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技术赋能儿童发展性评价的价值体现及其发展方向

【摘要】将信息技术应用于儿童发展性评价，可以提高评价效率，丰富数据类型；追踪动态变化，提高评价准确性；深入真实情境，提升生态效度；优化数据分析，扩大参与主体。然而，目前信息技术在儿童发展性评价中的应用尚不成熟。要充分发挥信息技术在儿童发展性评价中的预期作用，未来信息技术应当强调尊重儿童特点，关注技术友好；利用人工智能，发挥数据价值；规范数据应用，加强顶层设计；加大教育培训支持力度，充分赋能教师。

【关键词】信息技术；儿童发展性评价；赋能；教师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4）04-0007-05

发展性评价的理念自提出以来，在教育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在引领教育领域从业者对评价目标和功能进行重新定位的同时，也对评价过程提出新的要求。《幼儿园保育教育质量评估指南》强调“充分发挥评估的引导、诊断、改进和激励功能，注重过程性、发展性评估”。发展性评价强调尊重个体差异，丰富评价内容，追踪动态过程，立足真实场景，重视多主体参与以及实现及时反馈。〔1〕教师作为实施儿童评价的主体之一，应当广泛收集并充分利用评价信息了解儿童的特点，并通过持续行动和反思改善教育教学，从而为儿童提供个性化支持，促进儿童发展。然而，儿童发展性评价全面性、真实性、动态性和多元性的特点对教师在实践中的信息收集、分析和应用是巨大的挑战，客观的工作环境以及教师自身的专业能力均可能影响发展性评价的作用发挥。〔2〕高速发展的信息技术重塑着教育生态，信息技术在教育中的应用日益广泛和深入。教育信息化的发展从设备驱动转向数据驱动，数据的价值逐步彰显，基于数据的评价有助于相关人员科学了解儿童。〔3〕当前，信息技术在教育评价中的应用潜力受到广泛关注。2020年印发的《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明确提出要“充分利用信息技术，提高教育评价的科学性、专业性、客观性”。本文拟深入分析信息技术赋能儿童发展性评价的价值体现及其发展方向。

一、信息技术赋能儿童发展性评价的价值体现

信息技术对评价信息收集、分析和应用的各个环节都有重要影响，能够极大地提升评价效率，拓展评价内容，并满足发展性评价对动态性场景的需要，为评价数据的多元利用和多主体参与提供便利。

1.提高评价效率，丰富数据类型

发展性评价的全面性体现在评价对象和评价内容的广度上。信息技术的发展为儿童发展性评价提供了更加便捷和广泛的数据来源，在提高评价效率、充分了解儿童个性化发展需求的同时，也丰富了可以用于评价的数据类型，便于教师对儿童进行“立体”描摹。例如，手机等电子设备的普及让教师的日常记录更为便捷，照相、录像和录音等方式的综合使用能辅助教师及时捕捉儿童的行为，及时记录情境信息，为后期的梳理和深入分析提供素材。〔4〕电子化检核表在教师对照儿童行为勾选、切换评价内容和关联实际场景时更为灵活，也便于对评价结果进行及时统计。电子成长档案在生动展现儿童发展过程的同时，省去了纸质材料收纳与管理的烦琐。信息技术的使用让面向更多儿童同步收集数据成为可能，突破了人为观察在范围上的限制。伴随着物联网技术、可穿戴技术、传感技术等新兴技术形式的出现，伴随式、自动化的数据采集得以实现，支持对儿童活动的客观记录。通过新兴技术形式获得的数据维度更加多元，包括生理数据、行为数据、情感数据在内的多模态数据可以作为传统评价信息的补充，极大丰富了可评价的内容。

2.追踪动态变化，提高评价准确性

发展性评价从动态变化的视角看待儿童发展，重视学习的全过程。因此，教师需要对儿童的活动进行连续记录。然而，人工收集数据的覆盖范围有限，仅能实现间断性记录，难以捕捉儿童发展过程中的细节，也会因为观察时机的偶然性、特定的情境特点以及评价者信息收集视角的主观性等因素影响评价结果的准确性。在信息技术迅速发展的背景下，依托自动化数据收集工具可以连续收集儿童在不同活动中产生的各类数据，实现全过程记录，由此展现儿童的探究历程。例如，利用可穿戴的运动手环能收集儿童的心率、步频等信息，用以监测室内外运动强度，了解儿童的运动参与状况，在评估儿童身体负荷的基础上及时对活动进行调整。〔5〕教师借助持续性运动数据监测可筛选出在一段时期内运动量不达标的儿童并及时对相关儿童进行干预，保障儿童的身心健康。〔6〕又如，儿童对空间的使用能体现其学习和交往特点。使用室内定位系统可以收集儿童在不同空间的使用时长，了解其学习特点，还可以对儿童的位置进行持续追踪，用于分析儿童的社会交往状况，了解儿童的友谊关系及变化情况。〔7〕对数据的持续追踪有利于结合不同时段、不同场景和不同状态下儿童的表现进行综合判断，从而提高评价结果的准确性。

