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圆桌(62)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施武 杜比 劳乐 张查理)

“凡·高本月疾病俱乐部”

文 施武 图 王焱

弗洛伊德之所以载入史册,我想是因为他善于并且敢于发现病人。史册上当然不这么说,而是说他把潜意识收进了分析的视野。既然他说人有潜意识,并且有临床病例为证,那么分析分析它肯定会增加对人的了解。可是,经他一分析,病人就多起来了,几乎凡是做梦的人都有病,至少是心理障碍。我们崇敬的艺术家都成了被无法排遣的情欲所驱使的人,他们的作品不过是些被“升华”的扭曲的情欲。连伟大的悲剧“俄底浦斯”也简化为一种“情结”的代名词。

现在似乎由于各种禁忌的解除,医生们不大说情欲的压抑了,来了个“凡·高本月疾病俱乐部”专事画布诊断。这是个有“美学思想”的医生们组成的小组,他们通过画家画出的人形估计某种疾病对人的侵袭时间和范围。比如,1800以前欧洲艺术品中没有肢体变形的形象,所以那时候欧洲还没出现风湿性关节炎。或者他们通过画面指出画家有什么疾病,比如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画面模糊,细节甚少,那是因为他有白内障。德加也有眼疾,所以画面中间没有焦点。凡·高的画都泛黄,因为他患有洋地黄中毒病。

如此看来,我们还需要认真对待他们的作品吗?我倒是宁愿认真对待他们的病,也让我得上这么一些病,我不也成大师了?其实,这个想法很狭隘,因为这些病都不是大师们的专利,其他病人并没有成大师。但是,弗洛伊德和这个俱乐部的结论有误导人这么想的倾向。

除了医生,这种误导人的说法还有。我崇敬的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聚精哲学,性格极端,不知什么原因终生未娶。这有什么呀?运气不好,或眼光挑剔,或工作太忙,原因可以很多,可是有人对这些都不满意,非说他是同性恋不可。

除了疾病论证,德行论证,还有资格论证:前几天看到一篇批评文章,批评的对不对我不了解,但是文中说那个被批评者是个外行贸然闯入一个很专业的领域,这是典型的资格论证。要说某人“牛”,就一定得说他是哈佛毕业的。

反正不管做出了什么伟业的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唯独不提智力。

我一直记着孔圣人说的“君子三畏”中有一畏就是畏大人。我喜欢对那些伟大的人保持敬畏之心,他们的智力高度让人的生命有层次感,有故事性,让人不那么像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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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细胞

杜比

某一日,我去电影院看电影,片名叫作《爱情麻辣烫》,坐在我前排的几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穿着白色上衣,手里拿着白色厨师帽,用四川话交谈。按我的推测,这几个人是某家重庆火锅店的大师傅,电影开始了,前几分钟是关于火锅的戏,他们就很兴奋,嘻嘻哈哈地笑,但很快电影切入正题,没火锅什么事了,他们也就渐渐沉默。而我渐渐看得津津有味。

此后一日,我又去电影院看《泰坦尼克号》,电影院门口聚着一帮记者,有一女观众正对着话筒侃侃而谈,我凑上去听,但闻得她在那里大谈爱情的魔力。这与我事先得知的对该电影的评述有所吻合,好多人都说这是部“世纪末的爱情绝唱”。

带着这种期待,我进场看电影,结果发现自己的心情有一丝失落,这部电影给我最大的冲击是坐轮船出海太爽了,大海太美了,至于爱情戏,没多大意思。我又瞎想,那几位去看《爱情麻辣烫》的厨师是去看爱情呢?还是去看“麻辣烫”,他们是否体验过我这般的失落呢?

也许是我缺乏爱情细胞吧。早些年,曾经有一部电影很卖座,叫《古今大战秦俑情》,我那时正上大学,喜欢跟同学讨论电影。那时候,我说到“电影”这个词儿总是说“dianying”,而绝不会说成是“电影儿”,因为加上儿化音就显不出对这门艺术的热爱与尊重。我跟一位男同学讨论起《古今大战秦俑情》,我说这个电影前半段是古装武打戏,后半段是喜剧片,加在一块儿让人看个热闹。同学并不同意我的看法,他说,这分明是一个爱情故事嘛,千年的情缘,多么动人。从那时起,我认定自己缺乏爱情的细胞,而“娱乐细胞”太多了点儿,看什么都要先看它好玩不好玩,这种生活态度不那么端正。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泰坦尼克号》,我还是没能调动多少爱情细胞,出得门来,就盘算着哪个假期一定要坐一回大轮船玩。坐上出租车回家,司机打开了话匣子,他说:“看《泰坦尼克号》呢?我看过VCD,要不是那两人在船上折腾,这船沉不了。他们在船上又抱又亲的,那两个负责瞭望冰山的船员就走神了,全看他们了,再看见冰山,那还躲得及呀?开车、开船,眼睛得看着前面,真看见要撞上了,打方向盘、踩刹车,那都来不及……”

