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幼儿园教师社会支持与职业倦怠的关系:心理弹性的中介效应

【摘要】本研究采用多阶段分层随机抽样法，综合运用问卷法和访谈法对广东省5个市的521名农村幼儿园教师进行调查。结果表明，社会支持与职业倦怠各维度（情绪衰竭、去个性化和低成就感）均存在显著负相关，心理弹性与职业倦怠各维度也存在显著负相关，社会支持与心理弹性呈显著正相关。中介作用分析显示，心理弹性在社会支持与职业倦怠各维度之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研究者据此提出缓解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的相关建议。

【关键词】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心理弹性;社会支持

【中图分类号】G6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2）7/8-0077-06

职业倦怠是指在以个人为服务对象的职业领域中，个体的情绪衰竭（emotional exhaustion）、低成就感（diminished personal accomplishment）和去个性化（depersonalization）。〔1〕社会支持作为影响职业倦怠的保护性因子（外部因素），是指当个体有某种向外界借鉴的需求时，来自他人的资源和同情可以满足其需求，缓解其紧张情绪。心理弹性是从积极心理学的角度，强调个体通过调动内外资源，有效克服压力和困难，从而促使其适应逆境并得到良好发展的一种心理品质。本研究聚焦广东省5个地区的农村幼儿园教师，以生态系统理论为基础，从积极心理学的角度，通过探寻影响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内外部因素（心理弹性、社会支持）之间的交互作用机制，以期为缓解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提供理论和实践指导，促进农村学前教育事业健康发展。

一、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随机抽样法，在广东省经济欠发达地区随机抽取5个市，在每个市随机抽取2个乡镇，在每个乡镇随机抽取3—4所幼儿园，将抽到的幼儿园的所有教师作为研究对象，共发放问卷594份，获得有效问卷521份，有效率为87.71%。其中，女教师517名（99.23%），男教师4名（0.77%）;公办幼儿园教师226名（43.38%），民办幼儿园教师295名（56.62%）。同时，在被调查的教师中随机抽取公办、民办幼儿园教师各5名进行半结构化访谈作为补充材料。

（二）研究工具

1.教师职业倦怠量表

量表由情绪衰竭、去个性化和低成就感3个维度组成，共22个条目，其中去个性化和情绪衰竭维度采用正向计分，分别为5个和9个条目，低成就感维度采用反向计分，共8个条目。〔2〕量表采用李克特五点计分法，被测者得分越高，职业倦怠程度越高。3个维度的得分为该维度上所有条目的均分，各维度间相互独立，得分不能相加。〔3〕本研究中，总量表和各维度的克龙巴赫α系数均达0.80以上，表明该量表内部一致性信度良好。

2.成人心理弹性量表

本研究采用杨立状、吕兖周等人〔4〕在挪威学者弗里堡（Friborg）等人编制的《成人心理弹性量表》（The Resilience Scale of Adults， RSA）基础上修订的中文版量表。该量表主要通过评估保护因素来衡量心理弹性，共有33个条目，采用李克特七点计分法，分为5个维度，即自我效能、组织风格、社交能力、家庭凝聚力和社会资源。量表总体克龙巴赫α系数为0.87，量表整体信度和效度良好。

3.社会支持评定量表

本研究采用肖水源编制的《社会支持评定量表》（Social Support Rating Scale，SSRS）。〔5〕该量表包括客观支持、主观支持和对支持的利用度3个维度，共10个条目，条目2、6、7之和反映了客观支持，条目1、3、4、5之和反映了主观支持，条目8、9、10之和反映了社会支持的利用度。分别计算被测试者的分量表得分和总分，社会支持状况越好得分就越高。量表各维度克龙巴赫α系数在0.76—0.89之间。

（三）数据管理与统计分析

本研究采用EpiData3.0、SPSS21.0等统计软件进行数据管理与统计分析。

二、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得分情况

调查结果显示，农村幼儿园教师在情绪衰竭、去个性化和低成就感3个维度上的平均得分依次为2.31±0.509、2.21±0.468和2.71±0.64。其中，低成就感平均分最高，表明被调查的幼儿园教师总体上体会不到成就感，消极自我评价等情况较为严重;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各维度平均分均在3分以下，说明抽样幼儿园教师总体上职业倦怠不严重，但职业倦怠普遍存在。

（二）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在人口学变量上的差异状况

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考察农村幼儿园教师的职业倦怠在性别、教龄、学历、工资水平、主观社会地位变量上是否存在显著差异（见表1）。结果表明：（1）不同教龄的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仅在低成就感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p<0.01），教龄不足3年的幼儿园教师的低成就感维度得分最高，职业倦怠表现得最严重;（2）总体上看，职业倦怠情绪衰竭维度得分在学历上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是大专>中专（高中）>本科>初中及以下;（3）农村幼儿园教师情绪衰竭（p<0.01）和低成就感（p<0.001）维度在不同工资水平上存在显著差异，“1001—2000元”的教师相比于其他三组教师在情绪衰竭维度处于最低水平;（4）主观社会地位在农村幼儿园教师的情绪衰竭（p<0.01）和去个性化（p<0.05）2个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从总体上看，主观社会地位为下层的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最严重。

（三）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心理弹性与社会支持的相关分析

各变量的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农村幼儿园教师的心理弹性和社会支持与情绪衰竭、去个性化、低成就感之间均存在显著负相关（p<0.001），说明它们都是教师职业倦怠的保护性因素;农村幼儿园教师的社会支持与心理弹性呈显著正相关（p<0.01）。

