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古知今,吾辈自强
作者: 黄小邪从记事起,我便常听老一辈人讲起红军的故事,神秘而细碎的讲述让我对那段历史有着深深的敬畏。2021年,我有幸担任红色电影《我的1932》的编剧,真切感受到老一辈口中的打恶霸、游击战、拔据点、护公粮这些看似遥远的事情,原来就曾发生在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上。
影片是根据漳州战役史料改编的重大革命历史题材,讲述在1932年,毛泽东主席亲率中央红军东路军对驻守福建省龙岩、漳州地区的国民党军进行的进攻战役,同时记录了闽地子弟兵平凡而伟大的抗战故事。
电影正式筹备前,我与同事在秋日的金辉漫卷中走进了漳州,也走近了那段历史。那天上午,我与同事在南靖县科岭村参观漳州有名的游击战场遗迹后,便在中共南靖县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工作人员的陪同下,马不停蹄赶往南靖县龙山镇内洞八一希望小学。该小学是为纪念漳州战役而建成的,也是离漳州战役主战场十字岭最近的地方。得知我们要来拍电影,村民将学校的三层小楼围得水泄不通,大家纷纷主动讲起自己耳熟能详的红军故事。
内洞八一希望小学的陈老师带我与同事参观了三楼的漳州战役南靖决战纪念室。“这是为纪念红军入漳十字岭战役,由中央军委所援建的学校。”陈老师说。纪念室的展柜里摆放了当年红军用过的子弹壳、弹夹、手榴弹、刺刀、水壶等革命文物。作为一所为纪念漳州战役而建成的学校,红色文化教育对这里的孩子有着特殊意义。
陈老师说:“每年清明节和开展新少先队员入队仪式时,老师都会带着学生徒步到漳州战役主战场十字岭石鼓仑聆听红色故事。”
尽管之前我已经翻阅过不少关于漳州战役的史料,但听到“十字岭”时,我的内心仍不免恻恻地疼。在我与同事的请求下,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工作人员与学校负责人答应带我们去十字岭再看看。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伯再三请求与我们同往,他望着十字岭的方向自言自语又暗自拭泪。负责人给我们翻译了老伯的闽南语,意思是:“那些战士真年轻啊……死的人多,山上流下的都是污血水,好几个月,臭气不散。”后来,我才知道老伯的爸爸和叔叔都在那场战役中牺牲了。国家已繁荣昌盛许久,惨烈的战争却留给后人余生久久的湿润。
此役,中央红军东路军仅用1天时间便攻下漳州城,歼灭了国民党军第49师大部,缴获了各种枪2140支(挺)、各种炮6门、飞机2架,同时筹得巨额资金,扩军上千。但这胜利果实得之不易,特别是主战场十字岭……
步行至十字岭,学校负责人突然停下脚步,说:“中央红军东路军连长刘德山就牺牲在我们脚下的位置,当时他带的尖刀连作为正面主攻的主力军,先向敌前沿阵地冲击。但敌人早就准备坚固的阵地防御,又是居高临下,所以刘德山和一排大部分同志被敌方的强大火力封锁压制,倒在鹿砦前。”
“红四军前敌委员会委员田桂祥是不是也是在这里牺牲的?”我问。
“对,当时他见刘德山带领的尖刀连不行了,就动用团预备队,同其他几个连向敌阵地反复冲击。可是我们只靠短兵火器仰攻哪里打得赢?他带头没冲出几步就倒下了……” 陈老师哽咽着补充道,“他是湖南人,很会吃辣。”
“再硬的钢铁也要啃下来!”这是田桂祥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党史资料这样记载:“紧接着尖刀连司号员、尖刀连传令兵,还有近800名红军指战员都在这次战役中牺牲了,他们没有名字也没有墓碑……”鲜血横流的惨烈场景犹如昨日,历历在目。
1964年春,开国中将王辉球为漳州战役主战场十字岭题词:“忆往昔,青山处处埋忠骨,烈士鲜血点关山;看如今,碧柏青松百花艳,战友音容又重现。”近百年后的今天,我们穿行在布满香蕉树的盘山小路中,仿佛又看见那些翻山、越崖、淌河、踏荆棘的先辈身影,他们或载于史册、家喻户晓,或埋于荒野,客死他乡。即使战争的硝烟已远去,我们身处这片土地,仍旧能够清晰地感知切肤之痛。
漳州战役,在中国共产党历史、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和中国国内革命战争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彪炳千秋的战绩既在于毛泽东等领导人观实况、布战略的准确指挥,也离不开战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的英勇作战。
就像电影《英雄儿女》中王成一声“为了胜利,向我开炮”之后死守碉堡的壮烈;或像电影《八佰》中,将一纸遗书交给战友并说“给我妈”之后,身缠炸药纵身一跃的从容……我们深知,电影远无法还原历史的万分之一,但我辈仍斗胆希望尝试以这种形式,将这份信仰久久传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