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算账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父亲打电话给我,要我周末回家收麦子,说今年天旱,麦子收成不好,不值得请收割机。回家后发现情况比父亲说得还要糟糕。田里的麦子,矮矮的,稀稀拉拉,穗子又小又瘪,满眼的灰黄色,与其说成熟,不如说是干死的。麦秆短,用镰刀很不好收割,可好在秆子孱弱,比较细,割起来不是很费劲。用独轮车把捆好的麦子推到场子上,家里近3亩地,麦子只堆了一小堆儿。喊上母亲,接通脱粒机电源,我们3个人用了一个多小时打完了麦子,装了4个尼龙丝袋,估摸着有500斤。母亲扒拉了一下满头的尘土,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一季忙完了。

让邻居叫苦不迭的是,他家的一亩地收割机工费80元,却只收获了13斤小麦。村民们在斤斤计较人工收割和机器收割的成本时,却很少计算忙活大半年来的耕种投入。金秋碧云黄花,犁地施肥播种,春风拂面,锄草松土,人间四月天,喷药驱虫日,六月骄阳下,麦穗低头时,农民们用汗水和心血贯穿时节,丈量从秋到夏的劳碌。每亩田地上附着看得见摸得着的本钱:犁地70元,种子20元,化肥150元,农药20元,机收80元,当然,还有无法计算的人工成本。与此相对应的是不确定的收益:正常年份每亩小麦的产量在500~600斤,小麦最低收购价每斤1.12元,国家补贴每亩120元,不用计算,种地收益的微薄显而易见。若碰上像今年这样的场景,那就纯粹是赔钱的买卖。

村民们在龃龉叹气之余,却仍然继续张罗着买玉米种子,转借人工播种机,赶在下雨前把玉米抢种上。在他们的生命逻辑中,认为种地是理所当然的责任,是天经地义的任务,收成的好坏是天命,并不因为收益的低下而放弃自己的本分。村民们的根在土地里,他们的血液里祖祖辈辈流淌着镰刀和锄头。

当我们在大谈实用主义的时候,在为能熟练运用成本收益的经济学分析而洋洋得意的时候,村民们却在用自己的逻辑投入着“划不来”的成本。他们播种的是种子,还有希望,他们浇灌的是汗水,更有信念,他们渴望收获,却默默承受风险。他们一如既往地耕耘,定格为生命的常态和本身。尽人事而顺天命,丰收终究会到来,这就是村民们的逻辑,但现实的逻辑又是怎样的呢?(文 / 韩新远) 算账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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