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兴与芒街：源头之谜

（文 / 三联生活周刊）

晚上才是东兴更大意义的白天。4月13日晚上10点多钟，中越边境的北仑河很静。河对岸的越南芒街市黑漆漆的一片——当地人说越南那边正等着投资，开发越南丰富的资源。

两个越南女孩子刚刚偷渡上岸。无论白天还是夜晚，越南人或中国人的偷渡都相对简单：开着船就过来了。北仑河最宽的地方有100米的样子，最窄处只有20多米，东兴海关的工作人员说，前些年最严重时，走私汽车直接就从河上开过来。

两个女孩子是过来做皮肉生意的，而在东兴市内的洗头房内，做同样生意的中国女孩面冲大街坐着，在等生意上门。其余那些灯火明亮的店铺中，一部分只在晚上开门做生意——走私。判断这一点很容易：他们的店铺前停着装货卸货的大卡车，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更为热闹的是北仑河沿岸。4月14日晚上10点多钟，无论是越南一边还是中国一边，小铁壳船一般选在夜深时穿梭往来，船上装着拖拉机的发动机，浓浓的黑烟随着突突的声音一路驶来。船里走私的烟、酒、橡胶、野生动物、海鲜等都是事先谈好的交易。热闹大概在午夜时分延及到东兴的街道上，宽敞平直的北仑大道据说就是专门为运货而修筑的。从船上下来的货很快如流水线作业一样迅速搬到摩托车、大货车、小轿车甚至三轮车上，车和货向周边城市辐射。

走私在东兴经济中占的份额虽然有所减少，但大多数人认为比例依然高达90%左右。黄戈说边贸给卡住了，现在东兴连平时吃的芒果都走私了。比起晚上的群众性走私，白天东兴的热闹只是在国门一侧。越南游吸引的大量游人使这个城市喧闹起来。不过对于没有工业的东兴而言，旅游业根本不能承担起支柱作用，很多人其实不知道东兴是什么地方。真正起到支柱作用的还是走私——最早靠中越边境拉动了东兴汽车走私时，外地人带着大把的钱到了这里——做水产生意的程先生说，如果没有走私，这里就是一片死城。

在相对偏僻的东兴中学附近，是北仑河边几十处民间码头中的一个。东兴海关一个做调研的工作人员发现，北仑河从出海口到江那一段很短的距离内就有几十处进出通道。广西公安厅边防局沿海处副处长李豪兵说，北仑河在东兴管辖下就有二三十个出入口，只要岸边有台阶的地方就可以算做是码头。

东兴的老街木兰街后面临水的地方，几乎是野生动物在东兴最频繁的进入通道。木兰街与电线街在边贸码头处相接。边贸码头是为边民互市提供的市场，进入这里要凭身份证。沿着码头转上一条逼仄破旧的斜坡，就到了木兰街。这条街更像里弄，如果有一个卡车在路上，对面连三轮车都过不来。

在走私野生动物泛滥的90年代中后期，木兰街成为走私的野生动物最主要的销售点，因为这里靠近码头，上货容易。很多去过东兴的人都记得满街的笼子，满地的乌龟和蛇。当年做这些买卖的破旧的木板房还在那里，现在很多已是人去屋空。不过黄戈说，木兰街仍是走私野生动物的集散地。

江涛(化名)是这一带的老住户，他将这些木板房对面那座两层小楼指给我。在楼与楼间有很难让人注意到的幽暗通道，从这个当地人称为岔口的地方纵深进去就会豁然开朗，岔口直通北仑河边，站在破损的石阶上能看到河对面越南人的相貌。一个越南妇女刚刚从船上下来，很熟练地七拐八拐拐进民宅中。黄戈说，在记者到达东兴前一周，他们刚刚组织警力在木兰街埋伏了一天，但是一无所获。

这个天然的藏身所为木兰街走私野生动物提供了回旋空间。从大的背景看，以走私为历史的东兴在各方面都使走私野生动物有纵深发展的空间，而作为这个走私链环的上游，越南则在源头上提供了伸展的空间。

人与动物究竟该是怎样一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