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教养参与的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

【摘要】本研究运用问卷法和访谈法，调查父亲教养参与的现状及影响因素。对山东省和湖南省等地824名0—6岁孩子的父亲进行问卷调查并对其中4名父亲进行半结构访谈后发现，父亲教养参与人数总体较十年前有所增加，父亲在教养参与中表现出“支持者”和“玩伴”的特征，但父子间的互动性仍显著低于可及性和责任性。父亲的教养参与情况受多重因素的影响。研究者据此提出相关建议。

【关键词】父亲教养;家庭教养;影响因素

【中图分类号】G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4）10-0044-05

随着社会的发展，父亲越来越多地加入到孩子的教养中。〔1〕2021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家庭教育促进法》强调“共同参与，发挥父母双方的作用”是家庭教育的重要方法。〔2〕

已有关于父亲教养参与的研究大多是在西方文化背景下进行的，我国的相关实证研究近十年才起步。〔3〕因此，有必要对本土父亲教养参与现状进行探究，以期为进一步支持父亲教养参与提供依据和抓手。

一、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方便抽样，以山东省和湖南省等地区0—6岁孩子的父亲为研究对象发放问卷。回收问卷916份，其中有效问卷824份。参与者孩子的平均年龄为4.47±1.228岁，其中男童占52.7%（N=434）。参与者受教育水平在本科及以上的占44.5%（N=367），职业为“中层管理人员与中层专业技术人员、助理专业人员”和“高级管理人员与高级专业技术人员、专业主管人员”的分别占16.5%（N=136）、8.9%（N=73），每日工作时长为0—8小时的占56.9%（N=481），休假时间为双休的占35.8%（N=295）。此外，独生子女家庭占46.6%（N=384），主干家庭占30.6%（N=252），农村家庭占51.6%（N=425）。

本研究在问卷调查结果的基础上编写访谈提纲，根据目的性抽样方法，从问卷调查对象中选取父亲重视教养参与的4个家庭进行访谈。

（二）研究工具

本研究使用自编父亲教养参与问卷调查研究对象的教养参与情况，问卷包含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收集参与者的人口统计学变量，以及父亲每天和孩子共处、互动的时长。

第二部分为父亲教养投入问卷。伍新春等人根据三因素理论编制的《中国父亲教养投入问卷》〔4〕分为互动性、可及性和责任性3个维度及12个子维度，共56个条目，表现出良好的信效度。本研究依据0—6岁儿童的年龄特点对该问卷进行修订，共保留47个条目。

第三部分为育儿胜任感问卷，参考中文版育儿胜任感量表（C⁃PSOC）〔5〕修订而成。原问卷包括育儿效能和育儿满意度2个维度，表现出良好的信效度。

（三）研究资料整理与分析

本研究采用统计软件（SPSS23.0）对问卷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差异检验和相关分析。研究者在反复阅读原始访谈材料的基础上，登录和寻找本土概念，用逐步集中和浓缩的方式将资料呈现出来，并结合问卷结果进行意义解释。

二、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父亲教养参与的现状

1.父亲教养投入的总体情况

父亲教养投入总平均分为2.810±0.693，父亲育儿胜任感的总平均分为51.812±7.362。父亲每天和孩子共处时长平均为3.247±2.309小时，互动时长平均为1.690±1.522小时。

父亲教养投入的互动性、可及性和责任性维度及其二级维度的得分，以及3个维度间的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见表1。事后检验表明，互动性得分显著低于可及性和责任性，可及性得分显著低于责任性。

2.父亲教养投入的三大维度特征

互动性维度中，父亲在“生活照顾”上的得分最低，对应“接送孩子上下学”“照顾孩子日常生活/起居”“孩子身体不舒服时，照顾他/她”;在“规则教导”上的得分最高，对应“纠正孩子的错误行为”“教育孩子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制定规则管束孩子的行为”“鼓励孩子收拾自己的杂物”。可及性维度中，父亲的“心理可及”得分较高，“空间可及”得分较低，但二者间未呈现显著差异。责任性维度中，父亲“教养支持”的得分显著高于其他，“父职成长”的得分显著低于其他。

