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容性游戏的价值意蕴及其支持条件

【摘要】包容性游戏能够丰富普通儿童和特殊需要儿童的融合体验，形成友好联结和支持网络，增强社会的公平性和凝聚力。包容性游戏的支持条件包括：通过包容性文化建设，增进对包容性游戏的共同理解;支持儿童参与游戏空间建设，共建包容性游戏环境;基于实证研究结果开展包容性游戏空间建设，支持和促进包容性游戏的开展。

【关键词】包容性游戏;社会融合;包容性文化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4）03-0040-06

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质量强国建设纲要》，指出“建设质量强国是推动高质量发展、促进我国经济由大向强转变的重要举措，是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途径”，强调“提升公共服务质量效率”，要求“加强公共配套设施适老化、适儿化、无障碍改造”。游戏在儿童日常生活和健康发展中的重要性越来越得到认可。包容性游戏是高质量发展的应有之义。包容性游戏接纳每个儿童，并促使儿童在现有发展水平上不断挑战自己。当然，我们要认识到，虽然游戏对儿童发展的价值显而易见，但是这种价值不会自动实现。虽然游戏空间被看作“儿童学会分享、合作，并且对他人有同情心”的地方，但是特殊需要儿童往往在游戏空间中被边缘化了。为儿童提供包容性游戏空间，是“纠正歧视、边缘化和排斥的重要第一步”。包容性游戏除了促进特殊需要儿童发展外，还有助于积极改变普通儿童对特殊需要儿童的看法，鼓励其认可特殊需要儿童的能力。〔1〕为特殊需要儿童提供平等接纳的融合教育环境，支持特殊需要儿童参与包容性游戏，可以促进特殊需要儿童的社会融入。支持和满足特殊需要儿童的游戏权利，是帮助特殊需要儿童实现从进入融合教育的起点正义到参与过程的程序正义，再到发展成效达成的终点正义的重要体现。〔2〕

一、包容性游戏的价值意蕴

包容性游戏可以被定义为普通儿童和特殊需要儿童之间共同进行的感官丰富和吸引力强的游戏。包容性游戏的目标是为所有儿童提供最好的游戏体验。包容性游戏承认所有儿童（包括特殊需要儿童）都是个体存在意义的积极寻求者和创造者，是探险家、发现者和实验者，〔3〕强调让所有儿童获得充满各种可能性的游戏机会。包容性游戏具有三个重要特征。第一，它指的是所有儿童都有权利和需要一起游戏。第二，它赋予儿童创造互动空间的责任，以确保游戏环境包容不同背景和能力的儿童。第三，它突出了包容这种社会关系，强调沟通和联系的好处。沟通和联系是民主空间和社会包容的基石，有利于儿童游戏权利的实现。包容性游戏的益处是广泛而持久的，儿童和他们所在的社区以及更广泛的社会都能共享这些益处。

（一）个体层面：包容性游戏丰富普通儿童和特殊需要儿童的融合体验

1.每个儿童都能从包容性游戏环境中获得更好的体验

包容性游戏传达的信息是，它让每个人都能更好地游戏。包容性游戏有助于提高儿童在融合环境中的经验质量，丰富所有儿童的融合体验。有研究者专门开展了包容性游戏对特殊需要儿童与同龄普通儿童社会交往的影响调查，发现包容性游戏对所有儿童的社会性发展都有积极促进作用。〔4〕包容性游戏环境包括各种无障碍设计的迷宫、跟踪板等强化认知概念的游戏区，也包括适合各种感官体验的游戏区。精心设计的包容性游戏区域对所有儿童都是包容的。特殊需要儿童可以用他们所能控制的方式挑战自己。

通过体验包容性游戏，儿童能感受到被包容和被支持，能获得丰富多样的体验，具体包括：行使游戏的权利;了解人与人之间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养成宽容、欣赏差异的态度;认识更丰富的游戏环境，了解不同的语言和交流方法;形成积极的自我意识，增强自尊和身份认同;促进社会情感发展、公民意识发展等。

2.特殊需要儿童能够真正行使选择和控制的权利

许多特殊需要儿童在生活中真正能够行使选择和控制权的领域很少。所有儿童（包括特殊需要儿童）本质上都是社会性的、关系性的存在。在构建多重社会现实的过程中，他（她）们互相影响，并与环境相互作用。特殊需要儿童作为积极行动者，通过主动寻找游戏伙伴、协商、创造想象性游戏世界等方式构建自己的游戏世界。〔5〕在与儿童讨论包容时会发现，对儿童来说，包容是围绕友谊展开的。通过游戏发展起来的友谊通常会延续到儿童生活的其他方面。同伴的接纳对儿童自我意识和个性的发展都很重要。通过游戏获得的同伴接纳比通过成人计划的活动获得的同伴接纳更有助于促进儿童自我意识和个性的发展。

