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帕谷地的乡居岁月

（文 / 陈晓帆）

加拿大人吉姆·怀特曾在肯尼亚做过驻外记者，住所距丹麦女作家伊萨克·迪内森（Isak Dinesen）的故居不远。上世纪初，迪内森和丈夫在这里经营了一座咖啡农场，1937年她出版自传体小说《走出非洲》，写了她在非洲的生活。怀特喜欢迪内森的作品，他没能拥有非洲的农场，却在加州获得了一个葡萄酒庄。他将《走出非洲》的第一句话——“在非洲我有一座农场，位于恩贡山脚下”，浅浅地描在了家里壁炉后方的墙壁上。为他做室内装饰的设计师伊琳·马丁（Erin Martin）由衷地赞叹说，怀特夫妇拥有地球上最美好的家，“他们的房产只占一英亩，但他家的风景却有几英里”。

怀特现在加州北部的葡萄酒产区纳帕谷地经营葡萄酒公司和一家面包工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是多伦多的食品商，来加州出差犹如吃家常便饭。1980年因为出差他第一次来到纳帕谷，不知什么触动了内心，突然觉得这儿才是他真正的家乡，第一次产生某种归属感。纳帕谷地暖洋洋的冬天，满山遍野夏季金黄、秋冬转绿的野草，望不到头的葡萄园，确实能够让温带地区的居民在一刹那间对生活产生某种诗意的幻想，似乎在这儿葡萄酒都可以当水喝。这个曾经周游世界，在很多地方生活过的人决定珍视这份归属感，于是每每借出差之机携妻子卡罗尔南下，寻找安家之所。卡罗尔是美食编辑、菜谱作家。

5年里，他们看了数百栋房子，经历了数百次的失望，直到无意中发现一栋白色房子。房子建于上世纪80年代，是美国著名建筑和景观设计师杰克·钱德勒（Jack Chandler）的作品。钱德勒赋予房子很多优美的细节，比如它的法国殖民风格，有坡形屋顶、内部呈锥形的天花板、精巧的阁楼、宽敞的门廊。这些，他们舍不得改动，都保留了下来。真正决定住进来，怀特夫妇还是决定改动房子的内部格局，以适应他们的生活方式和节奏。

重建工程花了3年时间，外壳改动不大，内部几乎拆了重建。纳帕谷高低起伏，怀特家的房子一楼位于较低的地势，采光、视野不好。钱德勒将大门设计在二楼，有一架室外楼梯通往花园，所以二楼是一家人活动的主要空间。二楼原先有4个小房间，全部打通，再将一部分门廊并进来，改成两部分：开放性大空间有起居、餐厅、厨房的功能，隔壁是主卧套房。一楼改为男主人的办公室，阁楼做客房。窗户开在门廊上，门廊上装个方形的日式木浴盆，可以躺着看纳帕谷，实现了最大程度地观赏风景。

改造完工后，他们的室内设计师伊琳·马丁将所有墙壁、天花板都刷上了白色涂料。一方面是为了呼应白色的外立面。加州日照多，夏季气温高，房子多刷成白、灰等浅色，这样可以提高反照率，增强反光性，屏蔽掉大部分原本会进入室内的日光辐射，保持室内凉爽。另一方面，女主人卡罗尔认为：“如果窗外绿树很多，屋里就不能用太多颜色，不能花团锦簇。”纳帕这地方，满眼都是葡萄树，似乎也只好用白色。

马丁用的是Benjamin Moore牌的涂料。这个创立于1883年的涂料品牌大概是全世界最有艺术气息的涂料，据说用该品牌的涂料可以调配出3300种颜色。马丁用了“瑞士咖啡”（Swiss Coffee）系列，名为“咖啡”，其实是白色。Benjamin Moore的“咖啡白”里没有添加黄色，却透出暖色的调子，正符合卡罗尔的要求。她既要求白色带来冷静、理性，又希望能制造出温暖好客的氛围，而白色很容易走向冷漠，让人联想起呆板的外科诊所，而不是起居室。