3.深入真实情境，提升生态效度

发展性评价要求在真实且有意义的活动中，对处于自然状态下的儿童开展评价，在了解其发展状况的同时也调动其参与的积极性，实现评价与发展的有机融合。借助信息技术可以营造智慧化的评价空间，让普通的物理环境具备互动性强和实时信息收集等特点，便于在真实的生活、游戏和学习场景中随时随地收集儿童的活动信息，作为评价儿童的依据。这种方式有助于克服传统测评法“去情境化”的弊端，且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会逐渐缓解技术的“显在”对儿童的干扰。在真实情境中，儿童能够投入活动之中，自如地展现自己，使得评价更具生态效度。

4.优化数据分析，扩大参与主体

数据分析技术的智能化能够实现对海量数据的挖掘以及对多种类型数据的综合分析，实现评价有效反哺实践。教师在日常教学和互动中收集到的大量观察资料是儿童发展性评价的基础。如何对零散的信息进行有效整理和归类，并与不同领域、不同能力的评价标准相关联，是实践中面临的难题。以智能手机为载体的移动端应用程序（App）的开发与创新回应了评价对信息整合的需求，形成了集成多种类型、大量数据的综合管理平台，能够支持教师实施发展性评价。研究者对国内幼儿教育机构中使用较为普遍的儿童发展性评价移动端应用程序进行了梳理，根据其中内置的评价标准的不同，将其分为三类：一是借鉴美国等国的儿童发展性评价体系开发的应用程序；二是参考本土评价标准开发的应用程序，如依据《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开展评价；三是适应园本化需求开发的应用程序，如部分园所在实践中形成了特有的儿童评价体系，结合课程特色开发满足本园评价需求的数据应用平台。〔8〕无论评价依据如何，这些应用程序都为教师系统地利用数据提供了便利，方便教师调用评价指标关联观察记录，并通过不同评价指标的整合了解儿童各领域的发展概况，借助图表直观反映儿童的不同特点，满足个性化评价需要。数据的集成还便于教师横向和纵向对比不同个体、不同班级和不同年级儿童的发展水平，支持教师深入反思教育实践，及时发现和解决教育实践中存在的问题。这些应用程序既可以作为园所综合管理、保教质量提升的辅助，也可以用于提升家园沟通质量，支持将家庭纳入数据收集范围，扩展对儿童的观察范围，结合不同环境实现儿童发展性评价。〔9〕幼儿园在鼓励家庭、社区提供关于儿童发展的相关信息的同时，能及时反馈儿童的在园情况，有助于形成家、园、社合力，共同促进儿童发展。不同儿童、班级、园所、地区之间的评价信息的聚合有利于规范评价管理，能够规模化地开展评价工作，为各级教育管理和教育质量监测提供数据支持。

二、信息技术赋能儿童发展性评价的发展方向

尽管目前利用信息技术增强儿童发展性评价的实践日益丰富，但相关研究仍然较为粗浅。从当前的研究和实际使用来看，信息技术赋能儿童发展性评价仍有许多瓶颈。笔者尝试梳理信息技术赋能儿童发展性评价的发展方向，供相关人员参考。

1.尊重儿童特点，关注技术友好

当前使用的许多数据收集工具会对儿童造成一定干扰，如儿童对教师镜头的觉察可能会引起儿童心理不适、行为不自然等，导致评价失真。教师因忙于记录而被困在屏幕之后，不但没真正得到解放，反而增加了工作量，最终影响师幼之间真实互动的质量。此外，部分可穿戴设备的适用性以及对儿童活动潜在的影响也仍需探讨。

信息技术支持儿童发展性评价势必要面向儿童收集数据，并最终让数据惠及儿童发展。因此，在选择信息收集技术和使用数据开展评价时，应当时刻牢记尊重儿童，强调信息技术的“儿童友好”和“教师友好”。教师应当在不打扰儿童自然活动的前提下，贯彻落实以游戏为基本活动的理念，兼顾儿童与真实环境互动的需求以及全过程、多角度、无感化记录的需要，选择适宜的信息技术工具来记录儿童的生理与行为数据，将数据收集融入儿童的一日生活之中。在这方面，传感技术可以发挥重要作用。相较于传统的视频拍摄对拍摄角度有较高的要求，传感技术可以在幼儿园灵活的活动组织形式下完成信息收集工作。利用传感装置不仅可以收集儿童本身的生理数据，而且能嵌入物理环境之中收集儿童与环境交互产生的行为数据，从而获得多类型、多模态的数据，全面立体地了解儿童在园的学习与生活状况，对其能力进行全面评价。与此同时，在对应用信息技术获取的数据开展分析与评价时，必须强调对儿童主体性的尊重。近年来，国家大力推进儿童友好城市、儿童友好社区和儿童友好幼儿园的建设，“为儿童”是儿童友好概念的核心之一。〔10〕信息技术应用于儿童发展性评价同样应当以儿童友好为导向。儿童作为学习的主体，应当对自己的学习过程和发展进程有一定了解。信息技术开发者应当考虑采用儿童能理解的方式呈现数据结果，鼓励儿童开展自我评价，尊重儿童作为学习者的主体性。利用传感技术营造的智慧化环境能够保护儿童与现实世界的互动，能够及时记录儿童对实体材料的操作、与真实空间的互动以及与同伴的交往情况，使这些数据成为评价儿童的线索。教师也能减少繁重的视频拍摄工作，回归对儿童的真实观察，在互动中结合对儿童的了解思考如何有效支持其发展。

