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视域下儿童哲学教育的实践探索

【摘要】本研究基于儿童哲学教育的本土化视角，梳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中的儿童哲学意蕴和要素，明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的当代价值，并尝试构建本土化的儿童哲学实践样态，从宏观、中观、微观三个层面探索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的实施路径。

【关键词】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儿童哲学教育;哲学教育实践

【中图分类号】G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4）7/8-0028-05

儿童哲学的基本内涵在20世纪60年代由马修·李普曼（Matthew Lipman）提出，20世纪90年代引入我国。儿童哲学领域虽相对年轻，但发展迅速。已有研究集中于儿童哲学的内涵和意义、儿童哲学教育与学科教育的整合方式、儿童哲学团体探究以及儿童哲学范式转换等方面。〔1-5〕关于如何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的研究相对较少，本文以此为切入点进行探讨。

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中的儿童哲学意蕴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历史长河中积淀下来的宝贵精神财富，不仅代表着华夏儿女的文化身份，更是我们情感共鸣和精神图腾的象征，对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推动世界文化的繁荣发展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包括辩证思想、人本思想、民族独立、人际和谐、忧国忧民、古代唯物主义等内容。〔6，7〕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发展过程中，虽没有明确提出“儿童哲学”概念，但实际上其中蕴含了丰富的儿童哲学思想。这些思想源于生活、用于生活，并深深影响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

1.“天人合一”思想中体现了“童心主义”儿童哲学的基本理念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展过程中诞生了以伦理本位、辩证思想、积极入世和天人合一为特征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哲学思想。其中“天人合一”的思想最具影响力。在“儒、释、道”各家学说中，最高明、最充分、最完全体现“天人合一”学说的，当数童心主义哲学。〔8〕明代李贽更是构建了以童心主义思想为核心的思想体系“童心说”。“夫童心者，真心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9〕其思想内涵生发于中华传统文化思想中，又具有现代化、平民化的思想气息，对中国近代文化思想产生了很大影响。现代意义上的童心主义提倡回到儿童本身，发展儿童潜力，尊重儿童观点，倾听儿童思想，通过回归童年的纯真和天真来获得智慧和幸福，强调恢复和保持童心的重要性。

2.“幼态持续”学说丰富了“向儿童学习，向儿童致敬”的基本哲学态度

儿童身上具有丰富的天性资源，挖掘童年的天性资源对教育教学的发展有着重要意义。相关论述可以追溯到西方的“幼态持续”学说。该学说阐释了成人在成长过程中保持幼稚特征的可能性，如同彼得·潘（英国剧作家詹姆斯·马修·巴里创作的同名小说中的人物）一样，是个不肯长大的孩子。西方的“幼态持续”学说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朴素“童心主义”思想不谋而合，遥相呼应。最早提出童心主义思想的老子认为，“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含德之厚，比于赤子”“圣人皆孩之”，即孩子般的状态是最完满、最和谐的状态，成人要用婴儿般纯真自然的心态去面对生活。孟子认为，“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即儿童有良好的品德，有仁义思想的成年人就像儿童一样，也应拥有美好的品性和纯真的心。“宋明心学”泰州学派的罗汝芳提出“赤子之心”说，“赤子之心，浑然天理”“赤子孩提，欣欣长是欢笑，盖其时身心犹相凝聚，及少少长成，心思杂乱，便愁苦难当”，赞扬赤子本身之美，认为人是天地中最可贵的。罗汝芳的“赤子之心说”与李贽的童心主义哲学不谋而合，提倡要做说真话的真君子，提倡教育要挖掘儿童的天性，坚持向儿童学习，构建人性化、富有包容性的教育环境。

3.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对童蒙著作中的儿童哲学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在发展过程中不断交织和融合，诞生了大量的童蒙著作，这些著作中既传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的价值观念，又通过简单易懂的方式向儿童传递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精髓。“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童蒙教育本身就是一种哲学教育”，〔10〕孔融让梨、曹冲称象、两小儿辩日等经典哲学故事影响着近现代中国儿童教育和儿童哲学的实践路径和思想启蒙。这些故事不仅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中对于纯真状态的追求、对启迪儿童思维的重视，还通过探索儿童时期的心灵状态和人类最初的本性，揭示了保持纯真善良以及独立思考、大胆质疑、启迪智慧的重要性。

