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现代化的现状、挑战与推进路径

摘要：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在国家公共教育体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新形势下，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发展面临的挑战包括创新型经济发展、人口危机显现和劳动力市场结构变化。基于此，俄罗斯推进中等职业教育现代化发展的路径包括强化办学方向、加强办学质量、完善基础设施、顺应数字化趋势和提升教师素养等。

关键词：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现代化

中图分类号：G7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727（2024）08-0081-08

作者简介：张冉（1997—），女，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部202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比较职业教育；马君（1979—），男，博士，陕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研究方向为职业教育基本理论与政策、比较职业教育。

基金项目：2023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一般项目“首批国家产教融合型企业建设追踪调查与成效评价研究”（编号：BJA230028）

近些年，在国家创新发展的背景下，俄罗斯技术技能型人才短缺问题突出。2019年，俄罗斯联邦总统普京就曾指出俄罗斯技术技能人才短缺问题的严峻性，表示若不采取相应的解决措施，到2030年底俄罗斯技术技能人才短缺的数量将达到300万人，俄罗斯经济也将会因此造成数十亿美元的损失。[1]技术技能人才短缺成为俄罗斯亟待解决的问题，提供社会经济发展所需的技术技能型人才也成为俄罗斯职业教育发展的重要任务。在此背景下，俄罗斯越来越重视中等职业教育的现代化发展，在中等职业教育体系中的多个方面进行了改革。

一、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的发展现状

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在国家公共教育体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为国家输送了大量的技术技能型人才，在促进俄罗斯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进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一）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的功能定位

依照2012年修订的《俄罗斯联邦教育法》（Федеральный Закон об Образовании в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初等职业教育以基础职业教育方案身份纳入了中等职业教育范畴，而中等职业教育的功能定位在于：一是解决个人的文化素养和职业发展问题；二是根据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需要，为社会各行业生产活动培养熟练工人/雇员和中等专业人员，并满足个人扩展知识和继续深造的需要。对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教育标准分类法（2011年）》（Interna-tional Standard Classification of Education （2011））（以下简称ISCED），俄罗斯教育体系的对应关系如图1所示。俄罗斯现代中等职业教育体系涵盖了《国际教育标准分类法（2011年）》中的3～5级教育，主要提供两种培养课程，第一种培养课程主要培养技术工人和雇员，即之前“初等职业教育”的内容；第二种培养课程主要培养中级专业人员。

在俄罗斯，主要有技术学校（Техникум）和学院（Колледж）两种学校开设中等职业教育课程。中等职业教育课程既可以在中等职业教育机构中获得，也可以在高等教育机构中获得。

（二）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的基本状况

近年来，俄罗斯职业教育的吸引力不断增强且声誉明显提升，越来越多的学生选择接受中等职业教育。数据显示，21世纪初，俄罗斯大约有10%～12%的学生进入中等职业教育机构学习，而2021年大约有60%的九年级毕业生选择在中等职业教育机构学习。[2]根据俄罗斯国家研究型高等经济大学的数据资料，2016—2017学年至2021—2022学年，中等职业教育机构的学校数量波动幅度很小，维持在3 200所以上的水平，2016—2017学年为3 278所，2021—2022学年为3 239所。

从接受中等职业教育的学生人数变化情况来看，实现了稳步增长，从2011—2012学年的300.27万人增长到2021—2022学年的343.39万人，而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人数近十年来不断下降。[3-6]具体来看，接受基础职业培养方案的学生人数呈下降趋势，而接受高级职业培养方案的学生人数呈上升趋势，这与俄罗斯劳动力市场需求相适应。2021年的数据显示，中等职业教育学习者中的2 856.2万人（占83.2%）在学习高级职业培养课程，577.7万人（占16.8%）在学习基础职业培养课程。[7-10]近年来，中等职业教育录取人数持续增长并有继续增长的趋势。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越来越多的学生愿意接受中等职业教育，特别是2020年，中等职业教育录取人数首次超过高等教育录取人数。该现象的出现，与2020年暴发的新冠疫情有着一定的关系，一方面，部分学生担心对俄罗斯国家统一考试（Единый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Экзамен）的准备不足，考试成绩不佳，故转而选择中等职业教育；另一方面，新冠疫情加剧了人们实际收入下降，人们对于减少支出和提高收入的需求提升。虽然2021年中等职业教育录取人数有所回落，但总体来看，中等职业教育录取人数依然有着继续上升的趋势。2021年，有112.9万人选择了高等教育，有107.8万人选择了中等职业教育，二者人数相近，其中20.7万人选择接受基础职业教育培养方案，87.1万人选择接受高级职业教育培养方案。[11-14]

由上述可知，接受中等职业教育的学生越来越多，在中等职业教育机构学习的学生也在逐步增长。这些现象的出现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如国家越来越重视中等职业教育的发展，中等职业教育的教育质量不断提高，进入中等职业教育机构学习的学生无需进行俄罗斯国家统一考试便可获得进入大学继续深造的机会，学生在中等职业教育机构同样能够学习到高等教育课程，学习时间相对较短等。

（三）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存在的主要问题

尽管中等职业教育在俄罗斯社会经济发展中的价值越来越被认可，也成为更多学习者接受教育与培训的最佳选择，但存在的一些问题却成为中等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阻碍。

