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村”互动视角下乡村幼儿园发展的实践探索与可能路径

【摘要】本研究采用访谈与观察相结合的形式，调研乡村幼儿园发展的实践样态，发现“园之需、村之予”与“村之需、园之予”纵横交织，形成不同的“园-村”互动模式，探索乡村幼儿园发展的可能路径。

【关键词】“园-村”互动;乡村幼儿园;实践探索;可能路径

【中图分类号】G6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4）11-0003-06

从乡村视角理解乡村是我们在乡村研究中需要遵循的基本原则。乡村拥有文化的历史连绵性、空间的联带性、基层生活的主体性，〔1〕其独特价值在乡村振兴的背景下愈加凸显。乡村振兴绝非复制城市，也不是推倒重来，而是“有中生有”，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乡村之“有”，以实现“振兴”。因此，乡村幼儿园的发展路径绝不是照搬城市幼儿园的模式，而是基于乡村幼儿园的独特性，探寻其可能之道。乡村幼儿园的发展与其所处的乡土社会紧密相连，不同类型的乡土社会对于乡村幼儿园的发展期待与发展支持并不相同。本文尝试在“园-村”互动视角下探讨乡村幼儿园发展的实践样态和可能路径。

一、研究设计

1.调研过程

考虑到乡村振兴梯次推进部署（东—中—西），本课题组以东部地区的浙江省安吉县和江苏省江宁区、中部地区的安徽省当涂县和河南省辉县、西部地区的陕西省勉县和四川省蒲江县为样本点，对当地的乡村生态与乡村幼儿园发展状态展开调研。为了提炼出更具有参考意义的互动路径，本研究重点关注在“园-村”互动方面较有经验的村庄和园所。本研究主要采用访谈与观察相结合的形式，对各地的乡村幼儿园园长、村“两委”成员等展开调研，按照“地点—园所—身份”对所有访谈对象进行编码，形成共计63.9万字的文字资料。

2.分析框架

乡村幼儿园的发展既需要外部支持使其“走得稳”，也需要内生动力助其“走得远”。基于此，研究者将“园之需、村之予”与“村之需、园之予”相结合，根据供给方（村庄/园所）的供给主动与否和需求方（园所/村庄）的需求直接与否，形成“园-村”互动模式的整体分析框架（见图1）。

二、园在村中：园所如灯点亮村庄

研究者以“村庄需求”为纬线，以“园所供给”为经线，以园所最初是否主动为村庄提供支持为标准，将园所的供给分为主动供给与非主动供给;以村庄是否意识到自己需要某方面的支持为标准，将村庄的需求分为有直接需求与无直接需求，以此形成四类供需模式。

1.双向奔赴：以村庄之需为己任

在乡村振兴的战略背景下，村庄对自身的发展有着殷切期盼和理想图景，乡村幼儿园可以在完成自身育人等本体功能的同时满足村庄的发展期盼，村与园向着共同的目标勠力同行。

一是通力合作，扩展教育功能。“村民能够安居乐业，享有美好生活”是乡村振兴惠及村民的具体表现，而“老有所养、幼有所教、困有所依、难有所助”是村民幸福美好生活蓝图的具体写照。以四川省样本为例。依托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与社区教育学院，乡村幼儿园教师作为家庭教育指导师，为服务点的村民定期提供公益早教指导，利用在教育方面的优势积极服务当地村民，为村民在科学育儿方面答疑解惑。

二是解放家长，顺应产业振兴。着眼于乡村振兴中对产业振兴的渴盼，乡村幼儿园用行动彰显担当，与村庄携手齐行。一方面，乡村幼儿园发挥育人基本功能，在为劳动者提供子女教育保障的同时解放了部分劳动力，使得幼儿的父母、祖父母能够有充足精力从事生产，为乡村产业振兴提供人力资本，创造经济价值。另一方面，乡村幼儿园可以与村庄合作开发新兴产业，发挥行动者力量，助力村庄发展。以浙江省样本为例。在村集体的引领下，各村形成了自己的乡村品牌和丰富的经营业态。“旅游+研学”的落地是其创新尝试。平常，幼儿园是本村幼儿受教育的机构。到了节假日，幼儿园会策划研学等活动，成为壮大村集体经济的抓手。“我们这个幼儿园的研学，一年就可以为村集体创收50万元……乡村振兴第一步是增加村集体的经营性收入，只有收入增加了，乡村才能发展得好。”

