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及其对我国非学历教育的启示

摘要：受社会变革和经济复兴、原住民文化传统和终身学习理念的影响，加拿大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借鉴美国经验，引入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经过开始、形成、成熟三个发展阶段后，开发了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原则、标准、认定工具，明确了认定流程，规范了质量审查管理，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具有管理规范、兼顾差异、政企协同等特点。理性借鉴该国经验，提高学习成果认证的规范性和科学性，落实严格的质量审查和促进利益相关者协同合作，有利于补充我国非学历教育学习成果认证的短板。

关键词：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学习成果认证；加拿大；非学历教育

中图分类号：G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727（2023）06-0090-07

作者简介：程泽瀛（1997—），女，沈阳师范大学、辽宁省职业教育研究院202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职业教育基本理论；韩玉（1973—），女，博士，沈阳师范大学教授，研究方向为高等职业教育、比较职业教育。

基金项目：全国教育科学规划“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一般课题“隐性知识共享视野下职业教育师徒制技能传承研究”（项目编号：BJA210098）

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Prior Learning Assessment and Recognition，PLAR）是识别、记录、评估和认定个体先前学习的过程，用于评估个体知道什么和能做什么，主要关注个体在非正规、非正式教育中获得的学习成果。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既能为无学历的人提供进入正规教育和进一步提升的机会，又能通过识别和认定自身具备却不易被察觉的知识和技能来增强个人的自信和动力，可促进个人就业能力的提高和职业的发展。现阶段，我国通过系列政策性文件推动非学历教育学习成果认证，201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提出“建立继续教育学分积累与转换制度，实现不同类型学习成果的互认和衔接”。2016年，《关于推动高等教育学分认定和转换工作的意见》明确提出“探索非学历学习成果学分认定和转换，建立非学历教育学分认定转换机制”。2019年，《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提出“实现学习成果可追溯、可查询、可转换，有序开展学历证书和职业技能等级证书所体现的学习成果的认定、积累和转换”。《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构建服务全民的终身学习体系，建立健全国家学分银行制度和学习成果认证制度”。2020年，《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提出“建立各级各类教育培训学习成果认定、积累和转换机制”。在系列政策引导下，我国大力推动非学历教育学习成果认证。详细了解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基本情况，对完善我国非学历教育中的学习成果认证，推动终身教育体系的建立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一、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起因与发展历程

（一）起因

1.社会变革和经济复兴的迫切需要

上世纪末，科学技术呈现爆炸式发展，各类工作结构重组，职业流动性显著增强，这些变化对从业者提出更高要求[1]。为更好地胜任当下和未来职业工作，从业者需要通过接受继续教育获得更专业的知识和技能。由于在接受继续教育前，成人学习者已经有了大量通过过去的生活、工作、教育或培训等获得的经验，因此，有必要引入一套用于识别和认定先前经验的技术。通过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可以识别和展示成人学习者在生活和工作中已经获得的知识和技能，为判断其能否适应新的职业工作岗位和继续学习提供依据。

2.尊重原住民文化传统

加拿大是一个多元文化国家，拥有包容、多样的文化氛围。本国的原住民有着独特的传统和文化，通常在非正式的教育环境中向长辈学习知识和技能，因此，用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方法比西式的教育和培训更适合管理原住民的终身学习。加拿大土著技术学院（The First Nations Technical Institute，FNTI）是一所位于安大略省的由原住民管理的高等教育机构，土著技术学院的人力服务部门通常使用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中的档案袋评价方法，识别和认定学习成果，以保证原住民在学习和就业中的竞争力[2]。

3.满足成人终身学习的需要

成人学习既有正式的结构化教育，也有非正式的经验或活动[3]。如图1可知，正式的结构化教育仅是成人终身教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还有来源于校外的非正规教育和非正式教育。如果仅针对学历证书来判定成人已有的学习成果，就难以客观反映个体知识、技能的广度和深度。通过审查、评估和认定已有的学习成果，可有效避免重复性学习，提高劳动力资源的利用率，促进继续教育。

