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婴之母”林巧稚

如果到厦门鼓浪屿，一定要去探访毓园。

毓园是林巧稚大夫逝世一周年时，当地政府为纪念她而建。“毓”通“育”，是一个会意字，本义是生育，引申为养育、抚育。班固《东都赋》中有“丰圃草以毓兽”，意思是让草木茂盛以养育野兽。在甲骨文中，“毓”由“母”和倒着的“子”组成，形象地表示了母亲生育一个头朝下的孩子的场景。后来字形逐步演化，又增加了束发的发饰和生育时的三道血水，最终形成如今我们见到的“毓”字。取“毓”为园名，是为了纪念林大夫一生为妇产科医学事业作出的巨大贡献，纪念她亲自接生了五万多名婴儿的伟大事迹，纪念她非凡的爱。

“我生平最爱听的声音，就是婴儿出生后的第一声啼哭。”

毓园内有一座雕像是托着初生婴孩的双手，又有一座雕像是五名并肩而行的幼童，正呼应着林巧稚“万婴之母”的美誉。

为了事业，林巧稚放弃了婚姻和家庭。1929年她在协和医学院取得博士学位后，收到了协和医院的聘书，聘书中明确写道：“兹聘请林巧稚女士任协和医院妇产科助理住院医师。聘期一年，月薪50元。聘任期间凡因结婚、怀孕、生育者，作自动解除聘约论。”协和医院是当时亚洲最现代化的教学医院，然而由于时代的限制，医院管理者认为女性无法兼顾家庭和职业女性的角色，因此要求女医生在事业和家庭之间作出选择，聘任条件非常苛刻。尽管如此，为了实现医学理想，林巧稚还是毅然接受了这份聘书，开启了她长达54年的从医生涯。

她当然是爱孩子的，她对孩子们的爱，跨越了血缘与亲情，只为让更多家庭拥有幸福与希望。每一个由她亲手接生的孩子，出生证上都有她的英文签字：Lin Qiaozhi’s Baby（林巧稚的孩子）。病重弥留之际，她的意识仿佛仍在手术台前迎接新的生命，“又是一个胖娃娃，一晚上接生了三个，真好！”甚至在遗嘱里她也没忘记孩子们，把平生积蓄的三万元捐献给了首都医院幼儿园、托儿所。

“我的唯一伴侣就是床头那部电话，我随时随地都是值班医生。”

林巧稚有诸多耀眼的头衔，她是北京协和医院第一位中国籍妇产科主任，新中国第一位女学部委员，中国医学科学院副院长，世界卫生组织医学研究顾问委员会顾问。光环之下，林巧稚始终保持着一个医生最朴素的信仰和坚持，始终如一地对每一名患者付出关怀、理解和爱。正如明代医学家喻昌在《医门法律》中指出：“医，仁术也。仁人君子，必笃于情。笃于情，则视人犹己，问其所苦，自无不到之处。”

从当实习大夫开始，林巧稚就建立了握着产妇的手，给产妇擦汗的习惯，通过这些细微的举动给予产妇情感上的支持和鼓励，增强她们对医生的信任。成为全国闻名的专家之后，她有很多助手，但她每天早晨八点钟一定要进病房转一圈，总医师挨个向她汇报产妇分娩情况，收了什么新病人，白天手术的病人夜里情况怎么样等等。她的办公室就在产房对面，一旦产妇有不寻常的呻吟或呼喊，她就能够立刻察觉并赶过去。她的家里有一部电话始终连着妇产科，几十年间，它从来没有打不通的时候。一旦有状况，无论白天黑夜，无论风霜雨雪，林巧稚撂下电话就会赶到医院来。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协和医院也被迫关闭。林巧稚不愿放弃医生的职责，在东堂子胡同10号开设了一家私人妇科诊所，为战乱中的中国妇女服务。北平城里妇产科诊所的门诊挂号费最少是五角，她将挂号费降为三角，还在出诊包里常备一些钱，周济那些一贫如洗的家庭。她的诊所在战乱中坚持了6年，留下8887份病历档案。

新中国成立之后，林巧稚受到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宗旨的感召，把为事业献身的精神升华成为祖国、为人民作奉献。她开创了中国妇产科学很多第一，完成首例脐静脉换血法成功治疗新生儿溶血症的手术，率先开展大规模的妇女宫颈涂片检查，开辟了产科、妇科肿瘤、妇科内分泌、计划生育等妇产科学的亚专业，参与筹建了新中国第一所妇产专科医院。1965年，64岁的林巧稚响应毛泽东的号召，参加了下乡巡回医疗队，在湖南湘阴县走村串户为农民治病。平常，大家喊她“林婆婆”，遇到雨天出诊摔了一身泥，大家便亲切地喊她“泥婆婆”。

“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存在的场所便是病房，存在的价值便是医治病人。”

1988年4月4日清明节，林巧稚的骨灰从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骨灰堂运抵鼓浪屿，其中一半撒入鼓浪屿周围的海中，另一半则安放在毓园林巧稚塑像后，这句墓志铭就刻在这里。

毓园里的汉白玉雕像再现了林巧稚大夫的形象，她穿着白大褂，欣悦地笑着，神态慈和，目光坚定，仿佛又听到了产房传来的好消息。

海的女儿终于回家了，海风拂过她的衣襟，拂过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拂过邓颖超亲手种下的两株南洋杉。在海风的气息里，蓬勃的生机在此汇聚，仿佛是对她一生保护万千生命的回响。

在现在的协和医院妇产科，绝大多数医生并没有见过林大夫，但她又仿佛一直都在。每年十二月份，科里会举办林巧稚学术论坛，一代代协和妇产人，都要追忆他们的老主任老前辈。林大夫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后辈，也将仁爱之心传递给后辈，这种精神感召是协和妇产人自豪感和幸福感的来源。

她的爱，永驻人间。

编辑 乔可可 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