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诗心（组诗）

物之赋形

万物为何不能按自由之心复原？

碎石有自己的思考

卷曲的枯叶

有不同的思考。

随心所欲吗？

随心，即视规则如仇雠。

“分形几何”

曼德勃罗发现“上帝的指纹”

所有的复杂都源于简单

伟大的设计

需要伟大的发现者。

何为“自相似”？

叶脉、浮云、山脊、海岸线

是对规则世界凌厉的反击吗？

无视分割的刀刃。

我的每一次抬头

所赋之形均不可料想！

空山之空

诗人面对空山

带来的更多是一种绝望。

作为词句中的硕果

空山的“空”

已不知被榨干多少次了。

譬如王维和倪瓒

一曰之无奈

一曰：“天下无人也”。

自然季节轮替中的空

寺院中悬浮的

以空自释的空

而在我的意识中

是茫然的，近乎混沌的空。

收拾被一再逼退的濒死词句

空山枯槁的残躯

可否

引燃空之涅槃？

城市里的陌生人

笼罩在陌生城市上空的天

因阔大而无语。

拥挤的人流中

他不时下意识说声“谢谢”

频次与“对不起”相当；

而他

并非是一个生来谦逊的人。

除了这两个词

天意的笼罩下，他确实

想不出什么别的。

花店、盲丐、被收编的广告牌

手持一串糖葫芦

边走边炫耀一口白亮亮好牙的女孩——

多好！这满大街零散着的诗意片段。

天赋诗心

采石矶李白纪念馆

诗人的手臂充满飞翔感。

他遗留下的每一粒精神种子

都灼热无比。

而他的一生

并非藏身于诗歌的镜像中。

耗尽他体能的

是诗歌之外的事物；

而诗歌，并非是必需品

有限的力量

早已被世故消解。

正如我能看到的

穿过林间细小隙缝的阳光

金色琴弦蕴涵完美音律

却不能

规整林中一如满屏乱码的嘈杂。

但，谁又能阻止诗人之心神游八荒？

它呼应着我。

多年的写作，我是苦修者吗？

生命衰减中的我

坦然而受

随时生发又随手挥霍的自由。

可寻之痕

策划不抵意外。

海滩上的沙雕正毁于一场暴雨

行程毁于车祸。

肉体总是被欲望玩弄

善诱者，慢慢拉长聊天过程。

汉语之妙就在于

挪动一个字

枯木即刻变身为利斧。

当星光洗涤完情事

在天的明月

把某人的句子从某本书上

一点一点分离出来。

心理学大夫

明月是多少人的精神底色？

我们可以在

哲学领域探讨，而哲学

本身是一种病症。

孤独感来源于宇宙。

她突然说：

“我的心一瞬可至人马座”

啊啊，小小的破坏

确实可以界定一个人的心灵。

据说心理阴影是条状的

病人制服

在胸前和腋下，扭成了曲面。

她并没有撕扯喉咙——

试求面积？

这牵涉到非欧几何。

当时暑气未消

触摸到她带有凉意的皮肤

我相信我们

息息相关却并不相识。

单间病房内

听诊器压住心脏

银河系外密布银玲子的声音。

爱上自己的影子

灯光将身形打在墙上。影子

一动不动。书桌上

过零点的闹钟

乱糟糟的稿纸、烟蒂、茶杯。

默许所有的坏习惯

见证放肆的想象。

忧郁的我，愤怒的我

激动及无助的我

无一不置身于它的凝视。

少年时的土墙，现今

光洁的白壁。离我而去的有

许多有用无用之物

唯有它一直守候

坐等我的虚幻

而我

只有在虚幻中才能直达尽头。

我不是道林·格雷，爱上

自己的画像；

为何不可以爱上自己的影子？

睡梦将临，致一声晚安

循着熟悉的气息

它，悄然潜入我的体内。

造梦人

轻扇的白色双翅是虚无的

天使之城？

文明总会碾压另一种文明

铁十字架，白斗篷

双头鹰绣品具有象征意义

死亡撬开棺盖。

三月雪消融。神秘的

黑袍修士

拉丁语教科书。

轻率只需一秒钟

大地上有惊雷，蛇在嘶鸣。

东方柔弱之风

灵魂体的疗伤者？

物哀。出乎其内，超乎其上

悲伤如细胞分裂

几何级数增长。

迷思。谁是造梦人？

壁虎有人类特征

一次又一次

丢弃，又

重新生长出自身的尾部。

孤眠

你是我的饥馑之年

占据了

所有要害的疼痛；

你是我的宁静，我的谛听。

你是深井波澜

是我的寡言，我的凝视；

你是横亘我内心的

野长城，沙海妖精的秘行通道

山与海的直达。

你终究只是我的孤眠——

被镜子供养的眼睛

孰左，孰右？

你是我T恤上需反向辨识的警句。■