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国家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的发展现状与趋势

摘   要：推进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对于构建终身学习体系至关重要。20余年来，欧洲国家通过积极实践取得重要进展，其经验做法为世界各国推进学习成果认证提供了参考。文章系统梳理2016—2023年32个欧洲国家在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方面的进展，发现欧洲国家认证安排在各领域均普遍发展，认证程序日益规范，对个体的认证支持也逐步增强。此外，欧洲国家的认证体系呈现出明显的系统化发展趋势，主要体现在：将认证纳入终身学习、国家技能战略等重点战略体系，颁布政策法规完善认证机制，以国家资格框架为支撑积极推动数字技术的使用。然而，欧洲国家在推进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中也面临现实挑战：碎片化的服务信息导致公众对认证的认识不足；认证机构各自为政，未建立起全面协调机制；质量监管有待加强，对认证的持续监测缺乏等。

关键词：欧洲；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学习成果认证；国家技能战略

中图分类号：G53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5.03.08

一、引言

在强调终身学习的时代背景下，学习的形式和途径得到极大扩展，包括以正规教育机构为主体的正规学习（formal learning），以各类自学和培训活动为主的非正规学习（non-formal learning），以及以日常经验学习为主的非正式学习（informal learning）。虽然人们进行非正规和非正式学习的时间可能远超正规学习，但长期以来非正规和非正式学习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学习者在其中获得的知识、能力与技能并未能得到充分认证，这造成大量教育资源和人力成本的浪费。如何通过识别、记录和评估使技能可见，成了世界各国关注的重要问题。在此背景下，非正规和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越发受到关注。

在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的推进和发展方面，欧洲在世界上处于领先地位。20世纪90年代，欧盟就开始致力于推进成员国的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欧盟委员会及其合作机构先后发布了一系列政策文件。例如，2000年欧洲共同体委员会发布的《欧洲共同体：终身学习备忘录》明确“改进对所有形式的学习参与和学习成果的认定方式，尤其是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1]；2004年欧盟委员会发布的《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认证的欧洲共同原则》制定了欧洲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认证的四项原则[2]；自2004年开始，欧洲职业培训发展中心先后7次发布《欧洲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认证清单》（European inventory of validation of informal and non-formal learning，以下简称《认证清单》），对各国的认证情况进行持续报道以支持欧盟层面的认证发展，最近一次于2023年发布；2009年欧盟委员会、欧盟文化与教育总署和欧洲职业培训发展中心联合发布《欧洲非正规和非正式学习认证指南》[3]，该指南先后于2015年和2023年进行了两次更新；2020年的《对理事会2012年12月20日关于确认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建议的评估报告》对成员国学习认证实践进行了系统评估与分析[4]；2022年欧洲议会通过的《到2025年建立欧洲教育区——微证书、个人学习账户和可持续环境学习》决议中提出，要尽快制定和实施共同框架，利用微证书和个人学习账户来推动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5]；2023年欧洲议会和理事会通过的《关于欧洲技能年的决议》强调，要加强对个人在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中获得的技能的认证[6]；2024年欧盟理事会关于《欧洲在前进——为每个人提供学习流动机会》的建议中也指明，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对于促进流动性学习意义重大[7]。

本文系统梳理了2016—2023年欧盟27个成员国和欧洲自由贸易联盟4个成员国（冰岛、挪威、瑞士和列支敦士登）总计32个欧洲国家和地区（比利时划分为弗兰德语区和法语区）推进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的进展，分析总结最新的发展现状、趋势与挑战，以期为我国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和终身学习体系构建提供参考。

二、整体现状

欧洲国家积极推进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在认证安排、认证程序、认证费用支持、认证推广等方面都取得较大成效。

（一）认证在不同领域普遍发展，劳动力市场的增长最为显著

学习成果认证是指将个人在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中获得的知识、能力与技能，按照资格框架，经过权威机构的认证后授予相应资格。由于在政策法规、认证目的、认证程序、目标受众等方面存在差异，欧盟在《认证清单》中区分了教育与培训、劳动力市场和第三部门①三个领域的学习成果认证安排。

教育与培训领域的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主要是为了确认学习者是否达成了教育主管部门或教育机构设定的具体标准，起到由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过渡到正规学习的“把关”作用。[8]学习成果认证可以帮助个体获得继续教育机会，实现技能提升；或者使个体获得正规教育的部分免修权，缩短教育时长。例如，在职业教育中，先前工作经验经认证可转化为部分或全部资格证书；在高等教育中，先前学习经历经认证可转化为学分。教育与培训领域的认证又被细分为基础教育、职前职业教育与培训、继续职业教育与培训、高等教育和成人教育五个子领域。

劳动力市场领域的学习成果认证旨在将个人在工作场所获得的经验和技能转化为正式资格认证，服务于个体职业技能提升和企业人力资源发展。通过认证个体学习结果并授予相应专业资格证书，个体再就业或升职机会得以增加；同时，认证可以支持企业的人才培养战略，企业通过认证可以明确员工的技能水平和技能需求，从而制定有效的培训服务方案。[9]通常情况下，企业或工会等私营部门会发起各类倡议以推动该领域的学习成果认证。

第三部门领域的学习成果认证通常与志愿服务、青年工作或慈善活动项目相关，其目的在于认可个人在这些非营利活动中获得的技能和知识。推动第三部门的学习成果认证有助于加强个人与社区、社会的联系，在推动社会协同发展的同时提高自身能力。[10]通常情况下，该领域的认证安排由慈善机构、非政府组织或其他第三部门组织开发。总的来说，三个领域的学习成果认证都旨在提高个人技能的可见性。

