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职业本科教育：发展现状、改革举措与启示

摘   要：职业本科教育是法国职业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长期以来通过立法、学制改革和专业类型优化等措施，推动职业本科教育的规范化与国际化。当前，法国职业本科在读人数总体保持稳定，其毕业生在劳动力市场上具有较强的竞争力，就业率持续上升。2019年改革使职业本科与普通本科在学制和学位等级上进一步接轨，扩大了生源范围，同时强调以就业为导向的培养模式。法国职业本科教育的发展现状和改革举措对我国职业本科教育建设具有参考意义，我国可通过推动学徒制、明确职业本科定位、加强专科与职业本科的衔接、完善就业数据监测体系等方式，推动职业本科教育的高质量发展。

关键词：职业本科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职业化；就业

中图分类号：G719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5.03.04

法国职业本科教育是以就业为主要目的的本科层次职业教育。20世纪60代和80年代中期的两次教育系统扩张以及20世纪80年代开始的高等教育职业化取向的影响下，法国于1999年正式确立职业本科教育。本文通过分析法国职业本科教育的立法、学制、专业类型、就业等现状，以及2019年职业本科教育改革的重要举措，分析法国职业本科教育发展趋势，以期为提升我国职业本科教育发展提供参考。

一、发展现状

法国职业本科教育的发展与高等教育扩张和迎合劳动力市场需求紧密相关。20世纪60年代，法国职业教育的主要改革取向是高等教育职业化，这一时期学生人数迅速增长，教育系统首次扩张。[1]之后，职业化进程伴随着新的职业学位的设立，如法国在1999年设立了职业本科文凭，并在随后六年内（1999—2005年）增设1000个①专业学士文凭。这一阶段相关举措的目的多样：一是传授更符合劳动力市场需求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二是满足两年制高等教育学生继续深造的愿景，三是推动大学的职业教育的发展[2]。2019年职业本科教育改革后，法国的职业本科从原本学制为一年的“补充性文凭”，逐步发展为涵盖多种学制和办学模式的高等职业教育体系。凭借在劳动力市场上的良好认可度，以及相较于其他两年制高等职业教育毕业生更具竞争力的薪资水平，职业本科吸引了高中毕业生、短期高等职业教育毕业生、其他类型高校在校生或毕业生就读。

（一）在读人数保持稳定

法国第一阶段高等教育（指研究生教育之前的高等教育，硕士研究生教育为第二阶段，博士研究生教育为第三阶段）可以分为偏重实践和职业的两年制高级技师证书文凭教育和大学技术文凭教育，以及学制为三年的普通本科教育、学制为一年的职业本科教育。

在法国，选择职业本科教育的学生人数波动不大。法国教育部2023年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2022—2023学年职业本科教育在读总人数为48，208人，相比上一学年下降了7.3%[3]，主要原因是就读高等教育的总体人数减少。图1是2014—2015学年至2022—2023学年法国职业本科教育在读学生人数及其在第一阶段高等教育的占比情况。

开设职业本科课程的院校主要包括：公立或私立大学、公立大学下属的企业管理学院、高中和学徒培训中心。法国高等教育与研究部的数据显示，职业本科共设有173个专业，分布在7个大类中。图2为7个大类注册人数的具体分布情况。经济、科学和文学三个专业大类吸引了超过90%的职业本科在读生，这些专业注册人数的稳定性是职业本科在读人数保持稳定的重要基础。在高等教育总人数下降的背景下，职业本科人数的减少主要体现在教育与社会陪伴和医学与药学相关专业的注册人数下降。

（二）生源主要来自技术高中和职业高中

法国高中阶段设置有普通高中、技术高中和职业高中。通过相应的高中会考，学生可以获得高中文凭，分别是普通高中毕业证书、技术高中毕业证书和职业高中毕业证书。法国高等教育与研究部的数据显示，2016届和2017届本科生中，拥有普通高中毕业证书的学生占比80%左右，其中2016届为78.4%，2017届为80.3%，拥有其他类型高中毕业证书的学生占比相对较低，如2017届拥有技术高中毕业证书的学生占比13.3%，拥有职业高中毕业证书的学生占比6.4%。

