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澳生涯教育的改革动向与价值旨归
作者: 叶曌 张等菊
摘要:生涯教育是为个体未来就业与生活做准备的适切策略,也是应对未来社会风险和全球变革的必然选择。通过分析英美澳近年的政策文本内容,界定生涯教育改革主体、改革实施、改革评估,构建理论分析框架以考量各国在生涯教育目标、经费和实践等方面的改革动向,总结得到“以多元主体、多方合作为价值依托,以重点监督、有效评估为价值保障,以注重质量、追求公平为价值特点”的价值旨归与内生特征。
关键词:英美澳;生涯教育;改革动向;价值旨归
中图分类号:G7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727(2024)08-0089-08
作者简介:叶曌(2000—),女,华南师范大学职业教育学院2022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高职教育、职业教育政策。张等菊(1978—),女,博士,华南师范大学职业教育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职业技术教育、高等教育。
基金项目:2022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一般项目“技能型社会建设背景下职业院校教师企业实践的制度适配性研究”(编号:BJA220256);2024年华南师范大学课外科研金种子培育项目“新质生产力下广东省高职教育数字化标杆学校建设的路径研究”(编号:24XZKA01)
在第四次工业革命和新一轮科技革命的背景下,人力资源跃升为世界各国赢得综合国力竞争、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核心要素,作为高素质高质量人力资本储备的教育也成为全球议题的焦点,而生涯教育便是支撑人力资源加速迭代、适应岗位泛化流变需求的适切策略,是以职业为核心的综合性终身教育。数字技术的强势崛起提供了多元的就业岗位和工作机会,劳动力市场因之波动重组,职业世界呈现复杂化、不规则、不可预测的特征。应对未知世界、提高劳动力群体的就业能力、稳定国家经济和劳动力市场,均离不开生涯教育作用的发挥。面对国际挑战和责任诘问,世界各国相继完善生涯教育体系,实施生涯教育战略升级,深化生涯教育实践改革。英美澳三国在经济、技术、政策环境等方面条件较为优越,其生涯教育的改革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发展趋势。因此,比较探究英美澳生涯教育的改革政策和战略内容,可以为我国生涯教育发展觅求镜鉴。
一、英美澳生涯教育改革的理论分析框架
(一)比较单位的选择及确立
英美澳分布在欧洲、美洲和大洋洲,地理环境、社会历史和宗教文化间具有差异性,但英美澳三国的科技与教育水平先进,生涯教育发展水平较高。因此,选取英美澳作为对比样本,在全球范围内具有显著的代表性。2017年12月,英国教育部出台《生涯发展战略:使每个人的技能与天赋得到充分发挥》(Careers Strategy: Making the Most of Everyone's Skills and Talents)(以下简称《生涯发展战略》),旨在关注每一位学生的生涯成功。2018年7月,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签署《加强21世纪的生涯与技术教育法案》(Strengthening Career and Technical Educa- tion for the 21st Century Act)(以下简称《帕金斯V》),属于联邦层面的职业教育专门法,力图提高生涯与技术教育(Career and Technical Education)(以下简称CTE)的质量。2019年2月,澳大利亚公布“为学生未来而准备”的国家生涯教育战略《未来准备:以学生为中心的国家生涯教育战略》(Future Ready: A Student Focused National Career Education Strategy)(以下简称《未来准备战略》),并于同年7月成立国家生涯研究所(The National Careers Institute),发布《澳大利亚生涯发展蓝图》(The Australian Blueprint for Career Development)(以下简称《蓝图》),强调构建完备的生涯教育质量体系。