图1展示了2016年、2018年和2023年欧洲范围内在教育与培训、劳动力市场和第三部门三个领域中推进学习成果认证的国家数量的演变趋势。截至2023年，分析的32个欧洲国家和地区都至少在其中一个领域开展了学习成果认证。具体而言，从图1可以发现，2016—2023年在教育与培训领域开展学习成果认证的欧洲国家数量始终保持领先优势，截至2023年，32个欧洲国家和地区均在该领域开展了学习成果认证。可见，教育与培训仍然是欧洲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认证的重点领域。需要说明的是，即使是在教育与培训领域，由于受到资源条件等因素限制，绝大多数欧洲国家对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的认证并未完全覆盖所有子系统。通常情况下，认证也主要发生在高等教育领域和职业教育培训领域（包括职前与继续职业教育培训）。[11]

此外，推进劳动力市场领域和第三部门领域学习成果认证的欧洲国家数量持续上升，其中，劳动力市场领域的涨幅更为显著。与2018年相比，2023年新增了9个欧洲国家，这些国家颁布政策或采取措施推动劳动力市场领域的技能认证。已经在劳动力市场领域开展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认证的欧洲国家和地区中，比利时法语区、塞浦路斯、捷克和荷兰的学习成果认证率有明显上升。以比利时法语区为例，比利时能力认证联盟（Consortium de Validation des Compétences，CDVC）在促进劳动力市场领域的能力认证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通过敦促企业为员工提供能力认证使得企业中学习成果认证的数量显著增加。截至2023年底，总计有24个欧洲国家和地区为推进第三部门领域的学习成果认证采取行动。其中，克罗地亚和奥地利分别于2021年和2023年出台《志愿服务法》，为第三部门学习成果认证提供立法支持下的系统性认证方法。在推进相关政策措施后，第三部门学习成果认证有显著增长的国家包括芬兰、法国和荷兰。芬兰于2020年和2021年对《自由教育法》（Act on Liberal Education）进行两次修订，以确保个人在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中所获得的能力可以更好地在正规教育和劳动力市场中得到认证。除此之外，芬兰的非政府组织和其他第三部门行动者积极参与开发开放徽章（Open Badges），以促进个人在青年工作或志愿服务中所获得的能力得到认证。[12]

从上述趋势可以看出，截至2023年底，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成果认证已经在欧洲国家中取得普遍发展，但不同领域的发展存在异质性，劳动力市场领域和第三部门领域仍有进一步扩大认证安排的空间。

（二）认证程序日益规范，但不同领域和国家的实施有所不同

根据欧盟发布的《欧洲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认证指南》，非正规与非正式学习的认证主要包括识别（Identification）、记录（Documentation）、评估（Assessment）和授证（Certification）四个步骤。[13]具体而言，通过信息技术或深度访谈以辨别个人学习经验成果、编制规范文件以记录和展示个人学习经验和成果、按照认证标准进行正式评估、根据评估结果授予个体相应证书。

教育与培训、劳动力市场和第三部门三个领域的认证范围和认证目的有所不同，因此欧洲国家在各个领域实际开展学习成果认证的程序也有所差异。在教育与培训领域，以西班牙、芬兰为代表的大部分欧洲国家已经按照识别、记录、评估和授证四个步骤开展学习成果认证，而劳动力市场和第三部门领域的认证主要还停留在前两个阶段。[14]一方面，现阶段劳动力市场领域的认证发展仍然受限，尚未建立结构化、规范化的认证程序，其主要原因在于缺乏共同的认证标准。虽然企业已广泛开展对技能的识别和记录，但由于缺乏认证标准，企业内部对技能的评估与授证通常难以被外部接受和认可。另一方面，第三部门领域的认证也主要集中在识别和记录阶段。个人会辨别、收集、记录在第三部门组织的活动中所获得的学习成果，但是证据材料更多被个人作为“垫脚石”来连接教育与培训领域，通过教育与培训领域的评估与授证获取进入正规教育的资格。然而现实情况是，个体在第三部门领域获得的学习成果可能并不符合教育与培训领域的认证标准。因此，第三部门领域须构建认证标准，完善认证的评估与授证流程。部分非政府组织和青年服务机构已经开发自有证书或文凭，并得到国家相关管理部门的认可。例如，西班牙国家就业服务组织（National Employment Service）为参与并完成志愿项目（TANDEM Project）的青年提供国家认证的资格证书。[15]可见，各国需采取更具连通性的战略行动来推进教育与培训、劳动力市场和第三部门三个领域的交叉认证，加强三个领域之间的沟通，促进个人学习成果认证在三个领域中的有效流转。

除了不同领域内的认证程序有所不同，不同国家在认证方法上也有所差异。在识别和记录阶段，大部分欧洲国家已经开发并使用标准化工具或模板来支持学习成果证据的收集与呈现，以卢森堡、意大利、葡萄牙、法国和芬兰等为代表的国家在三个领域中都开发了标准化工具，但小部分国家只在某个领域或教育与培训的某个子领域开发了标准化工具，如波兰只在职业教育领域实现了工具的标准化。相对而言，立陶宛、丹麦和瑞典等国家没有从国家层面建立法律框架来标准化认证程序，在这些国家不同地区或不同机构采取的认证方法也有所不同。在评估和授证阶段，大部分欧洲国家采取更具灵活性的认证方法，包括结合使用不同的工具和方法，如理论测试、实践测试或面试。

（三）认证结果形式多样，但集中于资格与学分授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