（二）发展历程

1.开始阶段（1980—1990年）

1982年，在加拿大成人学习委员会（Commission on Adult Learning）的推动下，魁北克省开始借鉴美国经验，将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引入普通与职业教育学院（CEGEPs，魁北克省独有的机构），成为加拿大第一个关注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省份。随后，加拿大其他省份的社区学院也开始实施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如曼尼托巴省的红河学院（Red River College），在其幼儿教育、牙科助理和护理文凭课程中引入了先前学习评价和认定，为成人学习者接受继续教育和培训提供服务和帮助。此外，加拿大希望建立一个完全独立的、经过认证的原住民教育机构，所以于1985年成立了土著技术学院。该院使用档案袋评价法作为识别和认证先前学习的方法，并允许学习者运用该评价方法获得课程学分。1987年该院通过举办首届全国范围的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会议，向全国推广和宣传经验。

2.形成阶段（1991—2000年）

进入上世纪90年代，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开始在加拿大迅速推广。90年代初期，加拿大几乎所有的省或地区陆续开展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计划。例如，安大略省评议委员会（The Ontario Council of Regents）成立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秘书处，对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在社区大学领域的应用进行研究；1996年，新斯科舍省哈利法克斯成立第一个独立的、以社区为基础的、协作的先前学习评价中心；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实施多个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项目，并试行十个从业人员培训模块以提高从业人员质量；阿尔伯塔省扩大了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范围，除教育机构外，也在学徒和行业中使用，并开发了一种新的电子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模型；曼尼托巴省在教育与培训部（Manitoba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and Training）和温尼伯发展协议（Winnipeg Development Agreement）资助下成立先前学习评价中心，作为成年学习者实现就业过渡和接受中学后教育的重要因素；新不伦瑞克省的高等教育与劳动部（Department of Advanced Education and Labour，DAEL）成立三个委员会来认证先前学习评价和学分转移，并将美国成人与体验式学习委员会（American Council for Adult and Experiential）的一些先前学习评价的质量保证标准纳入其部门法规；纽芬兰与拉布拉多省高等教育委员会（Newfoundland and Labrador Council on Higher Education）成立了先前学习评价特别工作组，以制定在整个高等教育系统实施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省级政策和计划等。在土著技术学院的推动下，1994年，加拿大成立了先前学习评估协会（The Canadian Association for Prior Learning Assessment，CAPLA），作为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全国性组织。1995年，人力资源开发部（Human Resources Development Canada，HRDC）在首都渥太华主办了第一届全国先前学习评估论坛。1999年，人力资源开发部资助了第一个跨加拿大不同区域的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研究，探索全国不同背景下社区学院关于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影响。

3.成熟阶段（2000年至今）

2000年以后，加拿大不断探索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规范性和应用性，使其不断发展成熟。一方面，持续探索评价的工具与方法、程序、标准、资源、从业人员与质量保障等问题，提升规范性；另一方面，在移民群体和正规教育中推广和使用，不断拓展其使用范围。2001年，在哈利法克斯举办的第四届国际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论坛中，通过了《哈利法克斯承认学习宣言》，主张制定并维护质量保证标准，并表明加拿大移民有权获得他们的学历和先前学习的评估并被承认。同年，该国先前学习评估协会制定了先前学习评估基准，并进行推广和使用。同时，以国家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14条标准作为基础，提出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质量审核三步骤；2006年的《承认加拿大移民的先前学习：迈向一致性和卓越性》阐明了先前学习认定过程，并提供了一些示例性实践，为受过外国培训的个人提供示范；2007年加拿大认知学习研究所 （Canadian Institute for Recognizing Learning，CIRL）及其高等教育合作伙伴联合发布了关于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质量保证的资源，旨在鼓励高校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质量保证战略。2010年，哈利法克斯先前学习与评价中心开发了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从业者资格项目，向通过的候选人颁发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从业者证书；2012年，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估协会发布了评估受过国际培训的移民的技能和能力的手册，提出五种评估方法，被加拿大和世界各地的监管、许可机构以及教育和培训组织使用；2015年，该机构发布了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质量保证手册，提出加拿大先前学习认定质量保障实践的九项指导原则和六个审查步骤；2022年，安大略省根据24所公立大学的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信息分析认定过程，并对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和学分转移是“凝聚”还是“分离”提出质疑。目前，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估协会每年定期举办先前学习认定研讨会，共同探讨该国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政策、实践、研究和质量保证的最新信息，以及未来发展问题。

