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儿童视角下的学习观

【摘要】本研究围绕“学习是什么、如何学习、在哪里学习、想在幼儿园学什么”等主题对儿童进行焦点小组访谈，以了解学前儿童视角下的学习观现状。基于研究结果，本研究从“学习”与“游戏”的割裂、儿童学习的主体性不明两个方面加以讨论，并提出相关建议。

【关键词】学前儿童视角;学习观;学习;游戏

【中图分类号】G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4）7/8-0022-06

国外关于儿童学习观的研究开始较早，主要从理论或实践角度探究儿童对学习或游戏的看法。研究者们参考维果茨基文化历史理论、生态系统理论、自我决定理论等，采用视频刺激回忆对话、焦点访谈等方法，调查儿童对学习的看法。已有研究表明，儿童能够意识到并描述自身的学习，日常环境中的活动是其学习与发展的基础，教师可以通过鼓励思考使其学习和活动更有目标。〔1-3〕也有研究者探讨了儿童视角下的游戏与学习，发现一项活动被学前儿童界定为学习还是游戏，取决于活动开展的环境和教师掌控的标准化程度。活动受儿童控制的维度越多，则被标记为游戏的可能性越大，且游戏和学习很容易被误解为是割裂的。〔4，5〕

关于儿童视角下的学习观的研究在中国起步较晚。近年来，国内研究者采用观察法、照片引谈法、绘画作品引谈法、访谈法等，了解学前儿童对自身在园学习的认识和理解。〔6，7〕还有研究比较了学前儿童与小学生对学习的认识，前者主要将学习理解为具体的操作性行为、参与性游戏活动等，后者对学习内涵的理解则聚焦于学习是一种结果，且主要发生在集体教学中。〔8〕

本研究尝试通过访谈法，了解学前儿童视角下的学习观现状，并根据研究结果与讨论分析，提出教育建议。

一、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与方法

焦点小组访谈的特点是明确使用小组互动作为数据来探究原本隐藏的见解。通常五到十人为一组，以一种非威胁性的方式表达他们对某个研究主题的观点和看法。〔9〕有研究表明，儿童对焦点小组访谈的参与程度普遍较高，在小组中会自发地畅所欲言，“似乎有一种自然的倾向去披露关于他们自己的事情”〔10〕。此外，焦点小组的协同效应有助于产生一对一访谈中不太容易获得的数据和想法。〔11〕本研究进行焦点访谈的对象是5—6岁儿童，小组成员均来自同一个班级，彼此熟悉，因此谈话氛围和谐融洽，更容易吐露心声。

本研究选取浙江省温州市一所公办幼儿园两个大班的60名儿童为研究对象。将其分为10组（每组5—6人），围绕“学习是什么、如何学习、在哪里学习、想在幼儿园学什么”等主题对其进行小组访谈。在研究对象知情同意的情况下对访谈进行录音。选取大班儿童为研究对象，是因为他们可以较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二）资料分析

本研究采用主题分析法〔12〕对研究资料进行分析。主题分析是一种识别、分析和报告资料中的主题的方法。研究者先将所得资料转录为文字，再根据主题做进一步分析提炼，从而得出研究结论。示例见表1—表4。

二、研究结果

（一）“学习是什么”

围绕“学习是什么”主题，研究者向小组提出了一系列问题，了解儿童对学习的内涵及学习与玩（游戏）的关系的认识。儿童主要围绕“具体的学习活动和技能”、“具体的学习知识”和“学习的主体”三方面进行讨论。

1.具体的学习活动和技能

当谈到“什么是学习”时，儿童会用自己经历过的具体活动来举例说明其对学习的理解，以及在这些活动中学到的技能，如“学习是上体育课、做手工”“学习是放学后的兴趣班”。

从儿童的回答可以看出，“上课”是其最认可的学习活动。其一，在技能方面，儿童从中收获的主要是认知和才艺方面的技能，前者包括“数学”和“认字、阅读”，后者则包括“音乐”“美术”“体育”。其二，儿童对学习的理解大多与其生活经验相关，会优先列举自己常体验的活动或感兴趣的学习技能。访谈中也发现，儿童对学习的理解局限于幼儿园乃至班级，均没有提及生活技能和社会技能，如学会系鞋带、学会交新朋友等。也有个别儿童在抽象的层面上说明其对学习的理解，如“我觉得搭乐高是学习，有锻炼到思维想象力”“学习是一种很好的东西，很重要”。