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的现代价值

1.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是加强文化自觉、树立文化自信的必要举措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既是文化传承的重要使命，也是增强文化自觉、树立文化自信的重要途径。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必须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增强文化自信，激发全民族文化创新创造活力，增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力量。”文化自信是对于文化的理性审视和积极践行。〔11〕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蕴含着丰富的哲学元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思想土壤中诞生了既入世又出世的哲学思想，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奠定了基础。“儒、释、道”思想精髓以及具有中国哲学思想启蒙的童蒙故事所蕴含的哲学内涵则为儿童提供了智慧生成的源泉和文化陶冶的氛围，也为当代教育者看见儿童、了解儿童、重塑儿童观、建立儿童学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基础。

2.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是培根铸魂、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然要求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重在“培根”，解决“我是谁”的问题。“只有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哲学层面的‘意义’深入到儿童的内心，成为他们为人处事的内在动力与思维起点，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精神才算在他们心里扎下了根。”〔12〕在儿童哲学教育中融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是培养现代化中国儿童的必由之路，是进行立德树人、强基固本的内在要求，也是培养儿童全面发展、塑造儿童健康人格的必由之路。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可以在内容上进行优秀传统文化思想的浸润，使儿童从小知道我们的“根”和“魂”;在价值取向上进行良好道德品质的培养、人生职业理想的塑造、家国情怀的养成，增强文化自觉、自信与自强，培养儿童健全人格，引导其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坚实的精神支撑。

3.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是进行本土化儿童哲学实践的必经之路

当下幼儿园和小学进行的儿童哲学教育尝试更多的是在借鉴西方儿童哲学课程基础上的一种“拿来主义”或半成品的加工处理模式，如儿童哲学课程的实施流程基本借鉴英国的“呈现刺激物、问题生成、探究对话、元认知反思、将探究转化为模式”〔13〕的步骤;在呈现刺激物时，一般会使用“美国哲学教授托瓦顿伯格引领的用图画书文本作为主要的刺激物的方式”，〔14〕或以教育戏剧和说演故事的方式呈现刺激物;〔15〕儿童哲学活动的规则大多遵循美国艾瑞克提出的“倾听、回应、思考”基本原则及毛瑞斯搭建的儿童哲学思考工具、日本佐藤学关于儿童哲学过程中的对话模式等。在儿童哲学课程的实施过程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影子并不多见。基于中国本土化的教育生态，选择适合儿童的、反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的故事和片段作为刺激物展开儿童哲学活动，是进行本土化儿童哲学教育探索的重要任务。目前，在进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和儿童哲学教育融合方面，有一些实践者做出了尝试，如厦门大学黄睿在小学开设儿童哲学课程时选用的刺激物为《庄子·徐无鬼》《庄子·逍遥游》以及《史记》中尧、舜、禹等上古君王的故事，北京市西城区长椿街幼儿园的儿童哲学对话活动“孙悟空和金箍棒”以名著《西游记》中的故事为哲思素材，中华女子学院附属实验幼儿园开展了基于我国优秀传统文化和儿童哲学的生活化课程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中蕴含的大量哲学元素有待更充分地挖掘，呈现新的儿童哲学活动样态。

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融入儿童哲学教育的实践路径

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中蕴含的儿童哲学意蕴可以看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和儿童哲学自古以来就是一体的。这也为现代意义上的本土化儿童哲学活动指明了方向和实践路径。

1.在宏观层面，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儿童哲学场域

法国学者布迪厄认为，“场域”即我们活动的“特定场所”或“小世界”，涵盖政治场域、经济场域和教育场域，人的行动都被行动所发生的场域所影响。〔16〕可见，场域不仅指物理环境，也包括他人的行为及与此相连的诸多因素。在特定的、恰当的场域中进行儿童哲学教育实践意义重大。首先，进行儿童哲学教育的顶层设计。相关部门应当推广本土化儿童哲学实践，成立全国性、地方性的儿童哲学活动组织，传承、弘扬本地区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其次，在社区等公共服务场所开展基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的儿童哲学启蒙教育。相关部门宜联合政府职能部门，支持社区组织丰富多彩的儿童哲学实践活动，打造有文化、有内涵的高质量社区;社区也可以在教育行政部门的支持下，邀请专业教师开设儿童哲学讲座或儿童哲学课程，内容可包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典故事、道德两难故事、戏剧表演等，通过讲解、讨论、表演等互动形式浸润优秀传统文化;还可以打造社区儿童哲学区角，开展儿童哲学趣味运动会等，在活动中融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

