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的往事
作者: 乔显德
小时候(也就是弟七八岁,我十来岁)的一天,弟突然握起拳头对着我说:“哥哥,你闻闻,我这个锤生铁味!”然后朝着我就是一拳,我还没闻出生铁味来呢,胸膛就被挨了一拳,感到了些许生疼。再一看弟弟仍在握着的拳头,真像一个小锤,瘦巴巴的,结实得很,晃荡在眼前是有点生畏。不过,我当时确实能打得过他,但也不会还手,因他是我弟弟。
后来,我俩都在一个邻居家玩耍,弟大概觉得说出“我这个锤生铁味!”这句话挺有趣,也许还带有挑战性和威武之气,于是就当着邻居一家老小的面铿锵有力地说:“我这个锤生铁味!”像上次如法炮制地朝着我就是一拳,我只是佯装躲闪着,最后还是挨了弟弟一拳,我也是没恼火。这样的结果,博得众人一阵阵哈哈大笑。邻居几个儿子还学着弟弟的口吻笑着说:“我这个锤生铁味!哈哈!”然后又引来一阵阵大笑。
我虽说莫名地挨了弟弟一拳,心里似乎有点不情愿、不自在,甚而被众人视为有点懦弱,但我却不会还手。因为,一来,弟弟又不是外人,他闹着玩似的打我一拳,亲兄奶弟的相互打一拳有什么,又不是打个不停,不能自己人打架给外人看;二来,弟弟毕竟比我小,是大就得让小。当哥哥就得有个哥哥的样子,即使弟弟耍点小孩子脾气打我一拳,作为哥哥也得让着他,且我让了他,换来了他的瞬间风光,给了弟弟面子。一时间,我委曲求全地成了弟弟练拳头的靶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弟弟不再在我身上练拳头了,“我这个锤生铁味!”听起来也有点生疏了,我反而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如今已过去了半个世纪,那段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如昨,有了那段往事,生活中反倒更有意思。可如今回忆起那段往事,我就想起了病中的弟弟。患脑血管病的弟弟一直很悲观,也不注重锻炼,见了我就会痛苦流泪,弄得我都不敢常去看他,有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所以,我期望病中的弟弟跟从前一样,再拿出儿时那种劲头和勇气来,握着拳头对我说:“哥哥,你闻闻,我这个锤生铁味!”然后朝我打来,我绝对还会跟从前一样,不躲闪,不抱怨!我甘愿做弟弟练拳头的靶子,也甘愿做弟弟康复起来的“靶子”,他打到我身上,我心里还好受些,因为他是我今生的左膀右臂。病中的弟弟缺乏儿时的劲头和勇气,打不到我的身上,我虽不觉得身疼,却更感到心疼了!
记得上小学时,教我们常识的老私塾先生常给我们讲《廿四节气》的故事,让我们一个个握紧小拳头,然后用拇指按着拳头的一个个尺骨茎突和凹下去的地方,口里随时数着:“一月大,二月小,三月大,四月小,五月大,六月小,七月大。”当数到“七月大”时,一只手就数完了,再换另一只手数:“八月大,九月小,十月大……”两只拳头凸起来的地方正好都是一年十二个月中的“大月”,两只拳头凹下去的地方又正好都是“小月”。儿时的我感到既好奇又有趣,这拳头上还真有些道道,还能和天文地理联系起来,也不由发出感叹,这自然万物,有来处,就有用处。
记得过去常听人说:“指头散开,那叫四分五裂;指头并起来,那叫五湖四海皆兄弟,团结起来力量大;指头握起来,那才叫拳头,拳头更有力量。”细细琢磨起来,这话似乎很有生活的道理,也富有人生的哲理。从国际到国内以至于我们每个家庭、每个人,都是这样!
我想到了1985 年6 月26 日,在党的64 岁生日即将到来的时候,在烽火前线,我紧握拳头,举到肩头,向党表示铮铮誓言:“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那时的拳头最有力量。
拳头的往事很多很多,让我也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