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梨园传新韵一曲戏腔动人心

2020年10月23日，深秋的北京，枫叶正红。位于北京市丰台区万泉寺400号的中国戏曲学院（简称“国戏”）校园里到处洋溢着喜庆氛围。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习近平总书记给国戏老中青少四代师生回信，充分肯定了学校办学取得的可喜成果，对传承发展好戏曲艺术提出殷切期望。

习近平总书记在回信中强调，戏曲是中华文化的瑰宝，繁荣发展戏曲事业关键在人。希望中国戏曲学院以建校70周年为新起点，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引导广大师生坚定文化自信，弘扬优良传统，坚持守正创新，在教学相长中探寻艺术真谛，在服务人民中砥砺从艺初心，为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传承发展戏曲艺术、创排演出经典剧目、培养大批优秀人才多年来，国戏不断吸收新鲜血液，一代代艺术工作者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崇德尚艺、守正创新，让戏曲艺术持续焕发时代光彩。

“一棵菜”精神

国戏的前身——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戏曲改进局戏曲实验学校创办于1950年，是新中国成立后由国家兴办的第一所戏曲学校， 1955年1月正式定名为中国戏曲学校。1978年10月，经国务院批准，该校升格为中国戏曲教育史上第一所高等戏曲院校——中国戏曲学院，标志着中国戏曲教育步入现代大学教育的新阶段。这所历经风雨的学校传承了中华戏曲文化积淀而成的艺术精神，见证了新中国从最初的百废待兴到如今的繁荣昌盛，更记录了戏曲教育从科班师徒传授到正规学校教育的发展历程。

国戏的首任校长是国歌《义勇军进行曲》词作者、中国现代戏剧的奠基人之一、著名戏剧家田汉。他曾长期从事戏剧界抗日统一战线工作，并同洪深等戏剧家一起，先后组建了10个抗敌演剧队、 4个抗敌宣传队和1个孩子剧团。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成立了新中国第一所戏曲学校，接管了孩子剧团的部分师生，这所戏曲学校就是今天的国戏。建校之初，田汉求贤若渴，遍访北京，请到了众多声名显赫的戏曲大师来校任教，比如谭小培、张德俊、萧长华、尚和玉、王凤卿、王瑶卿、马德成、鲍吉祥、金仲仁等。这些经历过苦难、在新中国重获艺术新生的艺术家，感动于党和国家的重视，认为教书育人是光荣伟大的工作。他们一改“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老观念，以师带徒、倾囊相授。在新老艺术家们的执着坚守和不懈传承中，戏曲艺术在新中国出现了蓬勃发展的态势。

1952年10月，田汉担任编剧的京剧《白蛇传》在第一届全国戏国戏风华——第七届“青研班”师生联袂演出《龙凤呈祥》曲观摩演出大会上首次亮相，该剧由国戏时任校长王瑶卿担任唱腔设计，教务主任李紫贵担任导演，在校生刘秀荣等担任主演。刘秀荣是新中国培养起来的第一代京剧演员，也是给习近平总书记写信的师生代表之一。她曾回忆说：“我很幸运，年仅16岁就能得到扮演白素贞这样宝贵的机会。从创排到演出，老师手把手地教，一招一式地传，一板一眼地指导，让我满怀感念、受益一生。那次演出获奖后，周恩来总理亲切地叫我‘小白蛇’。那段经历也让我对戏曲界代代相传的‘一棵菜’精神感受至深——舞台前后没有主次之分，只有从灯光、布景到演员通力合作，才能共同演好一台戏。”步入晚年，从艺70多年的刘秀荣继承了老师的衣钵，将毕生心血倾注于京剧艺术的发展，直至逝世前，她仍亲临排练现场，悉心指导青年演员。

在国戏，像刘秀荣这样的戏曲艺术家还有很多，他们用实际行动践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使命。70余年来，《白蛇传》多次被搬上舞台，学校师生接续传承排演，使这部戏成为名副其实的“校戏”。