一是中等职业教育课程内容落后于市场变化的问题越来越突出。俄联邦教育部承认中等职业教育机构80%的课程跟不上市场变化的需求[15]，这使得职业教育的社会适应性和服务能力大打折扣。二是部分专业的教育效率和质量不高。在俄罗斯，通过完成中等职业教育技能工人/雇员的培养方案获得技能资格需要3～4年的时间，但有的人可以通过其他培训方式在3～6个月内获得相同的技能资格。[16]这说明中等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方案设计有待进一步优化。三是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教师缺少实际生产知识及经验。教师的实践经验对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起着关键作用，然而调查发现，有90%以上的职教教师缺乏实际生产知识、不熟悉生产环境或没有企业实践经验[17]，严重影响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的质量。四是中等职业教育机构基础设施设备陈旧。调查发现，已使用5年以上的设备占所有教学设备的65.8%，且2020年基础设施的改造率仅为8.78%。[18]这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资金不足，而俄罗斯经济长期处于低迷状态，又因国际形势变化加大了军事预算，教育预算相对减少，投入不足已影响到中等职业教育快速发展的步伐。五是中等职业教育与用人单位的互动和合作不足。[19]中等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体系与行业企业联系不足，产教分离使得所培养的技术技能型人才不能完全符合行业企业的要求，进一步加剧了“技能错配”的危机。根据俄罗斯工业家和企业家联盟的调查结果，有超过56%的企业（俄罗斯工业家和企业家联盟的成员）表示需要符合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的熟练工人。[20]

以上问题的存在，倒逼俄罗斯政府和各界不断思考进一步改革和发展中等职业教育的出路。

二、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现代化面临的挑战

在创新型经济发展、人口危机显现及劳动力市场结构变化等多重背景下，俄罗斯技术技能型人才短缺的问题更加凸显。

（一）发展创新型经济对中等职业教育人才供给能力提出新需求

在新工业革命和科技革命不断深入的时代背景下，创新型经济发展逐渐成为各国经济发展战略的重心。创新型经济是以知识和人才为依托，以创新为主要驱动力，以发展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技术和新产品为着力点， 以创新产业为标志的经济。[21]发展创新型经济需要以人为本，需要以培养具有创新能力的人才作为支撑。

俄罗斯经济是以油气为主导的自然资源依赖性经济，易受国际市场能源价格影响，难以保持稳定。因此，摆脱资源依赖，调整经济结构一直是俄罗斯经济发展的重要任务，创新型经济一直是俄罗斯经济发展的追求模式。教育，尤其是作为与经济产业结合最为紧密的职业教育，在创新型经济发展中作用显著。一方面，在创新型经济发展的背景下，知识更新加快、技能创新加速、产业替代与升级迅猛。作为服务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中等职业教育需要围绕市场需求设置专业，及时更新和调整自身专业设置，培养出与产业变化相适应的技术技能型人才。另一方面，创新型经济发展对人才素质要求不断提高。作为技术技能型人才提供的重要渠道，中等职业教育需要直面创新型经济发展对人才培养的高要求，重视学生综合素质的提升和创新能力的培养，培养出高素质技术技能型人才。

（二）人口危机对中等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提出新诉求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俄罗斯人口危机连绵不断，是国内外各界人士关注的热点议题。在教育方面，适龄人口的减少将直接影响到入学学生数量，青少年人口数量的减少也将直接影响着俄罗斯劳动力市场结构。

根据俄联邦国家统计局的数据，自独立以来，俄罗斯人口在2009年达历史最低点，为1.427亿人。2009年之后，俄罗斯人口在八年之间呈小幅增长，这与该阶段的经济社会发展良好势态有着紧密关联。在2017年之后，人口却再次下降，2018—2021年，其人口减少了70.9万，2021年的人口为1.462亿人。[22]2015—2021年俄罗斯人口出生率呈现下降趋势，死亡率在2020年激增。[23]俄罗斯联邦统计局的数据显示，过去十年间，俄罗斯15～19岁的人口虽然在2019年后有所增长，但其总体数量依然下降，相较2011年的823.7万人，2021年减少了96.5万人；20～24岁的人口几乎减少了一半，从2011年的1 212.2万人减少到2021年的677.6万人。[24]俄罗斯人口减少将对俄罗斯社会各方面带来不同的负面影响。面对适龄人口的减少，增强中等职业教育吸引力更具挑战性。

（三）变化的劳动力市场结构对中等职业教育解决技能错配问题提出新要求

在全球化、数字化的时代背景下，俄罗斯就业结构呈现出一些新变化：一方面，部分行业出现大量的职业空位；另一方面，劳动力市场对劳动力技术技能水平的要求不断提升。

首先，在经济发展变化过程中，俄罗斯在IT、金融、媒体（包括电子媒体）、医学、药学等多个行业出现大量的职业空位，尤其是IT行业。据俄罗斯数字发展部副部长叶夫根尼·基斯利亚科夫（Евгений Кисляков）称，IT行业的人才短缺为50万至100万人。[25]虽然高等教育机构每年提供超过8万名IT专业人员，但其数量远远不能满足市场所需。其次，新技术的不断涌现使得行业、职业对人员的技能提出了及时更新的要求。然而，俄罗斯就业人员的现有职业技能与职业现代化要求之间存在一定的差距。波士顿咨询公司（The Boston Consulting Group）曾在《如何缓解工作技能与现代要求不一致的问题》（Как Смягчить Несоответствие Грудовых Навыков Современным Гребованиям）这一报告中指出，俄罗斯劳动力市场上有45%的就业人员存在技能错配的问题。俄罗斯诸多领域的技术问题亟需解决，需要大量的高素质技术技能型人才。职业教育的特性之一在于以就业为导向。面对变化的劳动力市场结构，俄罗斯中等职业教育需要加快提升自身的适应性，以此使得人才培养的数量及质量更加符合市场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