从政策发布时间来看,英美澳在相近的时间改革本国生涯教育,对比分析三国改革动向的异同益于厘清生涯教育的未来趋势,了解生涯教育的演变特点。英美澳三国生涯教育的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较为系统、相对成熟,对生涯教育的研究有着坚实的研究基础和丰硕的研究成果。开展生涯教育的比较研究需要综合考量国家的历史、政治、经济等因素,英美澳同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其生涯教育范式具有同一性,选择英美澳三国作为比较研究的基本单位合乎研究的科学性和系统性。
(二)英美澳生涯教育改革分析框架的构建
根据美国著名教育学家贝雷迪(Bereday)提出的比较教育研究模型,比较分析分为四个步骤,即描述、解释、并置和比较。[1]本研究将围绕历史分析和剖面分析两条线索展开,历史分析意为从纵向的时间角度明晰重要节点下英美澳生涯教育政策的演变,揭示政策体现的改革动向;剖面分析是从横向的内容角度呈现英美澳生涯教育最新政策的横切面,总结政策体现的价值旨归。
生涯教育改革理论上由生涯教育改革主体、生涯教育改革实施、生涯教育改革评估三方面构成,以此三要素为标准制定英美澳生涯教育比较分析的参照项。具体而言,一是教育主体和工作主体。循迹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步伐,未来劳动力市场的人才需求缺口变幻莫测,如何适应现实、安然生活成为时代难题。生涯教育的初心是期望人们在面对职业变化和重大选择时能具有适应性和生存力,而践行生涯教育的初心离不开学校、企业、教育管理部门和生涯教育专业机构等主体的共同努力。二是改革起因和改革动向。了解各国改革所处的背景形势和独特语境,目的在于更好地理解改革措施背后的动因和深层意义,从而准确把握各国生涯教育在目标设定、经费分配、实践模式等方面的改革动态。这些动态直接反映了生涯教育的未来发展趋势和发展要求。三是价值评估和生涯评估。通过深入的价值分析,明确改革措施的可行性和潜在价值,基于生涯教育的评估标准,对英美澳三国的生涯教育改革进行细致评估,以洞察改革的实际成效和障碍,为制定、调整策略提供有力依据。按照上述分析,设定主体、实施、评估为分析维度,构建英美澳生涯教育改革的比较分析框架,具体内容如表1所示。
二、英美澳生涯教育的改革语境
(一)经济因素:解决技能危机,应对未来世界
技术的日新月异给工作世界带来诸多挑战,而全球经济纵横融合的扩大又创造出更多可能。在危机和挑战交织的新时代背景下,英美澳全面修订生涯教育法案,力求适应全球经济变化的迫切需要。英国《生涯发展战略》提出,“我们的职业生涯服务必须是世界级的,帮助人们掌握在当今经济形势下的工作机会范围,并帮助其获得在未来工作场所取得成功所需的技能和资格,提高国家的生产率和全国人民的盈利能力”。可见,英国生涯教育改革的经济因素着眼于生涯教育对经济的间接促进作用,即借助人力资源增强国家经济实力的中介效应,强调国家经济效益和人民收入的提升。近年来,“技能鸿沟”“技能危机”等词在美国争议不断。“技能鸿沟”是指技能的供给与需求间存在巨大差距,造成经济萎靡和国家竞争力降低,“技能危机”的出现是因劳动力的技能水平无法满足劳动力市场和企业雇主的要求。据统计,技能鸿沟将会导致美国制造业在2015—2025年有200万个工作岗位空缺[2],雇主面临招聘不到适宜求职者的困境。为避免巨大经济损失,美国加大干预生涯教育的实施力度,修订职业教育国家层面法律,力图解决技能危机,弥合技能鸿沟。澳大利亚《未来准备战略》表明,“未来的社会将会给人们带来新的挑战,所以,现在开始上学前班的孩子将接触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尚未被想象的世界。他们将被要求从事尚未创造的工作,使用尚未发明的技术,并面临尚未预料到的社会、经济和环境挑战”。未来世界的未知性使澳大利亚必须推动经济转型,由资源型经济转向服务经济,这意味着劳动力市场会发生实质性变化,拥有特殊技能的服务型人才缺口扩大,部分领域的年轻人才将填补不足。因此,澳大利亚生涯教育改革以经济转型为前提,改善教育方式,帮助个体重塑自身、获得成功。
