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有金属的光芒

人的生命是用时间来计算的。长的百年，短的几十年，换作天数，多的三万六千天，少的几千天、几百天。

年仅22岁的雷锋，18岁来到鞍钢，在轰轰烈烈的大工业的氛围里，在如火如荼的工厂生活中，度过了激情澎湃的一年零两个月，共423天。

几年前的3月，省作协召集10名作家，来到鞍钢化工总厂雷锋纪念馆采风——重走雷锋路。

晨雾刚刚消隐，我们进入鞍钢，阔大的厂区，像刚刚醒过来的钢铁巨人，表面的安静掩盖不住机器加速发力的声音。耸立的高炉、烟囱、厂房、设备，起伏的建筑，绵延数公里。粗细不一的管线，高处纵横，低处穿插、错落，涂着醒目的绿色、黄色、红色、蓝色油漆。有的管线直径有2米高，大工业的气氛一下就凸显了出来。

雷锋从湖南望城来到辽宁鞍钢，已是60多年前的事了。

一台身上标有“雷锋号”的苏联产链轨式重型C—80推土机，摆放在雷锋纪念馆门前，作为与雷锋休戚与共、汗水与发动机一起轰响过的陈展文物，重现了雷锋当年积极投身鞍钢生产的劳动场面，见证了时间和历史，无声表述曾经共同的呼吸与心跳。

雷锋置身中国钢铁摇篮，在鞍钢当工人423天，我感到雷锋是被鞍钢恢宏的气势震撼和吸引，把自己当作一颗螺丝钉固定在岗位上，跟师傅认真学专业技术，一边读书思考一边记日记，构建人生、畅想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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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11月15 日，鞍山火车站，一辆从南方驶来的列车，拉着长长的汽笛进入站台。车厢门打开，第一个走出来的是一个兴高采烈的小个子，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蓝色衣裤，脚上一双泛白的绿色胶鞋，肩上挑着扁担，一头是蓝色包裹，一头是棕色皮箱。

这一情景看上去有些滑稽，其实这是雷锋当年来到鞍钢的真实写照。一条小扁担用来担起和平衡的不仅仅是行装，也是雷锋正要展开的人生。

1958年，国家提出炼钢1070吨的号召。鞍钢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恢复建设的特大型钢铁联合企业，急需大量工人。鞍钢的招工组来到湖南招工。那时候，南方人眼里的北方，蛮荒、寒冷，传统的家园意识使当地对到工厂当工人也不看好。望城应招报名的人很少。

到湖南招工的鞍钢劳动工资处工人科的陈乘权回忆：“雷锋个子太小了，只有1.5米多一点儿，又瘦，显然不符合招工要求。雷锋没有得到肯定答复，就第二次申请。我们在报名不踊跃的情况下，考虑雷锋思想积极，有县委公务员身份，虽然个子小，但接收雷锋会对招工起到好的宣传和带动作用。”

决心书

……根据国家形势的发展，钢铁生产占了目前重要地位，我自己申请，经望城县委批准，让我来鞍钢学习，我愿把我的青春献给祖国，我愿永远作鞍钢的工人，服从组织的调配，到厂后，我（一定）刻苦学习、积极工作，忘我劳动，苦干苦钻，不骄不傲，虚心向群众学习，克服一切困难。发挥共青团员的应有的作用。我永远跟着共产党走，我一定在钢铁战线上当上英雄和模范，我要为祖国人民的事业而奋斗到底。

雷锋  1958年11月7日

望城县委员会（盖章）

中国是一个五千年农耕生活为主的社会，因袭传统的土地为生、固守家园的观念。信奉耕种技能和经验。对鸡鸣犬吠、家畜兴旺、风调雨顺、天时地利感兴趣。在农业生活为主的时期，“好男不做工”，不想也不愿意走出去……

雷锋是新中国培养教育成长起来的有思想的新青年，他高小毕业就有明确的理想和进取目标：“将来我要做一名工人，建设祖国。”