2.具体的学习知识

在访谈中，多个小组提到“学习就是学本领”，认为“本领”就是“知识”，还有儿童认为“本领”也包括“让你学会一些新东西”。如有儿童表示“阅读和写字是学习，因为都可以学到知识” “学习是学画画、学唱歌，这些都可以学到本领”。当被问及 “学到了什么”时，儿童表示“今天刚学了认识货币”。多数儿童将学习知识局限于教师传授的学习内容，如数学、汉字、歌曲等，且多源自于其近期接触到的主题，如“我要上小学了”“认识货币”等。

当谈及玩与学的关系时，儿童的回答主要分为两类。其一，玩与学是分割的，如“玩的时候不能学习，学习的时候不能玩，专注力很重要”。其二，玩与学的关系是单向的，某些“玩”可以学到知识，如“区域是玩，也有学习，我们可以在益智区里‘认识闹钟’”，但学的时候不能玩。

3.学习的主体

儿童认为学习较多发生在幼儿园的班级内或放学后的兴趣班，并认为有教师在场的活动肯定是学习，如“老师教我们加减乘除，这是学习”。关于“班级内的区域活动是玩还是学习”这一问题，有儿童表示，“是玩，因为在玩玩具”“因为没有老师在”;也有儿童表示“区域可以一边玩一边学习，益智区、建构区都可以学到东西”;没有儿童将其中的角色区域活动视为学习，因为“角色区是玩过家家的，没有学习”。

综上，儿童对学习内涵的理解受地点和教师的影响，且主要指向传统的“传递-接受”式学习。儿童对学习的认识单一，认为学习就是学习知识、提升技能。

（二）如何学习

围绕“如何学习”向小组提问，发现儿童视角下的学习方式大致分为“在成人指导下学习”“操作性学习”“向其他人模仿学习”和“自主学习”。其中“在成人指导下学习”占多数，“自主学习”占极少数。

1.在成人指导下学习

被问及“你们是怎么学习的”时，大多数儿童的回答是“老师上课教我们学习”。儿童谈及的“上课”，主要指集体教学，大多为教师讲授、儿童倾听，儿童“说”的机会较少，可归纳为“倾听式学习”。

还有少数儿童在谈及“如何学习”时答道“爸爸妈妈教我认字”，指向家长的指导。时值临近大班毕业，儿童较多谈及“认字”“算数”等，可能是因为一些家长对儿童升学感到焦虑，选择让儿童在培训班提前学习小学知识，“为小学做准备”。

2.操作性学习

操作性学习指学习者通过肢体活动来获得认识并实现发展，是3—6岁儿童重要的学习方式之一。〔13〕当研究者进一步问“只有和老师才能学到东西吗”时，儿童表示还可以与同伴学东西，或自主学习，即自己通过多次练习学会技能，如“和小朋友也可以学到东西”“自己也可以学，跳绳就是我自己学会的”。也有部分儿童不认为在建构区操作游戏材料是学习，“那是在玩玩具，没有学到本领”。

综上，在儿童对学习方式的理解中，倾听式学习先于操作性学习，认为动脑筋的学习活动才是学习，动手操作的学习活动不一定是学习。此外，较少儿童提及 “交往学习”“合作学习”或“自主学习”。

（三）“在哪里学习”“想在幼儿园学什么”

儿童认为的学习地点包括幼儿园内与幼儿园外。幼儿园内主要是班级和放学后的延时班，幼儿园外则是机构或少年宫的培训班，如“拼音班”“写字班”“唱歌班”“美术班”。还有儿童表示，在幼儿园外学习的内容比幼儿园内丰富且有趣。

儿童想在幼儿园里学到知识和技能，想学的内容取决于其自身兴趣和已有经验。如并且“我最想学唱歌，因为我喜欢”“我想学数独，因为很有趣”。个别儿童想学的内容还取决于教师和家长的观念，如“我最想学数学，因为老师说这些上了小学都很有用”。综上，儿童对于“在哪里学习”和“想在幼儿园学什么”的回答受到自身兴趣和幼儿园教师的影响较大。