2017届职业本科学生中，仅有45.9%的学生拥有普通高中毕业证书，拥有技术高中毕业证书和职业高中毕业证书的学生超过50%。由此可见，技术高中和职业高中毕业生是职业本科学生的主力军。从不同类型高中毕业证书持有者的家庭社会地位角度来看，普通高中学生的父母拥有更高社会职业地位的比率更高，而职业高中学生父母的这一比率最低。[4]职业高中教育的主要目的之一是确保毕业生就业，对工作不满意的学生选择继续学业，大部分学生会选择职业本科教育。

（三）对就业产生显著改善作用

法国十分重视高等教育毕业生的就业情况，教育部下设资格能力研究中心，进行全国范围内的调查，以了解学生毕业后的就业状况。该调查主要通过追踪学生毕业三年、五年和七年后的就业情况，以分析和总结教育与职业之间的关系，以及可能存在的教育不公平问题。此外，法国高等教育与研究部定期发布高等教育毕业生就业率报告，涵盖毕业18个月和30个月的就业情况。数据显示，自2016年起，获得职业本科文凭的毕业生就业率持续增长。2016届职业本科毕业生毕业30个月的就业率为93%[5]；2019届为95%，其中某些专业毕业生的就业率高达99%[6]，这一数据甚至优于硕士毕业生（同期硕士生毕业30个月的就业率为93%）[7]。图3为职业本科学生毕业30个月后拥有稳定工作、从事全职工作和担任管理岗位的比率。

二、改革措施

（一）颁布法律法规

法国自1999年正式确立职业本科教育以来，在2014年、2018年和2019年相继颁布多项法令，深刻影响职业本科教育体系的发展。2014年1月颁布的《关于规定颁发国家学士、职业学士和硕士国家文凭的培训框架的法令》明确了职业学士学位为高等教育的国家文凭，授予持有者学士学位等级，并且按照《劳动法》的规定，登记在法国职业资格认证档案的第二级别②；5月颁布的《关于规定职业学士学位国家文凭专业名称的法令》详细列出了174个职业学士学位的专业名称，明确了职业本科教育开设课程和颁发文凭的具体要求。2018年7月颁布的法令修订了2014年1月颁布的培训框架法令。2019年颁布的《关于职业学士学位改革的法令》受欧盟教育一体化政策的影响，不仅改革了入学模式，还加强了职业本科教育与中等职业教育的联系，对现有培养体系产生了重要影响。

（二）与欧盟高等教育学制接轨

为了与欧盟范围内推行的本科—硕士—博士高等教育体系改革接轨，法国逐步取消两年制高等教育，将学制延长为三年，并设立了新的文凭体系。主要面向两年制高等教育毕业生的职业本科在2019年迎来了新一轮改革。在2019年改革前，法国职业本科文凭仅是“补充性文凭”，其初衷是为两年学制的职业院校毕业生提供提升学历、延长学业和提高就业竞争力的机会。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和毕业生数量的快速增长，劳动力市场对学历水平的要求越发严格，法国资格能力研究中心的调查结果显示，相较同属高等职业教育的高级技师证书文凭而言，职业本科文凭更受雇主青睐并能够保证毕业生获得更加稳定的工作[8]。因此，越来越多的高级技师学校的毕业生选择继续攻读职业本科文凭，其学生在职业本科总数中占比超过70%。

2019年颁布的职业本科教育改革法令提出以下要点：职业本科学位与普通本科学位同为法国职业证书体系的第六个级别③；提供全日制教育、继续教育和学徒制教育；以毕业后直接就业为目标，至少50%的毕业生应能顺利就业；在改革法令的补充说明中详细列明毕业生应获得的知识和能力、所修课程的特殊性和个人具体成果；允许高中毕业生直接报考职业本科。这一改革也旨在使法国高等教育体系与自2003年起在欧洲范围内实施的本科—硕士—博士三阶段学制相接轨。

