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可耐
作者: 魏霞俞伯牙在汉水之畔抚琴《高山流水》,与钟子期相交而成知音。钟子期死后,俞伯牙前往奏琴相吊,见众人以琴声为取乐之具,不解音律,继而慨叹:“子期不在,对谁弹?”遂摔琴而去。于是,《高山流水》成为千古传诵的雅曲。之后,“曲高和寡”似乎成了划分雅与俗的一条定律,雅与俗也宛若一对冤家。
其实,雅与俗并非泾渭分明。拿喝酒来说吧,在高档酒店的雅间,高脚杯喝酒是雅,路边的无名小店,大碗豪饮也不能说是俗,只不过是人的趣味不同罢了。
雅与俗,不仅不是对立体,二者还可以在同一个体上完美统一。
鲁迅曾谈起这么一个人:“我的朋友中有一个古怪的人,一有了钱就喝酒用光,没有钱就到寺里老老实实过活。”鲁迅先生口中的朋友是苏曼殊,这样貌似俗不可耐的一个人,却不乏雅趣,而且雅的领域还很广泛。苏曼殊是个真正的全能大师,集翻译家、作家、画家、诗人于一身。他精通日文、梵文、英文,是第一个将拜伦和雪莱翻译到中国的人,还与陈独秀合作翻译了《悲惨世界》;他写的小说《断鸿零雁记》,被誉为“民国初年第一部成功之作”;他的画作不仅具有艺术价值,还承载了丰富的历史和文化意义。他还是一位深情的诗人,其诗风清艳明秀,带着浓浓的禅意,妙曼感人。雅与俗,在这位民国才子身上水乳交融、浑然一体。
那么,是不是说,雅与俗就别无二致了呢?亦不尽然。雅俗之别,不在于外在的形式,而在于内心是否真。真就不俗,也就是雅了。
汪曾祺,吃喝玩乐,无一不爱,你说俗不俗?但汪曾祺却能俗中见雅,人称可爱的汪老头儿。为什么呢?这源于他的真。无论作文还是做人,无论谈吃喝还是论玩乐,他皆发乎于心,透着纯真。他戏称自己是“俗可耐”。他下放到张家口改造,结束一天劳作后,会把马铃薯花摘下来,回去后画下来。马铃薯成熟的时候,他画马铃薯,没有颜料就用蔬菜汁代替,画完后就把马铃薯烤熟吃掉。俗得不太过,俗得刚刚好。“俗可耐”,是一种境界,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雅。
鲁迅在《“这也是生活”》中说:“删夷枝叶的人,决定得不到花果。”抛弃了人间烟火,一味地故作风雅,即便雅,也俗了。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倒不如真诚的一俗来得痛快,为了雅而雅,那样的雅,不要也罢。
人性中最本真的东西,才是最美丽的。人原本就生活在世俗之中,芸芸众生,大多数是俗人,想喝酒就痛快地饮他两杯,高兴了就索性吼上几嗓子,不矫饰,不做作,率性而为,只要俗得不失底线,俗得可耐,偶尔俗上一把,也未尝不可。
当你读懂了生活中的俗,离雅也就不远了。
(编辑 斑比/图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