaget）的认知发展理论。J.皮亚杰认为，个体认知的发展涉及一种不断追求平衡的机制。当面临超出自身当前认知发展水平的情境时，个体会出现一种认知不平衡的状态，即认知冲突[27]。这种状态激发个体进一步同化或顺应，将新信息与已有图式相联结，或改变调整自己的认知图式以能够接纳新信息，最终将认知带回平衡的状态[28]。 一定的认知冲突有助于刺激个体思维的成长。基于J.皮亚杰的理论，李京浩等人构建了一个名为“认知冲突过程模型”的框架，该模型包括了3个主要阶段：初级阶段、冲突处理阶段及问题解决阶段。初级阶段指认知冲突的触发，学习者开始意识到2种不同的信息存在。之后，随着认知冲突的进一步加深，学习者通常会先感受到存在的异常，然后对这些认知冲突的解决方法表现出焦虑或兴趣，接下来对这些情况进行进一步的认知评估，最终尝试通过不同的方法去解决认知上的冲突[27]。

在社会冲突理论和认知冲突理论的基础上，也有学者对这2种理论进行了整合。其中，最著名的是约翰逊兄弟（D. W. Johnson & R. T. Johnson）提出的关于认知冲突产生与解决的认识论观点。该观点认为，当个体根据自身过往经验且对自己有高度信心时，其认知处于一种冻结状态。然而，当个体面对他人的不同信息和结论时，便产生认知冲突，此时认知被解冻。最后，个体通过与他人交流等，重组结论，找到解决这种认知冲突的新方法，从而解决认知冲突[29-30]。

综上所述，文章认为，在个体层面，人文社科类博士生的学术问题意识属于认知资源的一种，而外在存在的种种影响其认知资源的因素，作为互相对立的要素，在争夺人文社科类博士生认知资源时引发认知冲突，影响了其学术问题意识形成。此外，在中观和宏观层面，人文社科类博士生作为社会的主体之一，与其他社会主体间利益的对立所引发的冲突，亦作用于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影响了人文社科类博士生的学术问题意识形成（图1）。

那么，到底存在哪些影响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学术问题意识的冲突？这些冲突的作用机制是什么？如何才能更好地利用和转化这些冲突？文章将基于冲突理论的框架，结合深度访谈分析，对影响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学术问题意识培养的冲突进行分类和分析，探索其作用机制，并试图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法。

三、研究方法

在基于冲突理论的框架与文献的总结与回归基础上，为了进一步探究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学术问题意识培养过程中各种可能存在的认知冲突及其影响机制，本研究招募了9名来自不同高校的在读人文社科类博士生，并对其进行了一对一深度访谈。9名访谈对象分别来自不同专业，均为中国人。访谈问题主要参考了彭乃霞教授的

《非智力因素调查问卷》和王光明教授的《非智力因素特征调查问卷》[31]，对其以往研究中问题意识的影响因素题项进行了修订。最终，访谈问题主要包括访谈对象对自身个性特质的认识，对读博期间学业、人际互动状况的自评，对过去研究经历中体验到的较好和较差的学术问题提出过程进行回顾，以及自身对学术问题意识、学术问题提出的影响因素看法。表1是访谈对象的背景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