2.在中观层面，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幼儿园和家庭哲学文化

幼儿园文化和家庭文化是影响幼儿身心健康发展和人格养成的重要文化资源。要形成幼儿园哲学文化，其一，应在课程中深入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将其中具有哲思性质的童话故事、寓言故事、神话故事、传统美德故事、道德两难故事等融入儿童哲学教育中，建立儿童哲学案例库，定期举办儿童哲学教育观摩活动，形成幼儿园儿童哲学课程文化。其二，应在幼儿园一日常规和环境布置中体现儿童哲学的基本要求，融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符号，还可以在传统节日庆祝、手工艺制作、音乐舞蹈表演等传统文化活动内容中融入哲学元素，形成幼儿园儿童哲学生活文化。其三，可通过儿童哲学故事会、儿童哲学运动会、儿童哲学小剧场以及儿童哲学辩论会等提升儿童哲学素养，使其领略传统文化的魅力、体验哲思之旅，以此形成幼儿园儿童哲学游戏文化。

幼儿园哲学文化也有助于形成家庭哲学文化。其一，有助于父母哲学素养的提升。幼儿会将在幼儿园中预设或生成的问题及相关讨论延伸到家庭中，运用基本的哲学思维和家长讨论，比如唐僧师徒四人取经，为什么只有沙和尚挑着担子，这样公平吗？孔融有五个哥哥、一个弟弟，他应该把梨让给谁，为什么？公交车上一定要让座吗，哪种情况可以不让座？这些讨论也会调动家长的问题意识，进而与幼儿一起辩论或是在讨论中产生新的问题。其二，可以促进家长思维方式和观念的转变，使其改变对儿童的刻板印象，更加智慧地处理家庭关系，形成新型家庭文化氛围。其三，家庭哲学文化可以反哺幼儿园的日常教育教学。家庭中潜移默化的哲学教育可以提升儿童的批判性思维、创造性思维及解决问题的能力，使儿童更加主动地参与幼儿园学习与讨论、提出问题并寻找答案，从而丰富、深化幼儿园哲学教育内容。

3.在微观层面，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儿童哲学课程

在幼儿园儿童哲学课程的刺激物选择方面，可以选择经典作品、童蒙故事或道德两难故事。高振宇认为，把哲学思考镶嵌在通俗的故事文本中，儿童不仅不会觉得枯燥乏味，反而会津津有味。〔17〕如针对古代文学名著中的一些片段进行哲学探讨：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在三打白骨精后是否应该回到花果山？孙悟空该不该推倒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也可以选择道德两难故事，如著名的道德两难故事《海因茨偷药》《猎人海力布》等，通过问题的预设和生成，引导儿童进行思辨，提升儿童的道德认知水平。教师可以对故事进行二次加工，必要时配以说明故事情节的插图，简单讲述故事后提出两难问题，再和儿童就问题进行哲思探讨。

在课程内容设计方面应注意以下几点。其一，教学目标要聚焦于促进儿童思维和观念提升。其二，教学过程要体现对话性。儿童哲学教育应体现对话轨迹的多点交汇，要有师幼互动，也要有幼幼互动、幼儿与自身的互动（如一名幼儿说：“老师，我不同意我刚才说的观点，我重新说一下。”）、教师与自身的互动。其三，教学结果的不确定性。儿童哲学问题属于探究类问题，不同于事实问题和科学问题，答案多元，能够自圆其说即可，所以很多儿童哲学问题的答案会呈现多点开花的局面。儿童正是在探究颇具不确定性和开放性的哲学问题过程中提升了自身的哲学思辨能力。其四，结果表征的多元性。表征是信息表现或记录的方式。儿童哲学问题的多样性、结果的不确定性以及对话过程的开放性导向了表征的多元性。教师可以引导儿童运用肢体表达、口语表达、涂鸦表达、戏剧演出、美术创作等多元表征方式表达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