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学科拔尖人才一体化选育:基于科技人力资本理论的审思与探索
作者: 张婷曌[摘 要] 从科技人力资本理论视角对拔尖人才的成长本质与一体化选育优化策略进行了深刻探析。在培养基础学科拔尖人才的教育情境下,将科技人力资本构建为四个维度:创新能力、心理资本、社会资本与身心健康水平。基础学科拔尖人才一体化培养体系应采取动态化选拔模式,识别个体所拥有的科技人力资本,培育职业社交技能与科研合作能力,发展积极的心理力量与个体福祉,充分保障其身体健康。在评价方式方面,一体化选育体系应开展以科技人力资本四个维度为核心的全面评价方式。
[关键词] 拔尖人才;基础学科;科技人力资本;一体化选育
[基金项目] 2021年度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基础学科拔尖学生选拔制度研究——基于科技人力资本理论的分析”(GD21YJY15)
[作者简介] 张婷曌(1989—),女,湖南益阳人,博士,华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讲师,特聘副研究员,主要从事超常教育、教师教育与质性研究方法研究。
[中图分类号] G64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9324(2025)11-0165-04 [收稿日期] 2024-09-18
引言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次集体学习中强调,要坚持走基础研究人才自主培养之路,深入实施“中学生英才计划”“强基计划”“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计划”,优化基础学科教育体系[1]。基础学科是学科体系的根本,是科技创新和产业发展的源头,是一个国家科技自立自强的支撑。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我国以不同单位为主体,探索了一系列的选拔与培养拔尖创新人才计划,包括1978年中国科技大学最早开创少年班,1985年北京八中探索超常教育实验班,2009年教育部联合中组部、财政部为回应“钱学森之问”而启动的“珠峰计划”。这些探索为拔尖人才培养实践积累了丰厚的经验,为学术领域贡献了许多实证数据。然而,目前在选拔与培养拔尖人才的实践中,还存在对拔尖人才的成长成才规律理解较为狭窄、选拔方式重硬指标而轻软指标、培养过程重知识习得而轻社会化能力、评价方式重可测量的绩效产出而轻无形的能力、培养主体无法围绕拔尖人才核心人力资本的发展形成合力等问题与挑战。
针对这些实践问题,科技人力资本理论有必要为拔尖个体发展提供更广阔、更本质的经济学、政治学与社会学理论的综合阐释。在个体层面上,科技人力资本是科技人员创新能力的核心;在宏观层面上,科技人力资本与国家核心竞争力密不可分。系统性教育和培训是增强国家拔尖创新人才科技人力资本的重要途径。在科技人力资本理论视角下,选拔本质上是考查拔尖人才所凝聚的科技人力资本;培育实际上是通过教育增强拔尖人才所积累的科技人力资本。充分保障基础学科拔尖人才的潜能发展,即充分发展科技人力资本,须构建从基础教育、高等教育到产业的一体化选育体系,将一体化选育作为教育实践与科学研究的共识方向[2]。现有文献较少探讨科技人力资本如何在教育实践中发挥作用,因此,本文以科技人力资本为理论基底,探讨如何完善我国基础学科拔尖人才一体化选育体系。
一、科技人力资本理论的内涵阐释
舒尔茨是人力资本理论的最初建构者,提出人力资本是凝结于个体身上的知识水平、专业技能、健康状况等无形资产以及表现出来的劳动能力[3]。人力资本是现代经济增长的主要助推力,甚至决定了一国未来的发展前景。人力资本逐渐成为衡量国家社会经济价值与总体竞争力的重点要素。舒尔茨和此后传统人力资本理论的研究者对于教育与科学研究可以促进人力资本增长达成共识,并认可人力资本可终身积累的本质特征[4]。