雷锋——南来的燕子。

尽管11月的北方已经冰雪料峭，但抑制不住雷锋投身鞍钢的如火激情。

雷锋，为钢铁而来，带着行囊，踩着脚下这片工业热土，拉开工人新生活的序幕，誓做展翅高飞的雄鹰。

走进鞍钢，如果不是跟随队伍前行，雷锋就会把厂区当成舞台，朗诵心中酝酿已久的青春与诗情。

雷锋这年18岁。

奔赴鞍钢前，雷锋在申请表上把雷正兴改为雷锋。他跟一同去报名的张希文说，他改名叫雷峰了。雷正兴这个名字是小时叔公帮起的，是家道兴旺的意思，现在连家都没有还说什么兴旺，现在想去鞍钢当工人，就是改变自己的过去，改变身份，改变身上的影子。他把名字改为雷峰，山峰的峰、高峰的峰。张希文说，自己没文化，请雷锋帮自己也改一下。雷锋说就改”希”为“建”，张建文就有了建设社会主义的意思。

有谁能理解一个有志青年思想的翱翔，有什么能阻挡精神的前行，革命具有无限的想象空间，具有无与伦比的精神穿透力，引领一个人的身心上升、上升，再上升。

我读过的各种版本的关于雷锋的书，对雷锋改名有大同小异的记录和叙述。11月12日，把雷锋当成小弟弟的县委副书记赵阳成前来送行。一路上，赵阳成建议雷锋把山峰的“峰”改为冲锋的“锋”，他说去钢铁厂，换个金字旁，就更能准确表达理想和心情了。

我站在纪念馆展示墙前，看着雷锋和武汉长江大桥合影的照片，心想雷锋从湖南登上开往鞍山火车开始，心就长了翅膀，心里想的全是炼钢场景和出钢时的画面。雷锋在和武汉长江大桥合影的瞬间，眼里曾闪着激动的光亮，说了句，全是钢铁呀！那一刻，雷锋就是把自己当成钢铁和大桥焊接在一起，身后的钢铁是神圣的、就是雷锋心中的祖国和江山。足见雷锋为自己将成为制造钢铁的工人而浮想联翩，豪情万丈。以为他看到的钢铁都与自己今后工作有关，所有的钢铁都出自鞍钢，流经过自己的手，每一个钢铁机器上都有自己劳动的汗水和心血，为自己即将是一名鞍钢工人而无比光荣和骄傲。

2

雷锋在日记里这样描述鞍钢：

“多得像春天里生长的春笋一样的烟囱，密如繁星的炼钢炉，那沸腾的钢水，那堆的像山一样的钢材，那机器的响声比春雷还凶，祖国的钢都是多么伟大啊！”

到鞍钢的第二天，组织上安排新来的同志参观。鞍钢宏伟的建筑，高大的厂房，耸入云霄的烟囱，四通八达的运输线，工人争分夺秒工作的场面，处处显示出工业的宏伟和工人阶级的气魄。参观炼钢炉时，雷锋走到一位满脸是汗、手握钢钎的工人跟前，问师傅要学会炼钢需要多长时间。

当年炼钢是那个时代当家做主最光荣、神圣的工作和事业，人民币上印有手持钢钎、头戴鸭舌帽的工人正在炼钢的情景。

雷锋被炼钢的理想激荡，内心的情感早已经属于鞍钢的激情岁月。

在参观到化工总厂时，一列火车满载着乌黑发亮的煤炭驶入煤场，翻车机“哗啦啦”一声巨响，整车的煤就卸了下来。推土机轰响着开过去，把煤推到高大的龙门吊下，滑动的天车再把煤吊到输送皮带上，传送到炼焦车间……雷锋十分惊奇地看着这一切，越发感到工人阶级实在了不起。

当天晚上，雷锋兴奋得无法入眠，和同寝的工友说：“能在这里为社会主义建设出力，真太美了。”

上岗后不久，雷锋写了一首诗歌《翻车机》：

我第一次走近翻车机的身旁，

仿如空中霹雷响，

吓得我倒退两步心惊慌，

啊！原来是翻车机把一列煤车来个底朝

上！

只听那半空中刷刷响，

满满的一列车煤呀！

翻的又净又光。

马达在轰鸣，

翻车机好像个大蛟龙，上下不停地翻腾

搅动。

你的力量无尽无穷，

你的任务是多么重大而光荣。

你有时有点小毛病，

我们工人的心啊，

比失掉自己的双手、眼睛还痛。

翻车机，翻车机！

我在你身旁工作是多么的骄傲。

我愿意在你身旁尽忠效力，

伸出你的友谊的手吧——翻车机，

你我共同走向共产主义！

——1959年2月写于鞍钢

11月17日，一心为祖国炼钢而来的雷锋，出乎意料，被分配到了化工总厂。人事科长对雷锋说，考虑你身材太矮，以前当过公务员，不合适去炼钢车间，化工厂相对轻松些。雷锋说，我不是来享受的，我是冲炼钢才来的。

