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职业教育4.0战略”对我国职校师资队伍建设的启示

摘要：德国“职业教育4.0战略”提出要提升职校教师选拔标准、调整职校教师培训体系结构、加强对教师培训质量的管控。德国实行了严格的选拔制度，且不断贯彻以人为本的教师培训理念，并通过得天独厚的职业发展环境有效促进了职业学校师资水平的提升。基于此，建议我国职业教育师资队伍建设可从建立严格的教师选拔及考核标准、优化教师培训机制、提升教师薪资待遇、鼓励企业参与教师培训等方面来改进与完善。

关键词：职业教育；师资队伍建设；技能型人才；教师培训

中图分类号：G7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727（2023）04-0092-05

德国的职业教育发展历史悠久、教育体系完备、师资力量雄厚。在“工业4.0”时代背景下，德国根据未来社会的发展需求制定了“职业教育4.0战略”（Vocational Education & Training 4.0）以应对时代变化，该战略对师资培养、选拔、培训、考核等方面提出了一系列更高的要求。我国近年来大力发展职业教育，2021年印发的《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强调，要强化“双师型”教师队伍建设，全面提升教师素养，完善职业教育教师资格认定制度，强化教师专业教学和实践要求，支持高水平学校和大中型企业共建“双师型”教师培养培训基地等。目前，我国高度重视职业院校师资力量的发展，然而教师队伍建设体系仍处于探索阶段。本文总结德国“职业教育4.0战略”中有关职业学校师资队伍建设方面的内容及特点，探讨我国可从哪些方面进行借鉴，从而推动职业教育高水平、高质量发展。

一、德国“职业教育4.0战略”关于师资队伍建设的内容

“工业4.0”的概念于2014年汉诺威工业博览会上提出，数字化、自动化、网络化和灵活生产流程是这一轮新工业革命的代名词。在此背景下，科学技术快速更迭，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作为职业学校的教师，其专业知识需要时刻更新，教学内容也必须与时俱进。“工业4.0”驱动了“职业教育4.0战略”的产生。该战略在师资队伍建设方面主要提出三点要求：提升职校教师选拔标准、调整职校教师培训体系结构、加强对教师培训质量的管控[1]。

（一）提升职业院校教师选拔标准

在“职业教育4.0战略”背景下，德国职校教师的选拔标准越发严格。在德国，要成为一名职业学校教师，除需要持有文理中学毕业证书以及至少一年企业实习工作经验外，学生大学毕业后还必须参加两次全国性考试，第一次为知识与技能的鉴定，第二次考试则是对经验与能力的验证测试，两次考试通过后方可获得职业学校教师资格证书。此外，还需要拥有至少36周的企业实习经验才能参与职业学校教师的选拔（详见图1）。成为教师后，还有为期两年的预备实习阶段，每位新教师由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进行一对一指导。在这一阶段中，实习教师的实际授课能力会得到很大程度的提升，为以后正式成为职业学校教师打下坚实的基础。

（二）调整职业教育教师培训体系结构

在各州文教部长联席会议上，德国发布了《数字时代的教育》战略指导文件。该文件指出，需要在严格的师资选拔基础上将教师培训和进修作为核心工作[2]。职业教育是与社会产业发展关系最为密切的教育类型，教师队伍建设水平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技能型人才的培养质量。目前，德国的职业学校教师培训已从过去由政府主导、培训单位负责培训的封闭式体系转变为政府、教育机构、企业三方面系统协同进行教师培训的开放式体系。相较于传统模式，新体系的优点体现为三方面系统分工明确且各司其职，因此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各自的力量，共同促进职校师资培训水平的提升。

政府在职业教育教师培训中发挥的作用包括：管理教师培训工作、承担咨询与顾问服务、提供教学资源、履行第三方评估职责等。有效的政府监督监控机制以及效果评估机制保证了教师培训的质量。此外，政府的参与为教师培训提供了财政支持，从根本上确保了教师培训工作能够稳步运行。由此可见，政府在德国职业教育教师培训体系发展中起到了关键的保障作用。

