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小武》:在路上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卞智洪)
独立电影不好做,而独立艺术电影更难。在今年2月的柏林国际电影节上,贾樟柯遇到最多的一个问题竟是:“你是怎样搞到钱来拍的?”
在国外有政府或民间的基金会提供赞助,而在国内,更多是像贾樟柯这样的情况:一个开公司(山西强射线广告公司)的朋友出了20万元,“能收回最好,收不回来也就算了。”但是中国目前这样的朋友渐渐多起来,下面一个问题对导演来说变得更为重要:“你是不是内心有东西要说出来?”
16毫米彩色故事片《小武》为初出茅庐的贾樟柯赢得了第48届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大奖和亚洲电影促进联盟奖,获奖理由有:“……不但发现了一部电影,更发现了一个作者……相信贾一定会和Monni Moretti、阿巴斯、伍迪·艾伦一样,能够成为帮助我们保持人的本质的导演。”台湾著名影评人焦雄屏说得更为明确和具体:“一部新的电影:从私人的视角出发,但私人的空间是开放的。”
这一点有可能使贾樟柯成为一个新的电影“作者”。没有“第五代”绚丽的民俗,没有“第六代”颓废的城市,《小武》发生在一个屡被忽视的场景:正在由县改市的县城。窃贼小武终日在街上游荡,他昔日的哥们小勇已成为经营歌厅、买卖药材的企业家,大办婚礼却没有叫他;他和歌厅女郎梅梅在寂寞中彼此靠近,终于唱起了卡拉OK,但有一天梅梅不辞而别;为一枚戒指,他被父母赶出家门……“这是我从小熟知的环境”,贾樟柯说,“我感受最深的是那些年轻人可以拥有各种新的物质生活,但价值观念,人际关系仍停留在传统中,他们比别人更焦虑不安。我希望能借此切中中国实际—一种‘在路上’的道德寻找方式。”
贾樟柯原想选择一个手工业者作为主人公,但一次和家乡的警察同学聊天时听说:“有个小偷,老和我谈哲学……”他决定用这样一个职业为影片增加一些戏剧性。而事实上,在强调纪录生存状态的同时,影片始终保持了很强的‘戏剧张力。像小武和小勇闷闷地谈话一段,小武在空荡荡的澡堂里突然唱歌一段,都以其质朴、深刻的人性刻画而直击观众的心灵。
在影片最后一个镜头中,小武被警察铐在马路边上,过往路人纷纷围拢过来,向画外指点、议论着。“我想每个观众这时都会有一种被看的感觉,会想到,在追求幸福的同时,我们已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贾樟柯承认自己是个比较保守的人,他认为,旧的人际关系已被破坏,而新的尚未建立起来(片中一个房屋拆迁户发牢骚说:“旧的拆了,新的,新的在哪儿呢?”),人们需要重新检视自己,重新找回一些东西。
去年刚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贾樟柯对艺术电影的前景也不抱太多幻想。他说:“艺术电影的价值在于它在人类精神方面的开拓,但精神和价值也变成了消费品,被一些‘后现代’分子消解了。导演一思考,观众便发笑。”
很多人不笑。香港一家发行公司“胡同制作”拿出20万元港币为《小武》做监制、宣传、发行(因此该片属于“香港制造”)。在柏林电影节以后,“后现代”社会的传媒力量显示出来:凭着《地球报》的一篇权威报道,他们在法国轻易地找到了发行代理。接着,英、日、德、瑞士等国都有发行公司递上令人满意的合同,到今年10月,投资将可以收回。而且,贾樟柯计划拍摄的下一部片子渐渐有了眉目,他希望能够进入体制内拍摄,进入国内观众的视野。
“越是这样的电影越需要包装,走商业发行渠道。”贾的意思其实是,应该让每一个想看艺术电影的观众能看到艺术电影。这样,艺术电影最终会在商业社会中占领一隅,爱拍的爱看的搞研究的形成自己的一个系统,他们—如贾樟柯所说—“在这个狭窄的系统中小心谨慎地生存,得心应手地工作,快快乐乐地生活。”
柏林国际电影节由国际竞赛、青年论坛、大广角三个单元组成。青年论坛以介绍青年先锋电影著称,王家卫的《堕落天使》、赖声川的《暗恋桃花源》、宁瀛的《民警故事》等都曾入选。《小武》为华语电影首次赢得青年论坛大奖。图为《小武》剧照 中国电影导演小武电影节贾樟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