三是教育留人，托举人才振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是投身乡村建设的人的数量和素质。〔2〕以浙江省样本为例。为了吸引优秀的教育人才，县教育局积极行动，加大对全日制学前教育专业硕士研究生、优秀本科生引进和招聘力度，编制实施幼儿园教师发展专项规划，并将幼儿园教师人才引进纳入当地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乡村幼儿园配套跟进，建立游戏品牌，提高自身对高层次人才的吸引力。为了留住乡村未来的建设者，乡村幼儿园十分重视通过对幼儿的教育，从小培养幼儿爱家乡的情感，增强幼儿的地方认同感，厚植乡土情怀，为幼儿成长为未来乡村建设的重要人才奠基。

四是携手齐行，实现文化振兴。文化振兴是乡村发展的愿景。在促进乡村文化振兴的过程中，乡村幼儿园作为主动行动者，可以努力创生具有地方特色和乡土气息的园本文化。以浙江省样本为例。乡村幼儿园重视将园本文化植根于当地特色，与乡村血脉相连。幼儿是乡村文化的承载者，是乡村文化的再生产者，也是乡村文化的传播者。乡村幼教可以培育乡风文明，培养文明儿童与家长，提升家长教育理念，形成良好家风，进而产生文明传递，提高乡村整体文明程度。

2.响应召唤：随时回应村庄需求

在响应召唤模式下，乡村幼儿园不只是发挥、行使其本体功能，而是在与村庄互动过程中，根据其所处的位置被赋予了新的任务，或更进一步说，是被赋予了新的角色期待。在村庄表达需求后，乡村幼儿园会努力回应村庄的需求。

一是村与民的“传声筒”。乡村治理包含着村庄与村民的互动。然而，伴随着传统以家庭聚集为特征的村庄家庭模式的改变，村庄与村民间的联系开始从紧密走向疏离。在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下，村与民更应保有畅通、良好的沟通渠道，才能合力促进乡村振兴。乡村幼儿园可以在其中作为“联结器”和“传声筒”，为村庄联系村民提供路径支持。正如陕西省一位园长所说，“村园是村委会与家长之间沟通的桥梁，可以帮忙联系孩子外出打工的父母（村民）”。

二是村事务的“谏言者”。在具体事务的运行、发展过程中，村庄不能踽踽独行，而应当呼唤“智囊团”。乡村幼儿园可以对村庄举办的活动及乡村建设提出意见和建议，成为村庄事务的“谏言者”。正如四川省一位园长所说，“党员教师会参与村庄的党员活动，村庄的相关事务也会征询我们的建议，如环境建设、节日活动等”。

三是村庄活动的“活资源”。村庄在各项活动开展的过程中往往需要多方资源的汇聚，乡村幼儿园以村庄活动的“活资源”角色助益乡村发展。正如江苏省一位村“两委”成员在访谈中谈到的，“有时候村里的活动形式不够丰富有趣，幼儿园会出节目”。

3.锦上添花：激活乡村发展之能

在“园-村”互动中，村庄与乡村幼儿园置于供需发展的经纬两线时，常出现虽然村庄没有直接表达需求但乡村幼儿园采取主动行动助益村庄发展的情况。以四川省样本为例。乡村幼儿园通过“幼儿园的课程和幼儿的在园学习推动幼儿家庭教育理念的转变，最终助益乡村发展”。正如一位园长所说，“至少我觉得孩子是把幼儿园里养成的一些好的习惯带到了家里和村里，比如爱护环境、垃圾分类、节约用电等”。乡村幼儿园的课程除了改变幼儿、改变幼儿家长、改变村民群体，进而助益村庄建设外，还通过深挖乡村教育资源，促进村民对乡土社会的再认识。乡村幼儿园引导幼儿和家长一同观察、收集、利用身边丰富的自然资源进行相关创作。这不仅有助于幼儿提升审美能力，更加亲近自然，热爱乡村，而且有助于幼儿家长（村民）发现熟悉的地方也有被忽略的风景和文化。这种教育方式不仅在幼儿园内发挥作用，而且延伸到幼儿家庭甚至整个村庄，促进乡村文化和自然环境的和谐发展。