教育系统内部培训分为州层面的培训及地区层面的培训。两个层面的培训内容侧重点各不相同，州层面的培训是指教师在州立教师进修学院、培训机构等部门进行学习[3]。培训对象范围广，授课内容更加宏观。地区层面的培训由不同地区的教育局承担，授课内容聚焦于当地发展规划、发展重点及发展特色等，培训内容更具针对性。从教育系统内部培训发挥的作用可以看出，普适化培训与特色化培训互为补充，是一种立足于需求导向的培训模式。

企业积极参与培训是德国职业教育繁荣的关键原因之一。企业参与职业教育培训也被称为“双元制职业教育（Die duale Ausbildung）”，是一种旨在系统地结合企业优势与职业教育优势的特殊培训体系。理论学习和实践学习是双元制职业教育的普遍特征[4]。在双元制职业教育制度之下，企业既参与对学生的教学工作，同时也承担教师培训的任务。由此可见，在德国职业教育发展中，企业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德国，有影响力并且具有职业教育培训资质的大型企业为教师提供培训。大型企业拥有先进的设备和实操经验丰富的员工，教师在这些企业中参与培训，与行业人员进行深度交流，通过实训掌握行业内部更加前沿的技术及动态。这些优势能够有效提升教学水平，并对更新教学内容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三）加强对教师培训质量的管控

加强对教师培训的质量管控是确保优质师资队伍建设的关键。德国职业教育教师培训评价以美国著名教育评价专家顾巴和林肯（Egon G. Guba and Yvonna S. Lincoln）所创建的第四代评价理论为指导，注重“回应与协商”的理念，寻求培训主体的平等地位，各个培训主体在评价时都具有相同的话语权。因此，完善的评价制度是培训质量保障的根本条件。此外，为确保评价的公平与客观，德国采用以市场为导向的评估模式。政府将评估权委托给第三方评估机构，鼓励职业学校和培训企业积极参与评估，建立多元化的培训评估体系。评估所涉及的问题主要包括：发放给教师的资料是否有用？安排培训的时间是否合适？教师是否能从课程中获得启发？是否会向同事推荐这个培训项目？是否愿意参与后续的培训？这种方式使得专家能够就教师培训质量问题交换意见和看法，对促进教师培训工作的不断完善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二、德国“职业教育4.0战略”中职业学校师资队伍建设的特点

德国“职业教育4.0战略”下职业学校师资队伍建设方面体现出鲜明的特点。首先，对职业学校教师的选拔和考核呈现更为严格的趋势；其次，教师培训参与主体更加多元化，培训从始至终贯彻着以人为本的价值观；此外，基于现实社会发展需要，在对教师高标准、严要求的同时，也为其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职业发展条件。

（一）极为严格的教师选拔制度

在德国，职业学校教师是一项独立且专业化程度极高的职业，对有志于成为职业学校教师的学生有一套系统化的培养模式。德国对职校教师的选拔极为严格，对学生的学历与实践经历要求极高。本科和硕士阶段学生培养的侧重点各不相同，本科时较为注重专业理论课程的学习以及进行专业性的实践；在硕士阶段，教育理论以及与教学相关的课程则成为学生学习的重点内容。为顺应科学技术发展与职业学校所需师资的特征，德国对准备成为职校教师的学生设置了严格的考试内容，学生在大学期间需要完成两次国家层面的考试，并且需要进行两年的预备实习期考核，每年都会有一批学生无法通过其中的一项内容。综上所述，严格的考核制度淘汰了一定数量的学生，使得职业学校每年能够接收的师资数量有限，但“重质不重量”的理念却在很大程度上确保了职校预备教师的专业能力与实践能力。

（二）以人为本的教师培训理念

以人为本的教师培训理念是德国“职业教育4.0战略”中有关教师培训方面的显著特点之一，该理念是培训体系建设的宗旨，也是培训系统要素协同的内在驱动力。以人为本的培训价值观以教师职业能力发展为导向，将教师专业化作为培训体系建设的出发点与归宿。与此同时，社会培训资源不断进行整合，培训体系结构在逐步优化，培训模式与方法也得到了相应的改革。在“职业教育4.0战略”背景下，教师培训从重视培训规模扩张转变为注重培训体系基础能力与内涵式建设，使培训质量满足教师个体成长及职业教育发展诉求，把以人为本的培训理念贯彻于实践，为高素质师资培育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三）得天独厚的职业发展环境