3.父亲教养投入的整体变化

单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相比于2014年伍新春等人测得的数据均值，〔6〕本研究中的父亲教养投入水平在互动性、可及性和责任性3个维度均有显著提高（见表2）。

（二）父亲教养参与的相关影响因素

本研究通过差异检验和相关分析，比较人口统计学变量、父子互动和共处时长不同的参与者间的教养投入水平和育儿胜任感是否存在显著差异（见表3—4）。

1.父亲个人层面

（1）父亲的职业、收入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职业不同的父亲在教养投入水平上不存在显著差异，但在育儿胜任感水平上差异显著。具体而言，职业为“中层管理人员与中层专业技术人员、助理专业人员”或“高级管理人员与中层专业技术人员、专业主管人员”的父亲育儿胜任感显著较高。

父亲收入与父亲的教养投入水平未呈现显著的相关关系，与父亲的育儿胜任感呈现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2）父亲的每日工作时长、假期时间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每日工作时长不同的父亲，在教养投入水平和互动性、可及性、责任性以及育儿胜任感上均呈现显著差异。每日工作时长为0—8小时的父亲，其教养投入的各维度与育儿胜任感得分均显著高于每日工作时间在9个小时及以上的父亲。

假期时间不同的父亲在教养投入水平上未呈显著差异，在育儿胜任感水平上差异显著。具体而言，有双休的父亲育儿胜任感显著高于只能单休、月休和无休的父亲，工作轮班制的父亲育儿胜任感与有双休的父亲没有显著差异。

（3）父亲的受教育水平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受教育水平不同的父亲，其教养投入水平和互动性、可及性、责任性，以及育儿胜任感均呈现显著差异。受教育水平在本科及以上的父亲，其教养投入水平与育儿胜任感显著较高。

（4）父子共处时长、互动时长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父亲每天和孩子的共处时长、互动时长，与其教养投入水平和育儿胜任感均呈显著正相关。

2.家庭其他成员层面

（1）母亲相关

本研究发现，与父亲相关的因素相似，母亲每日工作时长在0—8小时的家庭，父亲教养投入水平和育儿胜任感均显著高于母亲每日工作时长在9小时及以上的家庭。母亲受教育水平在本科及以上的家庭，父亲教养投入水平和育儿胜任感显著较高。此外，母亲受教育水平不同的家庭中，父亲与孩子的共处时长没有显著差异，但互动时长存在显著差异。

与父亲相关因素不同的是，母亲收入与父亲的教养投入水平、育儿胜任感均呈现显著正相关。母亲假期时间不同的家庭，父亲的教养投入水平呈现显著差异，母亲有双休的家庭中，父亲的教养投入水平显著高于母亲只能单休和无休的家庭。

（2）孩子相关

数据分析结果显示，父亲教养投入水平与孩子的年龄呈显著负相关，主要体现在互动性和可及性上;父亲育儿胜任感与孩子年龄未呈现显著相关。

父亲的教养投入水平和育儿胜任感在不同性别孩子、独生子女家庭与多孩家庭间没有显著差异;在可及性维度上，独生子女家庭中父亲的可及性显著更高。

3.社会层面

本研究发现，城市户籍父亲的教养投入水平显著高于农村户籍父亲，主要体现在互动性上;城市户籍父亲的育儿胜任感显著高于农村户籍父亲。

4.父亲教养参与的支持因素

综合上述可能的相关因素，本研究在问卷中设置了“以下哪些因素的改变会促进您的教养参与”一题。多重响应分析显示，参与者中，38.0%选择了“了解更多与教养参与相关的知识”（父亲个人相关）;60.5%选择了“对于孩子的教养，与家人或教师有更加统一的观念”（家庭相关）;69.8%选择了“减轻工作压力，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育儿”，49.4%选择了“保证父亲的育儿假，使您与孩子有更多的互动”，49.6%选择了“对于父亲参与教养，社会有更高的认同度”（社会、政策相关）。