法国的职业本科学制自2021年开始分为以下四种。一是高中毕业后直接进入职业本科就读，学制为三年，每年需要获得60学分，毕业时需累计获得180学分才能取得职业学士学位。二是在高等教育第一阶段其他类型高校完成了一年的学习并获得60学分，可申请就读职业本科，学制为两年。三是在高等教育第一阶段其他类型高校完成了两年的学习并获得120学分，可申请就读职业本科，学制为一年。这种情况多适用于就读两年制高级技师证书文凭的毕业生。四是其他类型的在读生或者毕业生想要就读职业本科，相关要求根据具体情况确定。在欧盟高等教育体制一体化改革的背景下，以高级技师证书持有者为主要生源的一年制培养模式的在读人数将减少，即第三种学制的在读人数将下降。

（三）专业类型多样化

法国政府在2019年的职业教育改革中对原有在技术学院开设的、学制为两年的大学技术文凭进行了调整，自2021年起将其变更为学制为三年的大学技术学士文凭，并明确其属于职业本科的一种，专指在技术学院开展的为期三年的职业本科教育。这类职业本科教育共包含24个专业大类，可细分为85个专业小类。[9]在这一改革的推动下，法国108所技术学院开始设立和颁发职业本科文凭。

法国大部分提供职业本科教育的院校多为公立性质。同时，专业数量方面也较为多样，涵盖农业、工业生产领域和第三产业，尤其是在商业、交通，以及为个人和社区提供服务方面也设有相关专业。值得注意的是，法国在2019年职业本科改革后，由技术学院开设的85个专业并未包括在2015年发布的关于职业本科专业类目的清单中。若两者相加，目前职业本科教育的专业数量共计258个。

三、启示与借鉴

我国自2019年开始实施职业本科教育，目前仍处在初期发展阶段。从规模来看，教育部2023年发布的《2022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2年职业本科在校生为22.87万人。职业本科在校人数在高等职业教育在校人数中的占比不高。2022年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确定了职业教育的法律地位，职业本科教育生源多元化成为发展趋势。我国职业本科院校数量仍较少，这些院校多从高职院校和独立学院转型而来[10]，教师队伍还需适应新的培养目标和课程设置。我国要实现职业本科教育高质量发展，仍需解决一系列复杂问题，特别是做好以就业为主要目标的职业本科推广以及与现有职业教育的衔接。借鉴法国的做法和经验，可从以下几方面推进改革。

第一，在职业本科教育中建立学徒制。作为法国正规职业教育的一部分[11]和高等教育职业化取向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学徒制在促进高等教育毕业生就业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以法国2019届职业本科毕业生为例，学徒制类型的毕业生在劳动市场的表现优于普通全日制教育职业本科毕业生，二者获得全职工作的比率分别为99%和95%，此外，学徒制毕业生从事管理类工作的比率为81%，比普通全日制教育职业本科毕业生的71%高出10个百分点。

第二，职业本科院校要避免类似专科层次职业教育的“学术漂移”问题，不陷入本阶段教育“专”和“通”的定位迷局。通过明确职业本科的定位，培养学生获得和深化在特定行业和职业中的知识和技能。同时，赋予学习者毕业后再次选择的机会，如继续深造、考取硕士研究生等。

第三，更好地衔接专科层次和职业本科教育。在法国，攻读一年即可获得职业本科文凭是学生想要实现更快就业最具“性价比”的方式。为实现职业教育在层次和类型上更加合理的衔接，可在专科层次和职业本科之间推行教学内容、学分等互认，使高职毕业生毕业后“高转本”，即高职毕业生再“进修”一年获得本科文凭。

第四，在全国范围内完善职业本科教育毕业生就业调查和研究。作为了解全国高校毕业生就业情况的重要途径之一，麦可思研究院主编的《2023年中国本科生就业报告》[12]目前尚未提供职业本科的具体就业率数据。由职业本科高校发布的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中的毕业生就业信息，则存在可比性等问题。例如，不同职业本科高校发布的毕业生就业数据指标分类不同，难以横向对比。法国高等教育与研究部建立了一个长期的就业监测体系，并发布有关职业本科毕业生在获得文凭18个月后和30个月后在就业市场中的表现的详细数据，包括薪资待遇、就业领域、职业性质等。同时，还对比了其他类型毕业生的就业情况，以便追踪以就业为主要目的的职业本科教育毕业生的就业表现，从而改善其培养体系中存在的问题。

注释：

①此数据在开设相同专业的不同学校重复计算，如五所学校同时开设电子商务专业，那么则计算为5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