21世纪初,美国科技政策学者波兹曼指出,传统人力资本理论只关注个体知识生产,忽略了社会网络对于人力资本形成的重要性,无法解释在社会互动中知识重组、转化和应用的意义。波兹曼因而将社会资本引入传统人力资本中,提出了更具解释力的科技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可以解释科技人员如何通过互动交流、知识转化、信息互补等途径增强自身人力资本。因此,波兹曼与科利将科技人力资本界定为研究人员的职业网络联结以及自身认知与专业知识技能的总和[5]。我国学者刘贤伟与马永红[6]在对高校与工程院所联合培养博士生这一制度的实证研究中,进一步扩展了科技人力资本的内涵,创新性地将个体积极的心理力量,即心理资本,纳入科技人力资本的概念中。另外,在此情境中,因个体智力禀赋不易于测量,两位学者最终将认知与专业知识技能所体现的能力归纳为创新能力,并将新颖、有价值与执行力作为创新能力的重要维度。这也与西方超常教育领域的重要理论有所契合。例如,伦祖丽的三环天赋模型认为卓越成就与执行力、创新力、超过平均水平的认知能力紧密相关[7]。另外,茨格勒的天赋行为系统模型指出,应弱化对内在智商的测量,而以拔尖人才的外在行为表现为指标[8]。
综合上述,人力资本与超常教育研究者的观点,本文认为在拔尖人才教育实践的情境下,科技人力资本可总结为蕴含于拔尖个体身上的创新能力、心理资本、社会资本与身心健康水平的总和。此外,大多数的研究者和国际机构专注于高等教育在发展人力资本以及科技人力资本中的作用,并认为个体的创新能力在高等教育阶段发展更为迅速。但本文提出科技人力资本并不只是在高等教育阶段进行积累,而是需要个体在大中小幼各学段持续不断地进行积累与发展,因此,整个教育系统须更好地衔接贯通协同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科技人力资本理论可为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在全教育阶段的发展提供更本质的阐释。
二、科技人力资本理论审思下的一体化选育策略
优化基础学科拔尖人才一体化选育体系,可从科技人力资本的终身发展的本质特征和四个重要维度展开,即创新能力、心理资本、社会资本与身心健康水平。另外,评价是拔尖人才教育实践的一个重要环节,可在科技人力资本的理论框架下进行完善。
(一)采取动态化的选拔与培养模式,以科技人力资本的四个维度为识别重点
在教育系统中,拔尖学生的科技人力资本在内部资源与外部资源的交互影响下而动态化发展。一体化选育应建立以科技人力资本为核心的动态化多维识别模型,同时注重一般性认知能力、创新能力、心理资本、社会资本的识别。传统人力资本中的内在智力禀赋难以被直接且精准测量,只能通过对拔尖人才的外在表现进行鉴定。基于创新的产出也是国家发展与拔尖个体的最终目标,基础学科拔尖个体的认知能力与专业知识技能可以创新行为为主要表征进行推断。另外,科技人力资本具有不断积累和终身可发展的特点,不能以一次选拔决定个体的终身发展机会。对于选拔与培养的关系,教育者、政策制定者与研究者应将主要精力置于培养之上,认识到个体的现有成就并不能完全代表其发展潜能,任何测量工具都有其局限性,教育更应给予拔尖个体充分的教育机会与资源来展现卓越成就。
(二)培育基础学科拔尖人才的职业社交技能和科研合作能力,建立学术网络联结
科学研究不是闭门造车。在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发展其专业技能的同时,教育实践应增强拔尖人才的社会资本。社会资本不仅包括拔尖人才自身的社交技能与合作能力,也包括与其研究工作有裨益的外部社会资源。教育支持体系应构建拔尖群体内部与外部关键人物互动的良好生态。这些外部关键人物包括拔尖同伴、教师、有经验的科学家、科研资助机构、相关企业与政府单位人员。教学过程应注重小组合作,支持拔尖个体在社会性互动与合作中进行知识生产、冲突、交换、重组、转化与应用。政策制度应帮助拔尖个体建立与增强有益的学术网络联结,并具备能充分利用网络资源来进行创新性产出的能力。虽然基础研究的特征是专注于原始知识的创造,但基础科学家、应用科学家、企业可在交流合作中相互促进,实现研究转化为实际产出,共同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另外,拔尖个体可在正向的社会交往中获得持续性的精神支持、榜样力量与创新灵感。