风险和挑战是游戏体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特殊需要儿童享有与其他儿童平等的游戏权利，需要自由游戏而不是受到过度保护。在游戏过程中，特殊需要儿童可以重新获得控制感。特殊需要儿童在游戏中有机会学会判断并提高自己的能力，探索各种区域和设施，体验兴奋、紧张、刺激的感觉。

（二）关系层面：包容性游戏推动友好联结和支持网络的形成

1.包容性游戏创造了积极的风气和友好的联结关系

包容性游戏环境强调确保环境开放，欢迎具有不同能力、背景和个性的儿童，“我们尊重所有儿童在这里游戏的权利，并期望为所有儿童提供高质量的游戏体验”。包容性游戏环境能创造一种积极的风气，使每个人都从中受益。与此同时，包容是环境中每个人的共同责任。通过体验和支持包容性游戏，所有儿童和成人之间形成积极的关系，所有儿童都不会被排除在游戏之外。在这种关系中，所有儿童的游戏文化都能得到尊重，每个人都受到欢迎和重视。在包容性游戏中，所有儿童都能感受到自己是有价值的存在，特殊需要儿童与普通儿童因游戏形成友好的联结关系。

2.包容性游戏有助于为特殊需要儿童家庭建立支持网络

特殊需要儿童和普通儿童之间的定期接触和互动有助于改变儿童和成人的消极观念，使特殊需要儿童的能力越来越受到重视和认可。包容性游戏环境能为普通儿童和成年人提供机会，让他们了解特殊需要人士的能力及其对社区的贡献，促使他们转变态度和减少偏见。包容性游戏有助于发展家庭和家庭之间的积极社会关系，因为儿童的游戏友谊可以在游戏场地之外延续。通过在彼此家里游戏和在社区游戏场地相约一起游戏，普通儿童和特殊需要儿童之间能建立越来越多的联系，同时能够增强双方父母和家庭之间的联系。

对于特殊需要儿童的家庭来说，包容性游戏环境可以为其提供参与社区生活和建立重要支持网络的机会，还可以帮助其提高家庭生活质量，让特殊需要儿童有更多机会参与社会互动，发展新的技能，并增强独立性。〔6〕包容性游戏环境能为所有参与者带来许多有趣和快乐的共同回忆，真实、难忘和快乐的共同经历有助于增强成员的归属感。包容性游戏环境能够支持特殊需要儿童家庭在社会中更广泛的参与，还能够提高整个社会的包容度。〔7〕

（三）社会层面：包容性游戏增强了社会的公平性和凝聚力

《残疾人权利公约》强调，“确保残疾儿童享有与其他儿童一样的平等机会参加游戏、娱乐和休闲以及体育活动”。全社会应当向特殊需要儿童提供无障碍和包容性环境以及设施，以保证每名特殊需要儿童都能够享受《儿童权利公约》规定的游戏权利。包容性游戏环境实现并超越了无障碍的物理环境层面，目的是创造社会互动和包容的机会，让特殊需要儿童和普通儿童可以一起玩，以更好地实现社会公平。包容性游戏强调丰富多样、欣赏差异，有助于形成更强的社会凝聚力，推动包容性社区的创建，推动特殊需要儿童参与和融入社会，促进社会更广泛地接纳特殊和残疾。

二、包容性游戏的支持条件

实现包容性游戏的现实阻碍很多。第一是制度障碍，表现为僵化的规则、程序和做法，父母、教师、其他重要的成年人、同龄人对特殊需要儿童在游戏中的需求缺乏了解等。第二是文化障碍，表现为文化上根深蒂固的态度，如歧视残疾人，缺乏关于残疾儿童游戏的知识等。第三是环境障碍，表现为交通管理不善、空间设计不善、游戏材料及设备不具备无障碍性等，使得特殊需要儿童无法进入和使用游戏场地和设施设备。此外，还有与特殊需要儿童自身有关的因素，包括身体结构和功能损伤，不能自己玩或与同龄人沟通困难等。〔8〕不过，考虑到包容性游戏的积极影响，我们需要因此努力尽可能地为包容性游戏提供支持条件。

（一）通过包容性文化建设，增进对包容性游戏的共同理解

公众对包容性游戏的认识和参与对于改变人们的态度至关重要。普通儿童及其家长对特殊需要儿童的消极态度被认为是游戏空间内孤立和排斥特殊需要儿童的主要原因。在这方面，各类社会媒体可以真实地描绘特殊需要儿童和普通儿童在幼儿园和游戏场地中的互动，让公众更了解包容性游戏，减少社会参与障碍。包容性游戏更有可能发生在具有包容精神的社会环境中。因此，每个人都应该主动发挥积极作用。