当晚，有些想不通的雷锋翻来覆去睡不着，县委书记张兴玉专门找他谈话的情形又浮现眼前：“小雷，我们的新中国还很年轻，你也很年轻，今后要做的工作还很多很多，年轻人一定要好好学习，要有奋斗目标。”雷锋回答说：“我的奋斗目标，就是在我们机关里当个螺丝钉。”张书记又问：“将来呢？我说的是将来。”雷锋这次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将来……不论革命需要我干什么，我都想做一个不生锈的螺丝钉。”

雷锋经过彻夜思考，第二天精神昂扬地来到焦化车间，车间主任于明谦拍着雷锋肩膀说：“小伙子，你刚来，还不了解炼钢生产的复杂过程，炼钢光靠几座平炉不行，还需要矿石、铁水、焦炭、煤气……缺少哪一样都不行。组织上考虑你在团山湖农场开过拖拉机，决定让你学开推土机。”

当我第一次爬上推土机驾驶台学习的时候，我真高兴得要跳起来。我坐在驾驶员的身边，专心地看他怎样操作，怎么转弯，怎么样发动汽油机……李师傅一面驾驶，一面告诉我操作方法和各部分名称，我一点一滴都记在脑子里，并写在日记上。这几天我真是睡不着觉，老是想着推土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忆着李师傅的指教，只想不睡觉，起来又去学习就好，我只想早一日学会，早日为祖国出一点力量。

学习了一个月，我懂得了一些操作方法和基本知识，李师傅就要我试验驾驶，他真的让出座位，站在一旁指点我。我一坐上驾驶台，心跳得很快，生怕开不动，别人会讥笑；又怕没有力，拉不动方向杆；还怕刹不住车。我的心情既是紧张又是愉快，手脚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李师傅对我说：“不要怕，要放勇敢些！”这时我才把油门加大，挂上排档，把离合器向后一拉，推土机嘎嘎地开动了。可是推土机总不听我的指挥，走弯路。开了一会儿，我不怕了，心也不跳得那么厉害了，手脚也慢慢地不发抖了。这时，推土机也听我的使唤了。在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又是那么地喜悦呀！我回头望望，看看那一堆堆的土（煤）被推得堆成像山一样的高，仿佛看见了堆得像山一样的钢铁。

1959年2月24日，雷锋写下《我学会开推土机了》一文，记录了他全身心投入学习开拖拉机的心情和体会。

一个人与工厂、岗位、工具、工友的关系，就是他与国家和社会的关系。

在大工业生产过程中，遇到的环境、技术、设备、情绪、体能等制约和限制，也是工业生产必须克服的一切困难。

矮小的雷锋走上又高又大的C-80推土机驾驶室，操控台很高，雷锋坐着开，视线被机头遮住，看不到前面的推土铲，站起来开，驾驶室顶棚又太矮，碰脑袋，站不直，雷锋索性就猫着腰、低着头开。

我在抚顺雷锋纪念馆见过雷锋站在推土机上的模拟场景：雷锋穿着洗得泛白的一身蓝色工装，脖子上一条白毛巾，1∶1雕像，年轻英俊的雷锋面带微笑，手里攥着一副线手套，站在推土机侧门的踏板上，新时代工人形象栩栩如生。

雷锋的师傅李长义，担心大推土机雷锋驾驶费劲，加上开起来震动力大、不停颠簸，雷锋的小体格控制不好推土机，劝他去学开小型的ЛT-54推土机。雷锋对师傅说，这点儿困难我能克服，大车推得煤多，我要开大推土机，为国家建设多干活儿。

雷锋像个不知道什么叫疲劳的人。早来晚走自不必说，他还利用空隙学会了开ЛT-54推土机，以便工作需要时随时能打替班，冲得上去。

讲解员介绍说，雷锋到鞍钢当学徒，工资每月才22元，雷锋在湖南工作的工资已经是每月32元钱了，用雷锋自己的话说：“我来鞍钢不是来享福，也不是为了多挣钱的。”

从雷锋拒绝领导照顾他个子小、让他去开小推土机这件事来看，雷锋之所以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原因就是他有一颗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出大力、流大汗，多为国家做贡献的红心。

３

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润了一寸土地？

如果你是一线阳光，你是否照亮了一份黑暗？

如果你是一颗粮食，你是否哺育了有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