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的视觉
作者: 柳柳写诗或蝉鸣
忙时,词语在体内埋伏。
草木皆兵,不敢吱声,
更不知先打哪一枪。
寂静时,它们猛然起义。
多像童年的夏天,躬身捕蝉
捕到哪只,哪只就发出尖叫,
惊出一身清凉。
雪山
雪越下越大,成为大雪。
时值年末,世间诸多陡峭皆被抹平。
雪从远山来到村庄,虚构出人迹罕至。
归来的人向自己出生的地方赶,道路消失得
只剩下轮廓,洁白的脚印在内心蜿蜒。
一年的终点值得反复庆祝。
在老屋,离家多年后,
它依然保管着生命最初的暖意。
暖在一壶酒里,暖在嘴唇和酒的接触中。
看雪中的山,多像一个旅人
走远后,蹲下来悔过。
白玉兰只有花
推开窗,一树白花冷静地燃烧,
多么克制,一点也没溢出去年记忆的边界。
玉兰花年年保持纯净的本我。
趁绿叶淹没春天之前,
趁儿童变成少年之前,
我们在一棵玉兰树下,静坐。
鸟鸣之后
无形之物最易获得比喻,
仿佛不是通过耳朵而是心被感知到。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晨光里,鸟鸣催动树枝,树枝催动花朵
涌动芬芳。一天开始了。
白玉兰败了,紫玉兰开。
春天,繁密的意象聚集。她的自动化程序里,
死亡没有影子。或者说,被更多的诞生覆盖。
鸟鸣像婴儿的语言,生命的源头,时间慷慨。
渐到中年,有人服软,有人服老,有人服输,
不服气不行。醒来不起床不行。
推开窗就获得窗景,这么轻松的事不多了。
鸟隐身在何处?在诉说什么?
属于主观化问题,不必解答。
或者,都是对的。
错的可能是,推开门,走进人群里,
以失去的姿势,失去鸟鸣。
铜钱草
暗处的光,聚集成一簇铜钱草。
一顶顶寂静的小圆帽,绿得起伏,有模样。
安于角落,让出身旁广阔的空。
召唤谁出场,谁一直没来。
他们在它虚构的一面,忙着寻找它的本体。
雨天的灰色
白色雨线倾斜于大地七十五度,忽而八十度。
风在吹,为大地输送白茫茫雾气。
一排排房屋融进天空的灰蒙蒙。
这份观察,也可能来自
远处房屋里的人,他们可能不阅读,不码字。
更可能的是,也会站在窗前看雨。
这一次,“我”被消融在灰色里。
无边灰色里,
上帝在实验
为我们换一种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