(三)加强测量与发展基础学科拔尖人才的积极心理力量与个体福祉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9]这里的美好生活是物质与精神生活的极大丰富,是一种多维的幸福体验,是对生活的良好感受,是积极的心理状态、自我感知、韧性、希望感与突破现实结构困境的高能动性,是终极的人类福祉。在物质上,基础学科需要长期坐冷板凳,以及极大的时间与精力、智力的投入,但大部分时候无法收到对等的物质回报。在心理上,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在漫漫成长与产出过程中,常常充满不确定性、大多数时候的研究失败与他人的不认可,容易产生挫败感、沮丧感与对自我价值的否认。充沛的心理资本与个体福祉可以支撑拔尖人才长期坚持一个充满风险的研究方向,并在科研求索事业之外拥有健康的生活。心理资本可以通过有效投入而得到显著提升。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阶段可开设针对拔尖创新人才的心理教育课程,帮助其了解自身认知发展与社会情感发展特征,产生积极的自我认同,提升自我效能感,并构建和谐的同伴关系与师生关系。
(四)通过充分的体育锻炼与保健知识,提高基础学科拔尖人才的身体健康水平
健康水平是传统人力资本和科技人力资本中最基本的要素。体能、精力、健康水平与寿命长短综合影响着人力资本的产出效率,最终有助于经济社会与个体福祉的增长[10]。基础学科研究是一项长周期、耗体力与费精神的人类劳动,科技工作者需要有健康的体魄和有规律的工作与生活节奏来持续不断地坚持科学研究。高产出的研究者通常是体魄健康与精力旺盛的人。拔尖人才教育实践应支持学生坚持一项强身健体的体育运动。例如,钟南山长期坚持游泳,并加强对拔尖人才健康认知的教育。基础研究是一项厚积薄发的人类劳动。为保障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后期产出,社会保障体系应完善针对基础学科拔尖人才的医疗保健制度。
(五)全面评价基础学科拔尖人才的发展,关注知识技能、心理资本与社会资本
评价基础学科拔尖人才的发展,实际上是评价其科技人力资本的发展。科技人力资本由多种要素组成,只以可测量的成果产出为单一维度的评价方式比较片面,会造成无法准确预测拔尖人才的未来发展,也无法对后续的培养计划进行调整,更无法根据评价进行资源有效分配的后果。在完成一项科研项目时,评价应将拔尖人才视作完整的个体,同时关注拔尖人才的硬指标——科研产出、软实力——心理资本与社会资本的发展。在教学过程中,教师应对拔尖学生的一般性认知能力、专业知识技能、心理情感能力与社会性资源获取能力进行综合评价。但应该采取何种科学有效的方式,对拔尖个体软实力的增长进行测量,后续研究者与实践者还须基于科技人力资本理论与评价理论进行综合探讨和求证。
参考文献
[1]习近平:加强基础研究 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EB/OL].(2023-07-31)[2024-06-18].http://www.moe.gov.cn/jyb_xwfb/moe_176/202307/t20230731_1071698.html.
[2]景安磊,周海涛,施悦琪.推进拔尖创新人才的一体化选育[J].教育研究,2024,4(531):17-27.
[3]SCHULTZ T W. Investment in human capital[J].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61,51(1):1-17.
[4]GALOR O T. The distribution of human capital and economic growth[J]. 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1997,2(1):93-124.
[5]BOZEMAN B, CORLEY E. Scientists’ collaboration strategies: implications for scientific and technical human capital[J]. Research Policy,2004,33(4):599-6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