德国“职业教育4.0战略”强调了当今社会对技能型人才的需求。人才培养需要优秀的师资力量，为职校教师提供更加优良的发展环境是吸引与保留优秀师资的关键。德国职校教师职业发展环境优越体现为三点，即社会地位高、社会认可度高、纳入公务员体系。首先，在职业学校工作的教师受到社会的普遍尊重，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和丰厚的薪资报酬。美国ERI经济研究所专家薪资数据库（ERI's Salary Expert Database）的统计显示，2022年德国职业学校教师平均时薪为18.41欧元（约合人民币130元），平均奖金为每年度678欧元（约合人民币4772元）。其次，职业教育在德国有较高的社会认可度，每年约有60%的年轻人愿意接受职业教育，而只有约40%的年轻人进入学术大学。因此，职校教师具有广阔的就业空间。此外，教师在德国被纳入公务员体系，作为公职人员，享有与政府官员同等的社会地位，不受解雇威胁，并享有免缴劳动保险费等一系列权利[5]。因此，优越的社会地位和丰厚的薪资待遇，对于吸引高技能人才与壮大师资队伍建设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三、德国“职业教育4.0战略”对我国师资队伍建设的启示

职业教育是现代国民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我国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和人才强国战略中发挥着特殊而重要的作用。特别是近年来，国家积极推动职业教育的发展。随着“工业4.0”概念的出现，我国也相应提出了“中国制造2025”规划，时代的发展对于我国职业教育而言既是机遇，也存在诸多挑战。目前，我国对师资的选拔还是看重教师的学历、学位，相较而言，对实际工作能力的关注度较低。在教师培训方面，我国虽然开展了校企双主体的教师培养培训，然而，由于缺少对大型企业参与培训工作的有效激励措施，导致企业参与度普遍不高。因此，我国在职业学校师资队伍建设方面亟须借鉴发达国家的经验。分析德国在“职业教育4.0战略”中师资建设方面的举措，可以得出四方面的启示。

（一）建立严格的教师选拔及考核标准，确保师资队伍质量

首先，国家需要结合职业教育规律及职校教师的职业特点，尽快出台统一的职业教育教师任职资格要求标准，应重点关注教师是否具有企业实践经历，并将其作为职业学校教师招聘的硬性要求。应聘职业学校教师岗位应具备3年或以上的企业实际工作经历。其次，从德国对职业学校教师的招聘标准来看，双专业学习是成为职业学校教师所必需的要求。一方面，多种专业的学习经历能够提升选拔的标准，只有更加努力且具有天赋的学生才有可能成为未来的职业学校教师。另一方面，当具有两种以上专业学习经历的学生成为教师后，其教学会更加具备交叉学科的视角，更符合未来时代对于复合型技术人才的发展要求。因此，应将学生具有辅修经历或获得双学位列入我国职业学校师资选拔的基本要求中。此外，还需要加大对职校教师的职业准入难度，入职前需进行多维度的考核，除进行全面的专业理论知识考核外，还需增设实践能力考试环节，可聘请具有丰富经验的企业人员作为考官，着重考察考生的实际工作能力。只有当理论知识与实践能力测试全部通过后，才能予以颁发职业准入证明。

（二）优化职校教师培训机制，提升教师专业能力素质

企业参与教师培训是一种能够切实有效提升教师专业素质的方法。随着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新事物不断产生，这势必要求职业学校教师对现有知识体系进行不断更新。因此，组织教师定期参加培训是提升教师专业能力素质的关键措施。然而，企业参与教师培训在我国的实施效果还有待进一步提升。虽然我国对于职业学校教师培训陆续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但这些政策在许多方面并不完善。首先，对于企业而言，这些政策法规的可操作性不高。其次，对教师而言，政策里没有通过明确的条文阐述企业的责任与义务，缺乏对教师的保护。因此，政府需要制定更加详细的、明晰的法律法规，明确校企双方的权责与义务，引导企业参与对职业院校教师的培训工作。此外，学校也应鼓励教师积极参与培训，对在培训中表现优秀的教师给予奖励，并将教师参与企业培训的表现纳入年终考核。教师本人也需要深刻意识到，参与培训的主要目的是在企业学习最新的理念和技术，学成之后把这些知识传授给学生。因此，教师应秉持求知的态度，而不是以完成任务为目的。教师在企业培训期间应以员工的身份参与企业的各项考核，考核全部合格后颁发培训结业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