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关于王磊：《一切从爱情开始》

（文 / 风子）

在中国，“王磊”是个极其普通的名字，即使在流行音乐圈里都有好几个叫王磊的乐手，所以人们往往称他是“在广州玩摇滚的那个王磊”，而这种称呼就像难以抹去的烙印一样，给他的身份下了一个简单粗糙的定义。

其实，自从1994年出版第一张专辑《出门人》正式在流行乐坛亮相之后，王磊就一直与“广州摇滚歌手”这个标签纠缠在一起，这种纠缠犹如一对永远不能和睦相处的恋人那样，既难分难舍又互相伤害。“我对摇滚乐的理解可能不全面，如果按我旧的理解，我心目中的摇滚乐已经死了。以前有些虚荣，觉得自己是玩摇滚，但那种青春期心理早已过去了。”在王磊狭小简陋的录音室里，他冷静地这样说。正是《出门人》中表现出的激情灵性以及那带有浓烈的汉、川剧色彩的唱腔，为他带来了“广州仅有的摇滚歌手”的短暂荣耀。然而在以后几年艰苦挣扎的音乐生涯中，王磊不只一次在公开场合或演出中攻击中国摇滚的虚伪和肤浅，甚至曾用“摇滚是个屁！中国根本就没有摇滚！”来表达他的看法，尽管对他的歌曲趋之若鹜或避而远之的人都是因为他“摇滚”。

而“广州”对于王磊来说，就更是一个难以摆脱的情感折磨：“广州给人很多打击和伤害，但我也因此与它难以割舍。”自从1988年离开四川老家到广州之后，王磊像许多外来者一样，一直游离在广州传统市民生活之外。当地人们听的、看的、说的都是港台的天王天后，貌似红火的广东乐坛则是个专门生产“内销”歌星歌曲的作坊，再红的本地“巨星”也比不上香港二三流歌手的魅力。王磊却偏偏倔强地呆在这个缺乏激情的城市，不时出现在广州、北京、香港、深圳等地的剧场酒吧，带着他那人员不定的乐队面对不多的人群大声歌唱，并在海内外陆续出版了个人专辑《出门人》、《夜》（1996年）、《一切从爱情开始》（1998年）。

如今看来，王磊似乎是在一个错误的地方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歌唱方式：广州因为“摇滚”而无视他，北京因为“广州”而排斥他，而他却像个20世纪末的波希米亚人，固执地拒绝任何形式的投机行为，独自走上了不向商业制度妥协的自主音乐之路。

在广州某个破旧的出租屋里，狭小的鼓房、录音间、八轨机，简陋的隔音，还有一台像发动机一样吵闹的空调，这就是王磊自己的音乐工作室：“龙民音乐”。很少有人会相信在这里可以做出什么音乐，然而刚刚发行的唱片《一切从爱情开始》就是在这里录制的。王磊几乎包办了全部作品的词、曲、唱、编曲、演奏，甚至包括录音制作，“它的录音只是像在做小样带，一切都放得很松，主要是在自己的录音室里，没有其他人在场，一切都由自己做主，这是我喜欢的录音状态。”而录成后的DAT母带也未经过任何技术加工处理。这种Low-Fi（低保真）的制作方式不仅毫不遮掩地体现了王磊如今的音乐与生活状态，而且对于一边鼓吹“另类”时尚一边标榜制作技术的中国乐坛来说，更是一次货真价实的自主革命。“小样就是最基础最本质的。我最近听的差不多都是国内一些歌手、乐手做的小样，有的感觉很好。等他进棚录音制作出成品之后往往反而不如小样。录音、制作总是带有太多的装饰，个性的东西好像给‘做’没了。”

《一切从爱情开始》  

同样，唱片的主题也回到了原点：爱情。“我最早的一批歌是在情感打击和病痛折磨下在海口的一间破屋里胡乱弹出来的。快10年了，我竟然成了搞音乐的，也许得到了什么也丧失了什么。所以我说：一切从爱情开始，从头再来。”所以唱片中11首歌都是在“谈情说爱”，然而其中的“爱”不管是感伤的还是激越的，都单纯直接，民俗化的歌词，质朴的民间韵律，用独特的方式表露了现世人与人之间复杂而脆弱的情感关系。而他在演唱和演奏上的即兴表演更是令人惊叹，那种随心所欲、放任自流的状态让人醒悟歌唱不是做戏，音乐无需矫饰。在这个连一张唱片都要以“百万大制作”作为商业噱头的金钱年代，出现这两张“无本制作”的唱片，实在是中国流行音乐的一大快事。而且这两张浸透了独立自主D.I.Y.（Do It Yourself）意识的唱片恰恰又首先出现在广州，更是给发达商业时代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然代价也是艰辛的。“龙民音乐这本经我从没想到会这样难念，缺少合作者、乐手、资金，远大理想全成了眼前问题。最严重的是，广州严重缺少乐手，缺少创造者。问题很多，但不能不做下去，因为这是生活中最大的一部分。”王磊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可能还没能真正意识到后面遇到的困难有多么强大，因为他所面对的是整个正处于半商业半封建状态的唱片制度，隔在歌者与听者之间的发行渠道随时会将这些歌声扼杀在传播的途中。

尽管自己都还在生存与理想、希望与绝望之间挣扎，但王磊依然表示：“做推广者比做一个艺术家还可贵，我愿意做这样的工作。”他力图打破地域界限、音乐界限，吸引全国各地优秀的独立音乐人／乐队，为他们提供无偿录音以及传播的机会，让流行音乐真正成为大众的音乐。“其实全国有不少地方都有很好的乐队，只是条件很恶劣，最主要的是坚持，直到成为一个现象，直到这种音乐成为一种气候，坚持就是胜利。” 音乐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