三、讨论

（一）“学习”与“游戏”的割裂

关于“游戏与学习的关系”，儿童的理解和回答有两类：游戏与学习是分割的;游戏与学习是单向的。这与已有研究结论一致，如派尔等人发现，儿童界定学习和游戏的标准是“教师是否在场”。〔14〕究其原因：其一，与教师的教学方式和学习观念有关。其二，与一日生活制度有关。学习是贯穿于幼儿园一日生活中的一项活动，但紧张的流程可能会影响儿童对学习和游戏的看法，造成两者割裂。

谈及“游戏与学习的形式”时，儿童的观点指向学习主要是“桌面上的学习”。霍华德发现，若一项活动是在桌面上进行的，儿童会更频繁地把它看作学习。〔15〕本研究结论与之一致。出现这种情况，一是因为机构和幼儿园的学习形式和内容影响儿童对学习的认识。导致儿童将学习的形式和内容理解为“一张桌子”“一间教室”“一所学校”。二是家长育儿观念中的知识本位倾向也会影响儿童的学习体验及其对学习的认识。

（二）儿童学习的主体性不明

本研究发现，在儿童视角下的学习方式中，“在成人指导下学习”的占多数;“操作性学习”和“向其他人模仿学习”的次之;“自主学习”的占极少数。

皮亚杰认为，教师应是儿童学习的促进者，要尊重儿童的学习愿望。他们不是直接把某种现成的知识转交给儿童，而是介绍问题和方法，让儿童自己主动地自发学习。〔16〕霍曼等人也认为，教师是儿童发展的支持者。他们不是直接告诉儿童学什么和怎么学，而是让儿童自己控制自己的学习。〔17〕事实上，教育者的任务不只是帮助儿童认识已知的世界，更要帮助儿童创造未知的世界。主动学习是创造未知世界的路径。成人忽视儿童的主体性，缺少对儿童主观能动性的认识，便可能认为儿童是匮乏的，需要被填充匮乏之处，以成为成熟的人，由此造成了儿童学习的主体性不明。成人应当通过多种方式支持儿童的自主学习。

四、建议

其一，成人应当重塑学习观、游戏观。本研究发现，儿童的学习观与教师观念、文化差异等因素有关。这印证了维果茨基的社会文化理论观点，即儿童是社会和文化的积极参与者，其发展和学习受到社会文化因素的影响。

因此，成人应当重塑学习观和游戏观：一、认识到儿童游戏和学习的同一性，学前儿童的游戏与学习均源自其生存与发展的内在需求;二、游戏不是或不仅是学习的手段，其本身即是一种学习，两者相互交织存在内在连结性;〔18〕三、游戏和学习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将外在的学习要求转化为儿童内在的游戏需求，儿童便能在游戏中获得学习的果实，在学习中体验游戏的乐趣。〔19〕儿童始终在游戏中，成人要透过游戏看到课程、看到儿童发展的可能、看到可支持儿童的锚点，帮助儿童实现深度学习，实现生长。

其二，让儿童成为其学习与生活的主体。生活即学习，学习即生活，儿童在生活学会自理、解决问题、社会交往，学会做人、做事。成人不仅不应将“学习”的含义窄化为学校学习、课本知识学习，而且还应重视儿童在其家庭生活、同伴生活、社会生活的学习与发展，并将这样的观念传递给儿童。

成人应当布置有利于儿童主动学习的环境和日常生活;营造有利于儿童积极交往的氛围;鼓励儿童按自己的意图去活动，参与选择活动主题，制订活动计划，主导活动的走向，解决问题与困难，在过程中体验学习的意义，让儿童真正成为其学习与生活的主体。

参考文献：

〔1〕COLLIVER Y，FLEER M .‘I already know what I learned’：Young children’s perspectives on learning through play〔J〕.Early Child Development & Care，2014（10）：1-12.

〔2〕HEDEGAARD M.Children’s development from a cultural⁃historical approach： Children’s activity in everyday local settings as foundation for their development〔J〕.Mind，Culture，and Activity，2009（16）：64-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