包容性文化建设是一个多方协作的过程，需要政府、幼儿园、家庭、社会各界的共同参与，更需要利益相关方（包括特殊需要儿童及其父母、教师以及相关从业人员）的积极呼吁和对话。特殊需要儿童及其父母可以主动通过基层社区向上和向外提出合理诉求，政府相关部门、社区工作人员以及其他与特殊需要儿童相关的从业人员应当针对这些合理诉求开展联合行动。我国政府已经通过儿童友好城市建设和无障碍环境建设等政策文件的发布展现了支持特殊需要儿童融入社会的决心和信心。这些重要政策已经唤起社会大众对包容问题的关注。各地残联和社区可以抓紧机会开展联合行动，积极开展多样化活动来加强包容性文化建设。地方残联和基层社区拥有强大的动员能力和宣传能力，可以通过各种社群和新媒体手段相结合的方式开展体现特殊需要儿童能力的多种活动，增进公众的了解，引领公众达成共识，共同构建包容性文化。幼儿园和特殊教育学校可以展开联合行动，多组织特殊需要儿童和普通儿童开展包容性游戏，增进彼此的了解和包容，从而更好地建设包容性文化。

包容性文化建设可以学习借鉴学前融合教育生态系统模式的建设经验，充分强调政策制定者、研究者、实践者等多元利益相关者的主体地位，并以此为基石构筑政府—社区—园所—教师—家庭多元利益主体合力的建设机制。〔9〕具体路径包括：第一，政府和社区组织研究者如特殊教育专家通过宣传和培训增进公众和相关从业人员对特殊需要儿童及其游戏的认识，特别是组织特殊需要儿童家长、融合教育教师和游乐场工作人员学习应对特殊需要儿童实际需求的技术、方法或途径，提高对特殊需要儿童的包容度;第二，社区和园所通过互联网和实地调研的方式，从特定组织和人员、特殊需要儿童及其家长那里获得有关特殊需要儿童和普通儿童的游戏需求信息，从而有针对性地建设包容性游戏空间，推动包容性文化建设;第三，社区、园所、家庭共同建立包容性游戏支持系统，由有经验的从业者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帮助打破对特殊需要儿童游戏的刻板印象，促进包容性游戏文化落地。

（二）支持儿童参与游戏空间建设，共建包容性游戏环境

创建一个包容性的游戏场地，是各利益相关者合作的结果，如政府相关部门工作人员、规划设计师、学术研究人员、儿童保健专业人员、教育工作者和家长等。根据《儿童权利公约》第12条，儿童有权就影响他（她）们的问题自由发表意见。成年人应当倾听并认真对待儿童，从儿童的角度了解他（她）的经历，并了解他（她）的建议、解决方案和看法。儿童参与包容性游戏环境的设计至关重要。特殊需要儿童对世界的感知和体验可能与普通儿童和成年人不同，成年人不能根据普通儿童的年龄和发展阶段模型来采取统一行动。在包容性游戏环境建设方面，所有儿童都能以适合他（她）们的方式做出贡献。

包容和参与密切相关。参与式文化来自儿童和成年人之间相互尊重的持续对话。对话不仅仅依靠口头或书面语言，还包括视觉语言。肢体语言、表情和其他非语言交流方式可以帮助成年人更好地了解儿童的感受和愿望。学会倾听儿童，既是一种心态，也是一种重要的技能。包容性游戏环境创建的相关工作人员应当多学习如何通过儿童的行为、肢体语言、艺术作品等获取儿童想表达的信息，从而更好地建设包容性游戏环境。

设计师可以把普通儿童带到游戏场地，对儿童进行访谈，如“在这块空地，你想和盲童玩什么”。身临其境，有助于儿童更好地思考和表达。例如，“我们可以一起玩摸人游戏，我们在他（她）周围拍手发出声音，他（她）可以根据声音来摸我们”，“我们可以玩摸一摸、猜一猜的游戏，我们蒙上眼睛，和他（她）一起摸一摸面前的东西，摸完后说说是什么”。特殊需要儿童更是可以被视为包容性游戏场地可用性方面的专家，应参与包容性游戏场地的开发。这是因为特殊需要儿童知道自己的需要，可能还知道其他障碍类型儿童的需要。对特殊需要儿童的访谈显示，他（她）们最关注游戏设施的可用性。这又能使他（她）们为包容性游戏环境建设提供有针对性的设计建议。例如，与普通儿童相比，肢体残疾儿童会有一些特殊需求，如增加额外的扶手。此外，儿童可以积极参与对游戏环境的包容性审查，检验游戏环境是否真正具有包容性。例如，荷兰专门成立“操场帮”，用来测试游戏场地的无障碍性和包容性。〔10〕“操场帮”会组织一群儿童（特殊需要儿童和普通儿童）共同在成年人的陪同下进入游戏场地，一起游戏一段时间后，再对游戏场地的无障碍性和包容性进行评估。儿童的游戏体验可以作为游戏空间包容性的重要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