分类和偷懒

劳乐

我一直特别讨厌被人归类。这也许是因为我在上中学时曾遇到过一件很荒唐的事。那天我们年级在上课间操时的确太闹了一点,于是体育老师把我们全体留下来训话。训到一半时上课铃响了,把整个年级扣下来不让上课似乎不像话,所以体育老师就想了一个办法。她让有海外关系的人举手,把他们先放走了,说是为了不影响“与海外友人的关系”。然后又让属虎的人举手,接着认定正是我们的属相使我们闹得无法无天。

上大学后我参加了一个心理学小组。在一次活动中,老师讲了西方自古以来就流传的人的4种气质类型:多血质、粘液质、胆汁质和忧郁质。它们代表的是你到底是爱想入非非、沉稳、冲动还是郁郁寡欢。讲完后老师让我们给自己作测试,结果我发现自己除了不是忧郁质,其他3种都是。

工作后我在单位碰到了一个信奉“唯血型论”的同事,他相信人的一切问题都可以用血型来解释。他的重大发现之一是:我们单位之所以风格保守,是因为A型血的人太多。这种血型的人据说很固执。B型血的人据说很开朗,但我也遇到过—个自称很忧郁的B型血的家伙。我所了解的血型理论只有一点与他相符,B型血的人总喜欢说“不”,但内心里未必反对你的意见;那个人正是这么一个爱找茬的家伙。

我自己更倾向于相信西方的黄道12星座。这可能是因为我遇到过一件用星相学很能解释得通的事情。当“星座学说”用在某个人身上不太灵时,我会把血型、属相、天象等因素全都混合进去。我知道这很荒唐,不过,作为一个天蝎座的人,我有理由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作为一个A型血的人,我有权利固执己见;作为一个属虎的人,我有精力不被这些东西真的搞得神魂颠倒。

说到这里,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位体育老师的套路上。确实,“这些分类是无可奈何时的一种偷懒的方法”。个人而言,我对待这些东西的态度和对待天气预报一样。穿错了衣服时,我通常只会骂为什么天气不像天气预报中说的那样。因为我很清楚,如果一气之下把气象台砸了,以后真到需要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人给我报告天气。

世界杯与结婚

文 张查理 图 王焱

周末小聚,朋友小伊说他正面临选择:要么’98世界杯一结束就和女友结婚,要么考研,自己喜欢的专业,如果这样的话,和女友的关系要断。

我不多的几个朋友,几乎都是这种喜欢并擅长在结婚问题上拿姿作态的人。这与这座城市的务实格调并不相符。

小伊有他的想法,炒股三四年赚了十几万,是考研之后的生活费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又不愁生活,这是写意的人生,应该没有遗憾。

但十几万算个鸟,小伊自己还是清楚的。

所以说,小伊同时也是摇摆和模糊的,这使整个事情变得糟糕起来。就如同他事实上对足球本身仅仅只有那么一点点兴趣,之所以让’98世界杯与他的婚期发生关系,是因为他觉得世界杯充满了俗世狂欢的忘形与悲壮。这种情绪,小伊认为他在婚前时期一直拥有,也能够拥有,而一旦进入婚后时期,则情势就大不相同了。

94年世界杯期间的事给小伊留下很深印象。那时候,小伊和我们聚在一个叫“排尾”的地方昼伏夜出。当时我们给一家饭馆命名为“民主酒楼”,因为那里的食客个个奋力说话,气氛真是有点儿民主过头了;还有一个通霄营业买小点心的小摊,我们给命名为“古龙食摊”,因为凌晨三、四点在那儿吃点心的都是附近一个屠宰场杀猪的,他们个个带刀,脸色阴沉,在清冷黑暗的街头,他们的背影活像古龙小说里的大侠。我们就是在傍晚和凌晨分别光顾这两个食点,一行人莫名其妙地兴奋异常。

这是小伊最觉饶有意趣的事。民主与侠客,这本身就暗示着什么呢?

当然,虚幻的仪式感唯一真实的地方就是要求你放弃现有以及真正的独行。所以,美国世界杯之后,小伊和我们又开始分头去找工作,那年夏天的阳光火热而又让人疲惫不堪。

今年夏天,又将有无数靓女出没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小伊和我的所有朋友又将淹没在那一片火热的阳光中不分彼此。生活和4年前没有多大小同。

最近获悉,小伊在经过无数舍弃之后,终于按照自己的择偶标准—身体健壮(生孩强健)、单位好(奖金多,无下岗之忧)、有房子、容貌平平——与某女订下婚约,年底办事。并且他说,今年的世界杯是他最后的节日,他都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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