（四）农村幼儿园教师心理弹性的中介效应检验

为进一步揭示农村幼儿园教师的职业倦怠、心理弹性和社会支持之间互相影响的预测效果，本研究对此进行了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农村幼儿园教师的社会支持对情绪衰竭（β=-0.551，p<0.001）、去个性化（β=-0.506，p<0.001）、低成就感（β=-0.556，p<0.001）均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同时社会支持能够显著正向预测心理弹性（β=0.197，p<0.001）;心理弹性对职业倦怠各维度也有显著负向预测作用（β=-0.313，p<0.001;β=-0.262，p<0.001;β=-0.313，p<0.001）。

本研究根据温忠麟等人〔6〕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三步法，进一步检验心理弹性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社会支持对职业倦怠各个维度的影响均显著（β1=-0.551，p<0.001;β2=-0.506，p<0.001;β3=-0.556，p<0.001），社会支持对心理弹性的总效应显著（β=0.197，p<0.001），社会支持和心理弹性共同作用于职业倦怠各维度时，也均产生显著影响。这说明农村幼儿园教师的心理弹性在社会支持对职业倦怠的影响中起着显著部分中介效应，即心理弹性在社会支持与情绪衰竭、去个性化和低成就感关系中的中介效应分别占总效应的比例为7.62%、6.58%和7.48%。由此构建出来的中介作用路径见图1。

三、讨论

（一）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在人口学变量上的差异分析

已有研究表明，教龄在3年以下的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得分最高，教龄超过20年的教师次之。〔7，8〕本研究得出相同的结果，即3年以下教龄的新手教师因为幼儿园领导、家长的高要求，自身专业能力的不足，幼儿的琐碎繁杂小事，以及偏低的收入水平等，产生投入与回报完全不成比例的感受，导致工作热情衰减，出现消极自我评价，造成职业倦怠。而随着教学年限的增加，幼儿园教师对工作的新鲜感逐渐淡化，承受着为适应教学而不断更新自己知识结构的压力以及来自家庭的压力，从而导致20年以上教龄的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严重。

本研究发现，不同学历的农村幼儿园教师仅在职业倦怠的情绪衰竭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情绪衰竭维度得分在学历上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是大专>中专（高中）>本科>初中及以下。本研究除了“本科”这一学历水平外，其他学历水平上职业倦怠情绪衰竭维度的表现与大多数研究者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学历为“本科”的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不太严重，有如下3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在访谈中了解到，本科学历教师往往是优秀教师和学科带头人，普遍是幼儿园的业务骨干，从而提高了他们工作的积极性和参与度;第二，本科学历的幼儿园教师工资水平较高，物质回报对其学历的认可提高了他们的归属感和认同感;第三，在抽样幼儿园教师中，本科学历教师只有24名，仅占总数的4.61%，样本比例太小，不具有代表性。

不同工资水平的幼儿园教师在情绪衰竭和低成就感维度上存在显著差异，且研究发现工资在“1001—2000元”的教师情绪衰竭维度得分最低。可能的原因是，农村幼儿园教师工资水平普遍较低，差异较小，在被调查的幼儿园教师中，工资在“1001—2000元”的教师占77.16%，是被调查的幼儿园教师的正常工资水平。需要注意的是，本研究在对数据做进一步分析后发现，工资在“1001—2000元”的教师多为初中及以下或中专（高中）学历。可能是这一工资水平基本符合其自身以及他人对其的相对期望值，因而出现工资水平对其职业倦怠影响较小的现象。

主观社会地位为下层的教师职业倦怠最严重。在访谈中得知，农村地区部分幼儿的父母或监护人思想观念存在偏差，认为幼儿园教师的工作只是单纯“看孩子”。这种对幼儿园教师工作价值的不认可造成了其低自我认同感，使其体验不到自身的价值，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对工作的热情和投入度，从而造成了其较低的个人成就感和较严重的倦怠心理。

（二）农村幼儿园教师职业倦怠、社会支持与心理弹性的关系分析

1.社会支持对职业倦怠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农村幼儿园教师的社会支持与职业倦怠呈显著负相关，且社会支持可以显著负向预测职业倦怠。这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9〕亲人、朋友、同事、领导、组织等的支持对缓解幼儿园教师的职业倦怠具有显著作用。凯斯（Keith）的研究指出，家人和朋友的支持及情感安慰等对缓解教师职业倦怠有显著影响。〔10〕

本研究在访谈中也证实了这一结果。在问及“当工作中面对困难或挫折时，您是怎么应对的”时，有教师这样回答：“我会找同事聊一聊，相同的状况可能更容易被理解，同事之间的安慰和鼓励可以让我轻松点。有时候会选择向家里人和朋友吐槽，吐槽完后感觉又是新的开始。如果工作中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困难，我会请同事帮忙，问题解决后，心情会很好。”

2.心理弹性对职业倦怠的影响

本研究结果表明，农村幼儿园教师的心理弹性与职业倦怠的3个维度均存在显著负相关，即随着农村幼儿园教师心理弹性水平的提高，其职业倦怠程度会有所下降。这与已有研究结论基本一致。〔11〕当面对压力或困难时，个体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重新整合自我效能、组织风格以及家庭凝聚力并将其作为自己心理弹性的保护性因素，就能够不同程度地抵抗外部环境的威胁，应对职业倦怠。具体而言，自我效能感高的农村幼儿园教师较为自信，能够体验到较高的成就感，较快地从负面情绪中走出来;良好的组织风格有助于农村幼儿园教师在工作中取得成功，获得较高的成就感;家庭凝聚力高的农村幼儿园教师能够获得家人的支持，缓解不良情绪。

心理弹性水平较低的幼儿园教师在面对困难或感到压力时，往往会表现出悲观的态度。他们情绪不稳定、易变化，而且易压抑自己的想法，不愿意与人交往，人际关系较差;遇事倾向选择积压在心里而不去采取良好的方式进行合理宣泄，并且经常做事无计划，不谨慎，造成成就感较低，长此以往，就产生了职业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