去年，国戏与国家大剧院联合创排的京剧《白蛇传》，作为“国戏风华”2024年展演季的开幕大戏，在国家大剧院先后演出6场，热议不断、好评如潮。“国戏风华”展演季是国戏的特色演出品牌，已连续举办多年。在展演季中，青年教师通过演出夯实本领，达到反哺教学的目标，建强能教、能演、能研的高素质专业化教师队伍。学生将课堂所学应用于艺术实践，提升专业能力、丰富舞台经验。从台前演出到曲目作曲、器乐伴奏，从多媒体、灯光、音响、平面设计到舞台监督和宣传统筹等，参演师生在演出中通力合作、各展所长，以实际行动彰显了“一棵菜”精神。

20世纪80年代，国戏改制后的首任院长史若虚延续学校传统，广聘艺术名家，充实教师队伍，著名艺术家高盛麟、赵荣琛、张君秋等先后担任学校顾问。在充分发挥李紫贵、王金璐、王世续等著名教授带头作用的同时，学校还先后聘请曹禺、郭汉城、马少波、袁世海、常香玉、李世济等一批著名专家、学者、艺术家担任名誉教授或客座教授，初步形成了新老结合、校内外结合、在职与客座结合的强大师资队伍。这些教授的加入，提升了学校的教学水平，适应了当时戏曲高等教育发展的需要。

“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专家治校，广纳人才，在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李维康（中国戏曲学校1958班学生）看来，“这大大开阔了学生的眼界，让我们很早就树立了博采众长的理念。”

70多年来，国戏“薪火相传、守正创新”的传统和坚韧不拔、孜孜以求的精神代代传承。越来越多的艺术名家来校任教，为新时代戏曲人才的培养倾注心血。京剧名家于魁智就是他们中的典型代表。这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一级演员、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从艺50余年，一直活跃在舞台上。2022年，他回到自己的母校，走进国戏课堂，带起了学生。

作为国戏艺术总监、京昆系主任、第七届中国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简称第七届“青研班”）班主任，于魁智的任务较之以前更重了。每天从早忙到晚，虽然辛苦，但他却感到非常欣喜：“我能够做些‘传帮带’的工作，看到青年演员一步一步成长起来，心里很高兴，他们是戏曲的未来和希望。”

梨园古训曰：“学艺先学德，做戏先做人。”其中的深意和国戏校训“德艺双馨、继往开来”高度契合。近年来，学校积极探索“戏曲+思政”融合路径，深入挖掘戏曲中蕴含的丰富德育资源，将优秀戏曲剧目中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核心价值理念融入思政课教学。发挥戏曲“文以载道”的作用，生动讲授《赵氏孤儿》之“忠”、《四郎探母》之“孝”、《苏武牧羊》之“节”、《忠义千秋》之“义”，用思政教育人，用戏曲感染人，同时通过名家名师的言传身教，坚定青年学子传承发展戏曲艺术的决心。

国戏人的迅速成长，离不开一代代艺术家甘当“绿叶”，在“传帮带”中推动新中国戏曲事业繁荣发展、戏曲艺术薪火相传。国戏京昆表演专业2022级本科生陈卓，从6岁开始学习京剧。2020年，她作为师生代表之一给习近平总书记写信，汇报学校 70年来的发展情况，表达为繁荣发展戏曲事业贡献力量的心声。收到总书记的回信后，陈卓备受鼓舞。她在投身专业学习的同时，积极参与新编京剧的演出。在陈卓看来，青年戏曲人有责任弘扬优良传统、坚持守正创新。如今，越来越多像陈卓一样的国戏青年，接过前辈的接力棒，矢志将戏曲这一中华文化的瑰宝传承下去。

为青年演员搭建“天梯”

2023年10月23日，在习近平总书记给国戏师生回信3周年之际，于魁智、李胜素、李宏图等艺术家带着第七届“青研班”学员在梅兰芳大剧院联袂演绎了经典大戏《龙凤呈祥》。这是国戏为青年演员积极搭建成长平台，让青年演员施展才华的一个缩影。

国戏教授、“青研班”执行班主任舒桐介绍，这种导师带学员同台演出的模式，能让学员亲身感受到导师的舞台风貌，有效提升学员塑造人物和演绎作品的能力。“导师与青年演员在舞台上相互配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现身说法’式的教学。”