(二)政治因素:实现政治抱负,提升社会公平
任何一项教育政策改革都离不开政治支持,英美澳修订生涯教育政策是一种政治选择,蕴含着政治期望、执政理念或价值追求,表达着教育政策诉求。
英国生涯教育改革的政治期待在于提高生涯教育质量,实现教育公平。根据《生涯发展战略》,“英国政府希望结束弱势背景群体的世代循环;希望破除当前残障人士及其他弱势群体就业率偏低的障碍;希望人们能超越自身,发展新的人生可能”。但自英国出于学校自治的原则,将生涯教育的管理权从地方政府转移至各学校后,原有生涯教育服务供给伙伴关系破裂,缺乏统一且有效的生涯教育评价标准[3],英国生涯教育质量提升受到钳制。为此,英国采取政府干预、立法保障、建立标准等措施破解生涯教育的质量困境,形成独具特色的生涯教育模式。
美国生涯教育改革的政治蓝图在于重振美国本土工商业。美国实施制造业回归战略后,联邦政府出台相应政策竭力推进制造业回流,以此增加美国本土就业岗位,改善实体经济状况,为持续的科技创新奠定基础。制造业回归战略要求劳动者具有更高水平的工作素质及加大对劳动者的投资力度和技能培训力度,客观上筑牢了生涯教育的现实基础。出于重振美国工商业的政治意图,特朗普政府将帕金斯法案的修订作为优先任务,为《帕金斯V》的顺利颁布奠定政治前提。
澳大利亚生涯教育改革的政治愿景在于洞察社会发展前景,逐步完善生涯教育体系。澳大利亚生涯教育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中期,已形成了一个由小学到大学、贯穿整个教育阶段的较为完善的生涯教育体系。[4]澳大利亚生涯教育结合本国实情,不断提出新的生涯教育战略,并公布详细的发展蓝图来具象化生涯教育实践,为生涯教育发展指明方向。
(三)教育因素:提供教育选择,服务职业发展
随着生涯教育联系教育和工作的纽带作用愈发凸显,生涯教育所获关注也与日俱增。21世纪以来,英美澳开始高度认可生涯教育的价值,制定一系列法案强化生涯教育在教育体系中的作用,促进生涯教育高质量发展。
英国《生涯发展战略》指出,某项调查数据显示,曾系统接受过职业生涯教育的11年级学生比例不足三分之二,而接受过职业生涯教育的学生中,只有近半数人对生涯教育表示满意;同时,许多年轻人认为自己没有得到足够的职业支持。这些数据证明英国职业服务质量参差不齐,生涯教育之路道阻且长。故英国试图通过生涯教育法案改革来提高职业供给的质量,为所有人提供释放潜力和改变自己的机会,挑战固有看法,使学科和职业选择没有偏见。
进入21世纪,美国教育界人士开始质疑“人人皆上大学”口号的正确性和可行性[5],加之美国大学辍学率高、大学生就业难等问题频出,客观上要求社会提供更加多样的教育选择[6],传统上只注重培养学生学术能力的做法必须改变,职业技能的训练和职业路径的建设开始受到社会各界力量的重视。2015年,美国联邦政府签署《每一个学生成功法》(Every Student Succeeds Act),将生涯教育纳入全面教育体系,为所有学生中学毕业时能有职业生涯准备提供法律保障。此后,美国各州纷纷开展关于生涯教育的政策行动,生涯教育也成为帕金斯系列法案的改革方向。
《蓝图》认为生涯教育对个人职业管理能力和职业发展学习具有积极作用,能帮助所有生活在澳大利亚的人更好地管理自己的生活、学习和工作,管理个人职业所需的知识、技能和态度,从而建构动态的、独特的职业生涯。职业生涯的设计管理过程既复杂又多变,会受许多因素影响,譬如年龄与性别,家庭、经济和政治环境,甚至不可预测事件,但生涯教育能为个体职业管理技能的学习和职业发展的环境、资源和服务提供支持。
(四)社会因素:提高社会认可,稳定社会繁荣
在劳动力市场发生巨大变化的大背景下,人们必须不断学习、应用新技能,保持自身的学习力和适应力。为了衔接动态的社会,英美澳通过调整生涯教育战略来稳定社会发展,增进社会繁荣。
英国生涯教育改革的出发点在于提高社会流动性。社会流动性与国际上的生产力呈正相关,当英国在西欧的社会流动性上升到平均水平时,英国年GDP增长约2%[7]。一个蓬勃发展的职业体系,能使个体有机会接触各地职业,了解不同职业的经济作用和发展前景,从而选择适合自身的职业。这个过程也有助于增强社会流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