4.无心插柳：促进村民情感联结

当乡村幼儿园没有采取主动行动，村庄也没有直接表达对幼儿园的行动需求时，村与园间的互动还存在吗？研究者以为这样的互动很难形成，但在四川省却发现了无心插柳的“园-村”互动形态。一所乡村幼儿园外面接送孩子的空地成为村民交流的场所。在这样平坦开阔的地方，家长接送孩子时可以与教师、其他孩子的家长交流，孩子们可以无忧嬉戏。〔3〕“幼儿园接送孩子的小广场成了村民交流的场所。放学时幼儿园门口的座位会坐满村民，孩子出来会和熟人打招呼。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大家都感觉精神上增加了些东西。”

三、村在园里：全村协力滋养园所

在以“园所需求”为纬线，以“村庄供给”为经线的分析框架中，村庄的供给与园所的需求纵横交织，形成四种不同的互动模式。

1.双向奔赴：园村互助共育幼儿

村委会可以和乡村幼儿园“双向奔赴”，主动将幼儿园的发展纳入乡村发展图景，积极调动各类资源以满足幼儿园发展需求，共同促进彼此发展。

一是注资规划，满足园所建设需要。创建美丽乡村幼儿园、普及乡村学前教育的政策制度为“园-村”互动提供了重要的政策激励与制度性保障。以浙江省样本为例。乡村幼儿园建设被列入乡村振兴战略和美丽乡村建设内容。相关政策出台后，村委会对乡村幼儿园的建设更加重视。“我印象很深，以前比如说活动室里有一条裂缝要修，可能要等一两个月才会解决。现在不一样了，在乡村振兴政策的引导下，村里在参与设计图纸时就把整个幼儿园片区都规划进去了，给了许多支持。我们真的很有幸福感。”

二是上通下达，纾解园所招生困境。从“有园在”到“有娃上”，需要村和园共同利用熟人关系网的“社会网络通达优势”来宣传招生。例如，在陕西省，村委会依托分组治理、户长联络的方式助力招生宣传，让“环境好的幼儿园开始招生了”这一讯息在熟人社会迅速传播。户长作为乡土社会的联络枢纽，向上汇报工作，向下宣传政策、传达各项事宜，在招生工作中起到宣传园所、扩大招生的作用。又如，在四川省，村委会和幼儿园联合向村民宣传幼儿园招生信息。“刚开园的时候，村干部和我们一起想办法宣传，提高新建园的知名度。”再如，在河南省，每年村幼儿园秋季招生时，村委会都会通过喇叭广播宣传招生，提醒适龄儿童到幼儿园报名。可见，当园所有招生需求时，村委会借助其对群众的“话语牌”和群众对其的“信任牌”大力宣传招生。

三是安全监督，夯实园所运营基础。安全运营是园所长久发展的基础要素，例行的园所安全检查成为村委会进园的最频繁事由。村“两委”成员定期入园进行包括食品、消防、电路等检查，并监督园所限期整改，消除安全隐患，为园所的长远发展保驾护航。以陕西省样本为例。村“两委”成员会定期到幼儿园了解幼儿园的餐食，检查卫生情况，及时更换桌椅板凳，粉刷房屋墙面。

四是资源汇聚，顺应园所课程需求。作为乡村社会网络的关键节点，村委会拥有庞大的信息资源库和人际关系网，能为幼儿园盘活社会教育资源。例如，在四川省，有一位村支书十分重视乡村幼儿园发展，会帮忙介绍游学资源（如村庄茶园、工厂等），还会协助园所邀请社区医生、警察入园开展活动。

2.响应召唤：做好村园的“大后方”

在乡村幼儿园向村委会提出请求后，村委会会尽己所能满足园所的合理需求。

一是满足园所的物资需要，做园所建设的“补给仓”。村委会应园所的请求，在能力范围内回应园所的需要，要么直接提供相关的物力资源，要么转化为其他资源供园所使用。幼儿园被看作村庄的一部分，村委会能解决的事情都会帮幼儿园解决。

二是回应园所的活动邀请，做园与民的“传声筒”。作为联络方，村委会可以邀请村民入园参与活动等;作为嘉宾，村委会时常应邀出席园所活动。以浙江省样本为例。幼儿家长和村“两委”成员都是创建良好幼儿教育生态的关键角色。幼儿园举办教育生态共建论坛，邀请家长代表、村“两委”成员和一些共建单位代表来幼儿园谈谈对游戏的看法。“村支书和我们讲话不一样，村民更信任他。他会和村民强调教师是专业的，要跟着教师走。”

3.锦上添花：村庄潜心协同育人

村庄是幼儿了解社会的重要窗口。虽然幼儿园有时并未直接表达对园外教育的需求，但村委会可以主动加入，绘就园村协同育人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