“青研班”由中央宣传部指导，文化和旅游部、教育部、北京市人民政府主办，国戏承办。自1996年创办，已连续举办7届，学制3年，涵盖京剧、昆曲、评剧、豫剧等15个戏曲剧种，培养的学员覆盖23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50余个戏曲院团和艺术院校。“青研班”开创了行之有效的戏曲表演高端人才特殊培养模式，成为中国戏曲界和戏曲教育界重要的文化品牌，是中华优秀戏曲文化传承体系的重要环节。

舒桐说，与往届相比，第七届“青研班”更重视实践环节，每个学期学员在北京都有演出，让观众直观了解学员的艺术水平和学习状况。除开设专业课、理论课外，这届“青研班”还聘请了文艺政策、戏曲音乐、表演、话剧等领域的专家进行专题讲座。“‘青研班’为青年京剧演员搭建了成长平台，这是青年演员最好的成长动力。”天津京剧院实验团演员程萌说，“青研班”不仅让她实现了进大学读书的梦想，也让她遇到了良师益友，拓宽了艺术视野，提升了个人修养。

从首届“青研班”一直教授到第七届“青研班”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刘长瑜表示，要把多年积攒的舞台艺术经验传递给年轻的京剧人，助推他们更快成长，让他们成为新时代京剧接班人，将京剧艺术发扬光大。

在京剧程派名家、“青研班”导师张火丁的悉心传授下，来自甘肃省京剧院的演员潘钰饰演的《锁麟囊》中人物“薛湘灵”，摇曳生姿、真挚自然。她在“春秋亭”唱段中，于凝练幽咽、华美典雅中呈现了清新流利、明朗洒脱的艺术风貌。潘钰说：“感谢张火丁老师的倾囊相授，通过学习，我深刻认识到‘戏’乃‘细’也，艺术上不能得过且过，更不能粗制滥造。”

自创办以来的近30年间，“青研班”始终坚持“一个工程（遵循因人而异、因材施教的教育规律，为每位研究生设计制定不同的专业培养计划）、两个导师（为了提高学员的理论素养和全面素质，为每位研究生配备专业课和理论课两个导师）、三项并举（在实施教学中，课堂教学与舞台艺术实践并举、专业技能训练与理论研究并举、艺术上的传统继承与创新并举）”“集中学理论、回团搞实践、分段教学”的人才培养模式，得到很多戏曲界艺术家、理论家、戏曲院团的认可和支持。如今，第一届至第三届学员已成为当今京剧舞台上第一梯队的中坚力量；第四届至第七届学员成为第二、三梯队的重要力量，在各艺术院团担纲主演，并和第一梯队形成衔接有序的梯次结构。目前，“青研班”毕业生中有94人获中国戏剧梅花奖，8人获“二度梅”，1人获“梅花大奖”，23人获“文华表演奖”。

中国京剧研究所所长赵景勃教授认为，“青研班”的贡献之一是为青年演员的成才搭建了“天梯”。近30年的努力，形成了当前京剧舞台上以“60后”领衔，“70后”“80后”为主体，“90后”“00后”再接续的结构合理的人才格局；贡献之二是实现了京剧艺术的高标准、抢救性传承。师父和导师的融合、名师和高徒的对接、学术与技术的并举、学校与剧院的配合，皆是“青研班”的创新之举。如作为导师的刘长瑜曾把自己的学生介绍给荀派传人宋长荣学《红娘》，介绍给蒲剧的王秀兰学《拷红》，打破了“同行是冤家”的旧俗，以更开放、更现代的师生关系进行新型的教学。

戏曲要发展，人才是关键。经过多年探索和积累，“青研班”的戏曲人才培养模式坚持在传承中创新，为繁荣发展我国戏曲事业源源不断地贡献力量。与此同时，青年演员在经典剧目的淬炼中成长为新的传承主体，传统戏曲也真正实现了“活态传承”的生命延续。

“多剧种办学”让地方戏曲焕发新生

在包括戏曲艺术在内的中国传统文化艺术整体受到多元文化冲击的今天，各种地方戏曲的生存和发展状况尤为艰难。不少地方剧种由于缺乏后继人才，面临着失传的危机。然而，这些有着鲜明艺术特色和文化底蕴的地方剧种，无不凝聚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民众智慧，怎能让它们就此湮没于历史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