2.利用人工智能，发挥数据价值

由于目前技术发展的局限，教师要耗费大量时间分析收集到的图片、视频、音频等数据。教师自身能力的差异也会导致数据解读的质量参差不齐。智能化评价有利于充分发掘评价信息的价值，实现个性化评价。

利用不同信息技术手段收集到的多模态评价数据需要配合行之有效的数据分析方法才能使其价值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近年来通用大模型、行业大模型以及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在给人类社会带来冲击的同时也带来了利用数据提升教育质量、促进儿童发展的契机。〔11〕借助机器学习和深度学习，大模型和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支持创造性任务的实现，其通用性和可定制性的特征使其可以满足不同的数据分析需求。这类技术的应用可以更好地迎合不同层次儿童发展性评价的实际需求，通过模型定制、基于通用模型的修改等方式形成个性化的儿童发展性评价方案，激发新的数据应用灵感。教师基于学习与发展理论，利用智能化处理手段，对儿童发展相关数据进行有效提取和深入挖掘，并建立多模态数据之间的关联，有利于从中探寻反映儿童各方面发展水平的有效特征，并建立更加科学的评价模型，进一步提升评价的准确性。

3.规范数据应用，加强顶层设计

信息技术快速更迭虽是进步，但不乏隐忧。在评价过程中收集到的大量关于儿童的信息，在储存和使用过程中均有隐私泄漏的风险，可能会对儿童造成潜在伤害。此外，信息技术如未经过充分的科学验证就仓促投入使用，其效果难以得到保障；各类技术手段很快被新的技术手段所取代，对“昙花一现”的技术形式缺乏反思，缺少对后续技术更新的经验支持。〔12〕不同技术手段和不同数据形式应用于儿童评价的效果如何，目前还缺少充分的时间和实践加以验证。数据安全是数据规范应用中的关键环节，需要制定相关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来确保数据应用的合法性、透明度和可控性。当教育机构使用第三方服务机构或平台进行评价时，应当审慎考虑数据共享和数据交换的风险，确保第三方服务商有足够的数据保护措施，避免数据被滥用或不当分享。

当前利用信息技术收集评价数据的宏观体系仍有待建设。目前数据收集和使用的标准不统一，不同技术开发机构应用的数据协议不一致，且尚未形成系统性、标准化和规模化的应用模式，不同幼儿园、不同地区缺乏具体数据使用标准的指导，不同学段也未统一数据使用规范，导致不同来源获得的数据在横向和纵向的整合与应用中存在很多阻碍，削弱了数据的价值。将信息技术应用于儿童发展性评价时应当坚持整体性思维。一是强调数据规则的一致性，通过加强数据的顶层设计、确定统一的数据采集标准、完善数据协议等方式来支持教育数据的共享和流转，促使不同机构、不同产品收集的数据实现整合，方便统一进行数据采集和储存管理。二是强调从终身发展的视角来看待儿童的成长，对不同学段基于数据开展的儿童评价进行合理规划，加强不同学段评价之间的关联，使得学前教育阶段的评价数据能作为基础教育阶段开展个性化教育的参考，帮助儿童更好地完成幼小衔接。跨学段数据的共享和应用有利于形成儿童发展的成长数据库，为个体的终身发展提供全面、可持续的支持。

4.加大教育培训支持力度，充分赋能教师

即便有信息技术的辅助，目前教师对儿童的评价仍然具有一定的结果导向性，对容易观察到的、可感的行为关注较多，对潜在的、内隐的心理过程和需要追踪的学习过程关注较少。这导致当前应用信息技术开展评价的领域相对单一，如目前利用信息技术评价儿童运动能力比较多，评价的标准较为客观和成熟，而如何利用信息技术开展其他领域的评价则缺乏相应的标准，如语言、艺术等领域仍然有待对适宜的技术手段、收集的数据类型以及数据与评价标准之间的关联进行深入研究。虽然信息技术在数据收集中的优势发挥较为显著，但数据如何体现儿童的发展过程，不同的数据之间如何关联，怎样充分发挥数据价值，以及如何帮助教师更好地利用收集到的数据实现对儿童有意义的支持等，都是在考虑如何发挥信息技术对儿童发展性评价的促进作用时无法回避的问题。教师作为幼儿园中对儿童评价的重要主体，是连接数据和支持的桥梁。然而，当前很多教师的数据意识不强，数据素养缺失，技术应用经验不足，容易使其对评价数据的认知和使用停留在表面，难以做到“物尽其用”。〔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