二、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简介

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具有明确统一的原则与标准和灵活多样的认定工具，清晰完整的认定流程和严格高效的质量审查标准。

（一）主要原则与标准

1.主要原则

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实践遵循三个基本原则，也是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根本遵循。第一，避免学习的重复和资源的浪费。成人学习者在已有知识的基础上，不应该花费额外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重新学习自己已经知道的或可以独立完成的事情。第二，认定学习结果而非学习过程。注重成人学习者自身的学习成果，关注他们知道什么和能做什么，比了解他们在哪里获得和如何获得更有实际意义。第三，大学或学院、企业、机构等利益相关者应该提供认定先前学习的相关服务和计划，使成人学习者通过先前的工作、生活以及正规教育和培训等方式，获得知识和技能并得到适当评估和认可，并使其意识到自己是有能力的学习者，有利于提高学习者的自我价值感，促进自我实现[4]。

2.标准

加拿大劳动力发展委员会（Canadian labor Force Development Board，CLFDB）认为应该建立国家标准指导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以确保每个人都可以获得对知识和技能的公正评估。1997年，该国提出了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14项标准，作为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最低要求，使其兼具可访问、相关、主动、公平、有效、透明、可靠、等价、可转移、自愿等特性。尽管在之后的报告或研讨会中出现了多次关于先前学习认定标准的再探讨情况，但总体仍然与14项标准高度相关。这14项标准分别为：必须是人们可以获取的且与个体实际需求相关；关注学习而非经验本身；过程必须公平；过程必须有效；过程必须高效；过程必须透明；过程必须可靠；过程的评估工具及应用必须有效；从业人员必须经过专业培训；评估组织必须为被评估者提供帮助；必须与传统方式的认定地位相同；结果必须无障碍转移；过程必须自愿参与；被评估者必须有上诉权利[5]。加拿大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标准对评估的内容、方法、结果以及评估机构和从业者等提出要求，这些标准为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机构的规范化建立和发展奠定了基础，驱动建立公正、平等、有效的教育和培训体系。

（二）常用的工具与流程

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工具是用来评估成人学习者生活或工作中已有知识、技能的各种方法和途径，可以采用单一或复合的方法进行评估。主要评价与认定工具包括：

1.参与学分挑战的工具

社区学院的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中心通常允许用学分挑战的过程替代参加课程或项目，成人学习者为获得特定课程学分进行学分挑战，通过挑战即可获得该课程的学分。学分挑战有多种认证工具可供选择，包括挑战考试、资料审查（如成绩单、证书、执照、文凭、工作记录和推荐信等）、访谈和讨论、标准化测试、技能展示和项目评估、基于能力的技能和知识评估（通常在工作环境或职业发展背景下）、学习成果评估（通常在正规教育和教育培训中）、自我评估等。挑战者可以自愿选择一项或多项认证工具进行[6]。成人学习者在进行挑战时，需要提前与学院负责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的部门联系，最好能直接与负责该课程的教师合作，并在其帮助下，根据挑战者的先前背景、当前现状和未来目标，共同确定能证明其学习成果并可以获得学分的最佳方式。

2.档案袋评价方法

档案袋是成人学习者先前学习评价与认定常见的工具之一，是为没有大学文凭或大学学位的成人学习者从先前工作和生活经验获得的知识和技能进行评价与认定，为获得高等教育提供依据。档案袋包含概述个体教育经历和职业目标的论文，学习成果和能力的陈述，证明学习的资料文件，重要学习经历的时间记录、生活史、简历，过去学习成就的正式或非正式记录等[7]。该过程由8～12名被评估者组成，评估者每周与被评估者会面一次，每次3小时，持续10～15周。该项目要求被评估者能够系统、全面地识别和展示自己通过工作或生活经验以及正规教育和培训所获得的全部的技能和知识，资料最终整理成文件夹格式，即三环活页夹或CD/DVD。评估完成后，评估者依据档案袋材料为被评估者提供相应的学习证明，允许成人学习者在教育和工作环境中使用。档案袋开发与评价方式，既有利于梳理成人已有知识、技能，增强其自我效能感，又有利于找出自身的差距和不足，促进其进一步学习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