三、讨论与建议

（一）父亲教养参与整体情况与特点

1.父亲教养参与整体情况

本研究发现，父亲教养投入程度较十年前有显著提升，且互动性、可及性、责任性3个维度水平均有显著提升。与十年前的研究结果类似的是，互动性仍是父亲教养参与中的短板。父亲的教养参与集中体现在教养支持、榜样示范和规则教导方面，父亲更多负责孩子的经济支持等责任性内容。

2.父亲教养参与的特点

父亲教养显示出“间接支持者”“玩伴”的特点。“间接性”体现为，在责任性维度中，父亲得分最高的是“教养支持”，对应“承担为孩子提供经济支持的责任”“让孩子知道他的母亲非常重要”“给孩子母亲以鼓励和情感支持”“配合爱人或祖辈对孩子的教养”，即父亲倾向于不直接承担教养责任，而是提供经济支持，并强调母亲、祖辈的教养责任。“玩伴性”则体现为，访谈结果表明大多父亲将自己的角色定位为“玩伴”，如相比于辅导作业、做手工，更愿意和孩子踢球。已有研究也发现，父亲即便为孩子提供了全部照料内容，也更倾向于和他人分享自己与孩子玩闹的经历。〔7，8〕

3.父亲教养参与的风险因素

本研究结果显示，社会经济地位与父亲教养参与之间存在关联，但这并不具有必然性。而伴随的生活压力，如面临“好父亲”和“好员工”的双重负担，可能会对父亲的教养参与产生更大的影响，几乎每一名受访者都提到了工作压力与教养参与的冲突。同时社会对于男性的认可又更多地取决于其工作角色而非父亲角色。〔9〕但有时间与孩子共处，是父亲和孩子面对面互动的前提，也是父亲投入教养、产生育儿胜任感的必要条件。

（二）建议

1.相信并切实支持父亲发挥角色作用

母亲、祖辈等家庭成员宜鼓励并支持父亲通过教养参与实践承担起教养责任。传统家庭观念对父亲参与教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认识不足，认为父亲的主责在于保证家庭收入，其他家庭成员往往主动或被动地承担绝大部分育儿责任。又因父亲在起初的育儿工作中并不熟练，或父母双方、隔代育儿方法不一致，母亲或祖辈宁愿自己能者多劳。〔10〕这在一定程度上将父亲推向育儿场域之外，即“守门行为”。随着父亲教养参与的积极意义越来越受关注，如研究发现父亲教养参与能够缓解母亲的育儿焦虑，〔11〕家庭成员开始意识到，应该让父亲参与教养，共同分担育儿责任。具体而言，家庭中宜营造信任父亲教养参与的氛围，支持父亲在教养实践中习得教养技能，获得育儿胜任感;家庭成员宜共同营造利于增进父亲与孩子互动机会的环境，重视父亲在育儿方面的意见和决策权，避免父亲角色的边缘化，〔12〕等等。

2.倡导灵活多样的父亲教养参与形象

相关部门应当加强外部支持，增强社会宣导，主张更加灵活的父亲教养角色。现代社会双职工家庭模式带来了育儿新分工、父亲教养新身份。〔13〕与社会经济发展相适应，文化与观念上也应对父亲角色有更丰富、立体、灵活的建构。如北欧国家采用父母独立产假和共同产假制度，强制性的父亲配额假在客观上给了父亲直接参与育儿的机会和时间，保证父亲有一段时间与孩子建立关系，负责直接的照料工作。〔14〕医疗、保健、教育系统相关部门也应提供育儿机制方面的保障，如组织开展丰富多样的亲子活动，在公共网络平台发布科学陪伴育儿视频供学习。

3.关注低社会经济地位家庭的父亲教养

低社会经济地位家庭父亲的教养参与情况应当受到关注。相关部门可通过医疗保健系统或高校研究项目对其提供更多支持，如家庭养育建议、亲子互动技巧等，为家长解决实际育儿问题。已有研究表明，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儿童社会情绪能力等多方面产生影响，〔15〕父亲的教养参与和育儿胜任感对儿童发展起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