虽然全部采用“瑞士咖啡”白，但经过巧妙的调配，这个地方比较浅，那个地方刷出亮度，天花板则调出奶白色。家具也以白色为主。马丁说，白色的色谱很广，选择时不要过于拘泥。怀特家使用面积有420平方米，表面积更大，可以多用不同质感的白色纺织品、材料，增加丰富感。比如将多块小尺寸的摩洛哥古董地毯拼放在一起，用光滑如镜的卡拉卡塔白大理石做厨房料理台和咖啡桌的台面，床上铺块毛茸茸的人造毛毯子。还有一种“叠加”的办法，就是在已有的家具表面上再加一层涂料或织物。比如餐厅里白色英式扶手椅的扶手用灰白色皮革缠起来，也可以缠布条、绳子。主卧的木推拉门原来是谷仓的门，马丁给它做成白色后，用木条钉出装饰性的菱形格。马丁说：“白色木门与白色石膏墙壁形成对比，虽然都是白色系，因为材料不同，效果也不一样。白是由不同的白融合在一起的，每一种白都有它的生命。”

田园风光，乡居生活，在彼得·梅尔的“普罗旺斯系列”丛书走红后，它就被渲染得庸俗化了。似乎除了印满碎花的纺织品和瓷器、窗帘上的蕾丝花边、绣花靠垫、蚀刻花纹的银相框，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更好地表现乡村风格的舒适。怀特家里，视线所及之处没有媚俗，没有暖色调和图案营造的所谓温馨，没有原木和结疤造就的所谓朴素。如何再现农舍？看他们在起居室装的吊灯吧。吊灯是Bobo公司的产品，这家位于亚特兰大的公司专用回收材料制作家居用品和装饰品，其中灯具最有特色。怀特家的吊灯是用法国酒庄的废弃橡木桶板、铁箍做成的，外观呈自然的旧色，就叫“橡木酒桶”系列。三盏“橡木酒桶”吊灯从人字屋顶的最高处垂下来，用粗粗的绳索做灯杆，还有壁炉上的镜子也用粗绳索悬挂在天花板下，农舍的感觉就出来了。餐厅里的胡桃木大餐桌，桌面边缘用白镴做了一圈凸起的装饰条，扶手椅的扶手用皮革缠起来，粗犷不就有了吗？马丁认为，椅子的扶手通常是人接触椅子的第一部分，在扶手上做些装饰很醒目。

有时，优雅和风格似乎是矛盾的，优雅可以听成是缺乏个性的委婉说法。而怀特家中的风格与优雅混搭得很和谐。换气孔通常都是矩形的，马丁想变一番。她设计出一串圆形气孔，尺寸逐次变大，像一串高高挂在墙上的珠子。她在每面墙壁、淋浴间门、大理石面上开了这些圆形小孔通过重复主题，把一个实际解决问题的方案变成了时髦的设计元素。

卫生间贴满了古旧风格的白瓷砖。那是最普通的瓷砖，一般用来铺城市下水系统、地铁站台，用在这里却有农舍的朴素，相应地放了老式四脚独立浴缸。卫生间里简单得连灯罩都省了，洗脸台上的镜子旁，一边裸露一个圆形灯泡，灯泡上只涂有点点银色。这卫生间清新，不烦琐，亏得有几件现代感的家居单品，比如浴缸旁摆个不锈钢腿、玻璃面的小几放毛巾，挂衣服则用金属丝做成的女人体模特，它更像一件雕塑。

主卧，马丁设计了一个特殊的床头板，它同时还是储藏柜，弥补了房子内缺乏密闭空间的不足。床头板用比利时产本色亚麻布包起来，钉一圈黑色大头钉做装饰边线。阳刚气十足的大头钉与床上毛茸茸的毯子组合在一起，体现出这个家里的风格：想象力十足，有乡村生活的舒适和简单，但绝不甜腻腻。■ 家居马丁岁月纳帕谷地乡居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